第717章 铁玻璃城
门打开了,这天晚上艾克的爸妈第一次回到家。艾克几乎要不认识他们了,他们的工作操劳,让他们看起来更显苍老,上次艾克同时见到他们俩,是好几个星期之前的事情。他们两人下班后有着非常规律的作息,他们会拖着疲累的步伐回家,用日付的工资买几乎填不饱肚子的晚餐,把其余的钱省下来,拿来支付税务跟贿赂一些当地的官员,让日子好过点,最后他们会低着头在椅子上睡着,直到艾克移动他们的工作靴,扶他们两个都上床睡。
艾克的爸妈眼睛下方有着深深的眼袋,看起来就快把他们的头重得耷拉了下来。他妈妈的手臂下方夹了一个用纸包装的小包裹,上面束着细细的麻绳。
今天好吗,我的小天才。他的妈妈就连挤出这几个字仿佛都用尽了全力。但她看见儿子坐在桌边乖巧地等待着他们的当下,她的表情就愉快了起来,这是花再多力气也假装不来的。
妈,嘿,老爸。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挨着桌子坐在一块了,艾克暗自责怪着自己没有说些更要紧的话。
他的爸爸看起来非常以艾克自豪,但是他爸爸的脸在看见艾克的鸡冠头时垮了下来,皱了皱眉,用手指梳过艾克的头发,想把头发恢复成正常的样子。艾克一边挣扎一边想着,距离上次看见爸爸没那么苍老,头发更茂密,额头上也没有这么多皱纹的时候是何时。
我告诉过你要把这头发给剪了吧,艾克的爸爸说。这会让你在皮尔托福的学校里面看起来格格不入。工厂集中区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你把头发搞成这样的地方。那里的人什么货色都可以接受,而你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学校的申请怎么样了啊?
现在就是把话讲清楚的时候了。艾克刚刚练习的那些话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但是他爸爸的双眼让他顿住了。
他妈妈在艾克停顿时接了话。
我们给你买了点小礼物。艾克的妈妈把那个棕色小包裹放在桌上,在艾克伸手接过包裹,并且拆开上面的细麻绳时,他的爸妈都把椅子拉近桌边,想要看看艾克的反应。在包裹的中间躺着的是小小一块香喷喷的蛋糕,蛋糕的表面涂满了蜂蜜和撒了蜜坚果,看起来闪闪发亮。这块蛋糕是从全城邦最上等的伊莲面包铺买的,那里做的糕点远近驰名,当然那里的东西也所费不赀。艾克和他的朋友们经常从那些花高价买甜点的有钱人手中偷出这样的奢侈品来吃。
艾克抬起头来看着他父母的反应。他们两人的眼中充满着笑意。这东西太贵了,艾克说,我们需要一些真正的食物,像是一些肉或是粮食,而不是甜点。
我们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命名日啊,他的爸爸轻笑着说。看来你自己却忘了。
艾克的确早就完全忘记那是哪天了。就算是这样,这礼物也太奢侈了。特别是他将要跟爸妈讲一些会粉碎他们希望的坏消息。罪恶感从他喉间漫开,如果我们再次迟交房租,房东一定会杀了我们。
就让我们来担心这些吧,你值得拥有好东西,他妈妈说。吃吧,你一年可以吃一次这样子的高级糕点当晚餐。
那你们要吃什么?
我不饿,她说。
我在上班时吃过了,他爸爸撒了谎。皮尔托福买的起司跟肉,真的很好吃。
他们两人看着艾克咬了一小口蛋糕,又香又甜,口感非常绵密,那滋味黏着在艾克的舌头上,连手指上也都是甜甜的蛋糕屑。艾克把蛋糕分成三份,但是他妈妈摇了摇头,口中哼唱着命名日之歌,旋律轻快。艾克知道她不会吃这块蛋糕的,这是父母送给她的礼物。
他爸爸要不是已经低着头睡着的话,一定也会加入妈妈唱歌的行列。艾克瞥了妈妈一眼,她的眼皮也随着旋律越来越沉重。
艾克曾经短暂考虑过去工厂集中区上班,赚着仅能糊口的薪资,领些某个城市发的救济金,而不是去某个城邦,肩负着其他人的期望。但是他无法拒绝这个念头。他还记得那些片段的对话,在还是婴儿时后的他所听见的、他父母所说出的话;低语着有关发明的梦想,还有进入氏族。他的父母想要藉由艾克来改变整个世界。艾克知道自己是父母唯一的希望,但是他热爱佐恩的生活,如果他真的照他们所期望的离开了,又有谁会照顾双亲跟朋友呢?
他不能粉碎父母的梦。至少不是今晚,在他的命名日上这样太残忍了。也许明天吧。
艾克自从吃了第一口后就没有再动过那块蛋糕。他反而拿出了驱动–z。他的家瞬间被旋转的涡流震得喀喀作响,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艾克被包围在光的漩涡中。
未来的碎片渐渐组合成过去的样子,只见艾克的爸妈今晚第二次从门口回到家中,接着是第三次、第四、第五、第六,还有更多更多次…
每一次回到过去,艾克完全没有改变任何事;他静静的看着妈妈眼中闪动着慈爱的光辉,爸爸以他为荣的笑着点头,最后以妈妈温柔的声音作为结尾,这间小小的公寓中充满着温暖,伴他入眠。
这一天就像一星期那样漫长啊。
铁玻璃城
“温,快点!”简科大叫:“尖啸马上就来了!”
“我知道!”他也大吼起来:“用不着你说!”
温正扒在一条通风管里头往上爬。抹了油的铁架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海克斯压力运送机越来越近了,通风管震动起来。
他的背紧贴着带倒角的铁框,把抽筋的双腿抵住对面。抬头看去,通风管出口投下一块四四方方的亮光,显得遥不可及。上方探出一个脑袋,是他的哥哥尼克。
“就快到了,小伙儿。”尼克朝他伸出一只手。“你要我下来吗?”
温摇摇头,使出全力继续往上爬。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腿上的肌肉火烧火燎。他一寸一寸地往上挪,终于够到了哥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