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潭浑水
“快快有请。”,不需要多问,唐旭也知道定是孙承宗来了。当下也顾不上和杨光夔招呼,站起身来,就朝门外迎去。
“学生拜见恩师。”,刚迎出院门,便远远的看见孙承宗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心里立刻生出几分不解来。
孙承宗与自己虽是师生,可是登门拜访的事情,向来极少。即便当日唐旭在东城司里的时候,与翰林院只隔着两三条街巷,也未曾见孙老师来过,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唐旭去翰林院里请教。
可是偏偏这一回,孙老师不但亲自登门,甚至脸色似乎还隐隐有着几分忧色。
难道是熊廷弼的事情有了结果了?唐旭忍不住回头朝着仍坐在同知房里的杨光夔看了一眼。可若是皇上已经有了旨意,自己和杨光夔那里如何会一丝消息也未曾收到?
“里头说话。”,孙承宗向着唐旭微微点了点头,已经当先朝着门里走去。
“学生见过孙翰林。”,屋里坐着的杨光夔,见唐旭陪着孙承宗进来,也立刻起身见礼。
“这位是?”,孙承宗抬眼看了看杨光夔,似乎却不认得,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学生。
“学生杨光夔,家母荣昌公主,如今乃是这锦衣卫里的佥事。”,不等唐旭开口引见,杨光夔已经是大大咧咧的开口回道。
“原来是杨都尉。”,孙承宗张了张口,总算是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
只不过,有杨光夔在这里,孙承宗原本想要从怀里掏出东西来,却又停住了手。杨光夔也看到了孙承宗的举动,不过心里毕竟好奇,竟也是纹丝没有离开的意思。
“杨大人乃是学生的莫逆之交,恩师不必忌讳。”,唐旭也知道孙承宗有话要说,转身掩上了房门。
“这份东西,你可曾是见过?”,既然唐旭这么说,孙承宗倒也不再犹豫。毕竟如果杨光夔果真是荣昌长公主之子,想来便也不会和唐旭有什么太大的冲突,更不会轻易受他人指使。
从怀里掏出早间收到的信封,孙承宗取出里面的字纸,铺在桌上。
“是当日审弘封教时,所录的供词。”,唐旭只略扫了一眼,便看出了这东西的来历。当日审问弘封教,原本就是唐旭经手过的,如何会不认得。
“是赵南星送到我翰林院里去的。”,虽然送信来的人只说了是吏部文选司来的文书,可是孙承宗略想了一下,也猜出了几分。
“赵南星如何会有这东西?”,唐旭顿时一阵愕然。
更不理解的是,就算这些东西是自己曾经经手过的,可弘封教在文昌祠谋刺皇太子一事,已经是定了罪的大案。如今赵南星把这东西拿出来,是想说什么?难不成是想替弘封教翻案不成。这绝不可能,赵南星也绝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你且是好好想想,这其中可曾有过什么错漏。”,从翰林院这一路走来,孙承宗已经是想出一丝苗头:“我曾是记得,你是在此案之后,方才转的民籍。”
“姜平?”,陡然间,唐旭忽得面色一变。
“姜平是何人?”,虽然杨光夔也是锦衣卫,可是既然和唐旭交好,自然也不可能无聊到去彻查唐旭的底细。
“我曾是与你说过,我唐家原本是京城兴武卫里的军户。”,在杨光夔面前,唐旭倒也丝毫不做隐瞒:“这姜平,便就是前任兴武卫指挥姜鲲鹏之子。”
“唐兄弟有过仇家?”,不用唐旭再仔细解释,杨光夔也立刻从话里听出了几分意思。
唐旭转过籍的事儿,杨光夔也是知道,当时还有些不解。
因为军户里头,即便是过了翰林院的“恩考”的,大部分也仍是会选择保留军籍。毕竟留着一份世袭的爵位在,也算是给子孙留下一份可以世代享用的俸禄,日后子孙再是不肖,也不至于饿死。更何况有军籍在,即便不在实职,起码也有份米银可领,若放到寻常人家,也是份不小的收入。
而唐旭过了“恩考”之后,便是忙不迭的要把户籍转出。如今仔细想来,兴许便是和这姜鲲鹏有些关系。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卫所里的指挥使罢了,若论起来,也是他自家找的不自在。”,再听唐旭把此事略说一遍之后,杨光夔更是勃然大怒:“若是当日便认得唐贤弟,便拼着自伤几刀,小爷也定是要把他们举家送入诏狱团聚。”
“这等人家,办了也就办了,难道如今还想翻天不成?”,杨光夔看起来似乎比唐旭更是忿忿不平。
“若是余猜测不错的话,此事当是与熊飞百有几分关系。”,孙承宗之前虽然没有见过杨光夔,可是关于这位小都爷的脾性,多少也听说过几分,所以也并不和他计较,只是与唐旭继续说了下去。
