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吾非君子
“降者不杀……”,近千白杆兵,也跟着齐声大吼。
“当”的一声脆响,永宁兵中,终于有人当先丢下了兵器。
身陷绝地,更兼主将身死,只要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也便就很容易效仿。
“叮叮当当”,一阵阵声响,包括何盛宗的几名亲兵以外,几乎所有的永宁兵,都把手上的兵刃向脚下丢去。
手执白杆长枪的石柱兵,仍然在四周戒备着,中间的明军则立刻从大车上取出绳索,将投降的永宁兵一个个捆住,赶到了墙角边。
“罗将军立下大功,在下稍后定是如实禀告唐大人。”,见阳安关中的永宁兵确实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明军当中这才走出一人,拱了拱手,向着罗乾象说道。
“多谢郑大人。”,直到此时,罗乾象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从马上跃下身来,“罗某只不过是将功赎罪罢了,岂敢贪功。”
“还请罗将军继续坐镇此地,切莫放叛军一兵一卒过关,郑某也留在此助将军一臂之力。”,与罗乾象一起来阳安关的,正是郑瓢儿。
虽然是安排了罗乾象领军赚取阳安关,可是毕竟罗乾象是出身永宁军中,甚至就在前些日子里,还有过前科,所以即便是唐大人,也不得不多准备一手。
“罗某定然不负先生所托。”,罗乾象也心知,唐旭多少仍还是有些不完全信任自己,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倒也丝毫没有怨言。只是重新整顿兵马,关闭城门,留下一百军看守降兵之后,其余人尽皆登上城楼戒备。
四川,成都府。
虽然未必是无坚不摧,可是只凭借着近乎两丈的高度,吕公车仍然不失有攻城利器之称。
即便是号称西南第一坚城的成都府,城墙也不过只有两丈左右的高度。原本仗着高墙坚壁,守军也是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可是这样的优势,在叛军祭出了吕公车这样的利器之后,似乎便就失去了作用。
只听城下梆子一响,十台吕公车上立刻箭如雨下。西南诸部中,虽然最善射的是羌人,可是永宁兵却也差不了多少。若不是因为攻城损耗太大,箭矢上更是会淬上毒药,即便没有淬毒,如雨下般的箭矢,也让城墙上的守军有些承受不住,只能是躲藏在垛口后面,不时的施放出几支冷箭。
乘着城楼上的明军抬不起头,城下的吕公车也在一阵阵整齐的号令中,由牛车牵引着向城墙徐徐靠去。车台上的永宁兵,在盾牌的掩盖下,向前伸出了桥板,只等吕公车靠近城墙,便要搭上去。
“大王子……”城墙下,樊龙也不禁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手心渗出几丝冷汗。看眼下的情形,似乎要比自己预料中的顺利许多。
奢寅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目光却并未从城下离开。成都守将朱燮元,并非是庸才,如果真的只凭几辆吕公车,便就这么顺利的夺下城墙,奢寅恐怕反倒是要怀疑其中有没有什么阴谋了。
吕公车离城墙越来越近,而城墙上的守军除了偶尔放出几支冷箭,似乎也并没有太多的应对。奢寅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抬起了头,两道目光不住的在城墙上来回寻找着。
“可看见了那朱燮元在哪?”,目光游离了一番之后,奢寅似乎并没有找到目标,转过了身,向着樊龙问道。
“倒是也未曾看见。”,樊龙略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也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吃。”,成都城中的巡抚衙门里,乘着姚宗文分神的当口,朱燮元抬手落棋,喜滋滋的就要将黑子一“車”收入囊中。
“哎……”,姚宗文这时候似乎方才是醒转过来,伸出手来一把握住朱燮元,不让他落子。
“落子无悔真君子。”,朱燮元被姚宗文握住右手,顿时禁不住须发皆张的怒道。
“一时分神罢了,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姚宗文却是丝毫无惧朱燮元的怒斥,只是握住手不放。
“朱大人让了他也无妨。”,见两人争执不下,一直静坐在意旁的唐大人,突然开了口。
“在下倒是觉得,落这一子更好。”,唐旭不等朱燮元和姚宗文有所反应,已经是先行帮着移了一步:“炮打卒。”
“車平六。”,姚宗文从朱燮元手中抠回黑車,放回到棋盘上。朱燮元虽是一阵连连摇头,却也无可奈何。
“进車。”,唐旭不慌不忙,也紧跟着把红子前移:“将军……”
