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大人威武
“刘某的这些兵将,都是平日里用熟了的,唐大人尽数换走,怕是不妥吧。”,刘秋仁气呼呼的站起身来。
“刘大人的兵将?”,唐旭左右看了几眼,却是忽得笑出声来。
“刘大人若是这般说,有朝一日兵部衙门里若调刘大人去西城司里做指挥,可也要把这些东城司里的兵将带走?”,唐旭看着刘秋仁,呵呵笑道。
“这……”刘秋仁顿时一阵语塞。
“若是如此,请恕刘某拒不从命。”,虽然说不出道理来,可是刘秋仁也知道,如果按照唐旭所安排的这些去做,只怕自己一时间便会被架得半空,再想重新经营,便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刘大人已经签了具名文书在此,若是心中有异,适才为何不说?”,唐旭也不和刘秋仁去争,只是拿出刚才的几份文书,在手上一扬。
“你……”,刘秋仁顿时只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紧紧握住了拳头,两眼也变得血红。
“唐大人不要欺人太甚。”,刘秋仁看着唐旭手上,忿忿的说道。
“我何曾欺你了?”,唐旭的脸色,也像是冬日的霜雪一般,迅速的冷了下去,“如此分配,秦大人尚且无异议,为何刘大人却是不满?”
“当年唐大人初到我东城司里时,刘某又何曾亏待过你?”,看着面前那张年轻的面庞,刘秋仁已经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嫉妒还是恨。
“当年唐某在东城司里做把总的时候,克职尽守,对刘大人也是恭敬,问心无愧。”,唐旭终于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好,好。”,刘秋仁在口中忿忿的念了几声,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向门外走去。
随着刘秋仁起身,有几个把总和统率,立刻也跟着从人群里站起。整个议事厅里的气氛,顿时一片寂静。
“刘秋仁。”,唐旭的眼里,却仿佛只有刘秋仁一人,当下一拍案桌,也猛地站起身来。
“你须得知道,这东城司里的兵,是朝廷的兵,是皇上的兵,吃的是皇粮俸禄,不是你刘家的供养,更不是你刘家的兵。”
“今日,谁要是出了这议事厅的大门,便就不再是我东城司里的人。日后朝廷和兵部若要因此问责,唐某一身承担。”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回到了唐旭的身上,或是惊诧,或是惊恐,似乎这并不是他们曾经认识过的那个唐旭。再仔细去想,又仿佛刚刚记起,这位就是自家衙门里新任的主官,堂堂五城兵马司东城司指挥唐旭。
刘秋仁也是惊讶的看着唐旭,间或拿目光在王越身上扫过。王越却是微微低下了脑袋,不去看刘秋仁的目光。
刚才跟着自己站起身来的一帮将校,大部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回去,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两个人在那里杵着,显得极为突兀。
“好,好……”,刘秋仁的嘴角剧烈的抽动了几下,像是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在东城司里任职十数年,从一名小小的统率小旗升至副指挥,刘秋仁却似乎感觉从来没有这般孤独过。
“按照上个月里,兵部和顺天府商定的职责。”,恍惚间,似乎又听到唐旭在说话:“我东城司里,本月当缉拿盗匪三十人。”
与四百年后的公安局一样,如今的五城兵马司也是有破案指标的。只不过并不是按照百分比,而是直接给一个数字。虽然唐旭觉得有些不科学,万一地方平靖,没有这么多盗匪怎么办?但是如今就是这个规矩,唐大人如今也无力更改。
“前两日里,本官已是看过。”唐旭停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如今拿到的尚且只及半数,余下的几日,还请刘指挥多加勉励。”
刘秋仁脑海顿时又是“嗡”的一声炸响,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年多来,东城司里的缉拿之数,几乎月月不足。其中的究竟,恐怕自己和王越最是清楚。