“他既然把此物交给恩师,其实便就是不想立刻撕破颜面。”,唐旭扫一眼案桌上,禁不住冷笑一声。杨光夔原本还想再说话,当下也是停住了口。
“学生更感兴趣的是,赵南星的这件东西究竟从何处得来。”,唐旭左右四顾一眼,仿佛若有所思。
当日审弘封教乱党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东城司,还有刑部和顺天府,,所涉及到的人数更是上千。即便是唐旭自己,如今想把这些卷宗和供词都收录齐,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此之前,唐大人和赵南星虽然算不上关系密切,可是大体还是融洽的。所以很明显,此事绝不会是赵南星所为,这东西赵大人应当也是从别人手上得来。
“唐兄弟岂是忘记了咱们锦衣卫衙门是做什么的?”,杨光夔也听出了几分唐旭话里的意思。
“我立刻便撒了人手出去。”,不等把话说完,杨光夔已是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且是要看看,到底是哪尊爷,居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只是还未及走出门去,便听见门边一阵“笃笃笃”敲击声,杨光夔顺手拉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名佥事房里的杂役,见杨光夔开门出来,立刻便附到了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热闹。”,再等杂役说完了话,转身退下,杨光夔顿时也禁不住哈哈笑出声来,也不急着出门去了:“我且就知道齐地的这帮人耐不住性子,终究也是跳出来了。”
“哦,可是亓诗教上疏参了赵南星。”,唐旭不假思索,立刻开口回道。
“你如何会知道?”,杨光夔有些纳闷,自己只说了齐党的人也跟着上了疏,可是唐旭如何会知道就是冲着赵南星而不是熊廷弼去的。
“若他参的是熊廷弼,你又如何能笑得出来。”,唐大人呵呵笑道。
“苦笑罢了。”,紫禁城养心殿里,邹义看着手上的奏折,在脸上艰难的挤出几丝笑来。
“你且是说说,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再低头看一眼,邹义又是忍不住一阵连连摇头:“那姚宗文原本就是浙中人士,可去了一趟辽东,就上疏弹劾了熊廷弼,偏偏就连两位出身浙中的阁老也不帮他。”
“这杨涟和左光斗,向来与赵南星等人交好,这回也因为熊廷弼而反了目。昨日里听那三位阁老的意思,倒是向着赵南星的多。”
“还有这唐近贤,也不教人省心。”,说到这里,邹义忍不住拿指节在案桌上轻轻叩了几下:“竟拉着孙承宗一起,和赵南星唱起了对台戏。如今更是连亓诗教也按捺不住,想要来烧上一把火。”
“再这般下去,某家也是管不了了。”,邹义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如今两边都是熟面孔,即便是有心想要帮谁,也是无从下手。
正说着话,眼瞅着李永贞拿着一份折子,急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两位公公,内阁刚转来的折子”
“又是谁的?”,王安皱了下眉头,已经颇有些不耐。
“回王公公的话,是王象春。”,李永贞立刻小心翼翼的回道。
“王象春他前日里不是上过折子了。”,王安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熊廷弼是去是留,万岁爷自有圣裁,又岂能容得了他们左右。”
“这回王象春参的不是熊廷弼。”,不知为何,突然间,李永贞口中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来之前方阁老说了,请两位公公看了之后酌情办理。”
“哦。”,邹义听了,顿时心里也起了几分好奇,从李永贞手上取过奏疏,略看了几眼,忽得便朝着王安丢了过去。
“这一回,咱家真的管不了啦。”
“唐近贤?”,王安从手边拿起了奏折,看了一回之后,也是跟着皱起了眉头。
“你我若是把这折子直接呈给皇上,只怕皇上也是不喜。”,王安的声音原本就沉哑,沉寂了一番之后,更是显得细微。
“那便去查。”,邹义咳嗽了几声,吐出句话来。
“查谁?”,王安抬起头来,瞥一眼邹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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