对于象棋一术,唐大人虽然不算爱好,可是当年好歹也曾经走马观花的看过几本棋谱。眼前这盘由朱燮元和姚宗文布下的残局,正好也有个名头,叫做“雷震三山口”,唐大人落起子来,自然是毫不含糊。
姚宗文瞪大了眼睛,目光在棋盘上来回扫了几眼,似乎发现再怎么继续挣扎,仍不过只是能多走几步,顿时也是不禁怒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姚大人既然对君子的名头无爱,可巧我也是一样。”,唐旭乐呵呵的帮着把棋子收回盒中。
“两位大人可要再对一局?”,唐旭收好了棋子,又把棋盒推回到棋盘上。
朱燮元也不急着回话,而是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方才站起了身:“还是先收了这伙乱贼,再与两位大人手谈不迟。”
“也好。”,唐旭也跟着站起身来,点头笑道:“如今石柱与安绵两军,也已经交到了朱大人的手上。我与姚大人就在这城楼上观阵,算是为巡抚大人助威。”
“朱某岂敢争功。”,朱燮元拱了拱手,也不再多说,当先拾步向着门外走去。
成都城外,大部分永宁兵已经涌过了江桥门外的万里桥,在十辆吕公车的掩护下向着城墙扑来。最前面的一辆车台,伸出的桥板已经就快要够到了城墙上的垛口。
城墙上的守军,虽然叉杆,擂石等防守的器具都是齐备,但是面对吕公车这样的庞然大物,却是丝毫不起作用。
领兵守在南面城墙上的,正是四川副总兵吕光荣。眼看着城外的吕公车越靠越近,一边指挥着身边的兵卒施放着箭矢,想要减缓车台前进的速度,一边焦虑的回身朝西面通惠门的方向看着。
“总兵大人,再不动手,怕就迟了。”,垛口边的一名把总,顶着大盾躲过雨点般的箭矢,奔到吕光荣身边喊道。
原本成都城里的两千守军,虽然大多都已经移到了城南,可是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攻守,尚且可战的也不过剩下了只有千余。如果只是一两辆车台上冲过来的乱军还能挡上几个回合,如果被十辆车都靠近了,恐怕难免会有所闪失。
“再稍待片刻。”,吕光荣紧紧的握了握拳头,又回身朝着通惠门看了一眼,额头上,也是不禁渗出几丝冷汗。
看得出,这回城外的乱军,也是有备而来,没准胶着了两个月的围城之战,在今日里就要见出一个分晓。
城外的车台越靠越近,吕光荣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车台上叛军将领脸上的狞笑,可是几次抬起了手,却仍是无力的放了下来。
“再等一等!”,吕光荣摇咬了咬牙,也从腰间拔出了苗刀:“他们敢冲过来,就把他们送回到城下去见阎王。”
终于,第一辆车台伸出的桥板,搭在了城墙的垛口上。数十名永宁兵尖啸着越过木板,向着城墙上飞奔而来。
“杀!”,吕光荣一擎手上的苗刀,领着身边的亲兵迎上前去。
伴随着吕光荣的怒喝声,数十面巨大的木盾,也立刻从城墙上的四面八方聚了过来,将这一处城墙垛口死死堵住。
一支支长矛从大盾后伸出,像是一条条毒蛇吐出的舌信,不停的收割着叛军的生命。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当先冲上城墙的数十名叛军已是倒下大半,剩下的也只能是举着刀盾勉力支撑。
十数支叉杆和钩索也从两面的垛口后飞出,其中的一条桥板被从垛口上推下,几名正在奔跑的叛军士卒,在一片惊呼声中向着城下坠去。
“大人,可还是要等?”,虽然一时间看起来还能支撑,可是如今靠近城墙的,还只有一辆车台,城墙上的守军有限,只要多来上几台,只怕就经受不住。
“等。”,吕光荣抬手将一名试图从大盾上爬过的乱军刺下倒,忿忿的吐出句话来:“巡抚大人说了,这是军令。”
“总兵大人,那边又有贼匪要上来了。”,身边的亲兵,一边护住吕光荣,一边指着附近的一处垛口喊道。那处垛口外,第二辆吕公车离城墙的距离也已经只不过还有两三丈远。
“这帮龟孙想要登城,就得拿命来买。”,吕光荣的眼里,也生出几分凶性:“巡抚大人有令,只要今日能守住城墙,人人赏银十两,军功倍计。”
城南的守军,大多都是出身成都卫,家中的亲眷,如今大多也都是在这成都城中。如今又听说有重赏可领,顿时都是一阵高呼,逼得车台上扑来的的叛军后退了几步。
“总兵大人,要不要派人去问一问。”,身边的军校里头,乘着叛军的攻势稍缓,身边的军校里头,有人出声问道。
“也好,你便去通惠门上看一看。”,虽然有些迟疑,不过眼看着城外更多的车台越来越近,吕光荣仍还是点了点头。
“得令。”,小校应了一声,正要拔腿奔出,却忽得又站住了脚。
“大人,好似有烟讯。”,站住脚的小校,指着通惠门的方向,回身向着吕光荣喊道。
“哦。”,吕光荣欣喜的转过了身,顺着小校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西边的通惠门上空,一缕淡淡的烟线,正在徐徐腾起。--216386+cqsqc+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