司里前任的宋指挥,也正是因为此事,几乎月月被兵部和总司里斥责,实在不堪忍受,才辞职请调。
难道这唐旭小儿就不怕被斥责?刘秋仁不解的看着坐在上首的唐旭。忽然间又想起,唐大人是这几天才来司里上任的,到的时候这个月已经过去了大半,就算打板子,恐怕暂且也打不到他的身上。
至于下个月,下个月……文书上都已经白纸黑字的写明了,甚至还有自己的亲笔具名,以后东城司里的缉捕一责,都在自己的身上。刘秋仁此时毫不怀疑,在唐旭自己忍受不了斥责之前,一定会把自己安排去养马或者通沟渠。
软软的瘫倒在座椅上,刘秋仁仿佛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这黄口小儿,果然好生的手段。
崇文门外,鞋帽胡同。
只等出了东城司的大门,刘秋仁就一路向着鞋帽胡同而去。一肚子的心事,若是不找一个人吐一通,怕是不痛快。
转过街角,刚刚远远的望见姜家的大门,便看见一大群兵卒正围在姜家门前附近,似乎正在忙碌着什么。
难道又是那黄口小儿指使?刘秋仁心里微微一沉,不过脚下却没有停住,仍然继续向前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到姜家门前,却猛然间闻到一股恶臭袭来,便是自己,也几乎当即呕出声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待看清楚眼前这群兵卒的衣号,见果然是东城司里的,刘秋仁便立刻虎下了脸。
“回大人的话。”领头的一名统率小旗,看见来的是副指挥大人,也上来答话:“小的们正按照上头的吩咐,赶在天黑上冻前把这鞋帽胡同的沟渠通上一遍。”
如今虽然已经快过了正月,但是京城一地仍然颇为寒冷,所以到了天黑以后,沟渠上冻,也就不便疏通了。
“疏通沟渠?”,不知怎的,如今只听到这个词,刘指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抬眼看了看四周,更是不禁皱紧了眉头。
“既是疏通沟渠,为何这挖出来的污物却不运走,仍只堆在这里?”,刘秋仁看见,眼前这群兵卒已经从沟渠里挖出了一堆堆污物,却又不运走,只是随意的堆放在街边。
所谓的随意,其实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随意,而是都在姜家门前的墙边一字堆开。原本上了石灰,刷的雪白的墙壁,也被沾上了一片片的黑点,更别提那散发出的一阵阵恶臭。
“上头说今日里寻不到车马。”,领军的统率小旗,也是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吩咐小的们先堆放在此处。”
“荒唐。”,刘秋仁几乎要忍不住破口大骂。
东城司里有几百匹马,平日里能一起用上的,最多也不过两三百匹。虽说马儿也要休息,一般是隔一天换一匹,但是寻个一两匹出来临时运一下清理出来的污物,恐怕不是难事吧。
“你们立刻寻几匹车马来,将这些运走。”,这里毕竟是姜鲲鹏的家宅,自己若是连这个小忙都帮不了,还怎生有脸进去相见。
“这是上头的吩咐……”,统率小旗,似乎仍有些不乐意,可是见副指挥大人已经虎下了脸,连忙改口:“那小的立刻就去问问,若有车马,便寻一两辆来。”
“速去速回。”,刘秋仁这才像是找回了一些失去的自信,挺了挺腰身,拾步朝门里而入。
“刘贤弟,我正要派人去寻你。”,姜鲲鹏也正是刚回到家中,听说刘秋仁来访,立刻便迎了出来:“你看你东城司里的这帮弟兄……”
“姜兄勿忧。”,刘秋仁赶忙陪着笑:“我已吩咐下去,稍后便会有人过来运走。”
“这是最好。”,姜鲲鹏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来:“姜某虽也能安排卫所里头的人手料理,可是毕竟不如刘兄这里方便。”
兴武卫所在的寿安山,离崇文门这里尚且有段距离。而东城司就在崇文门内,近在咫尺。
“刘贤弟有心事?”,姜鲲鹏只略看了几眼刘秋仁的脸色,便猜了出来。
“无非仍是那黄口小儿罢了,着我在这六七日里,寻上十数个盗匪前去交差。”,刘秋仁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哦。”,姜鲲鹏轻应一声,也略微皱了下眉头:“此事只怕是有些难处。”
姜鲲鹏也知道,这所谓的盗匪,绝不是在集市上乘人不备,顺几件货物,摸两个腰包的蟊贼。起码也得是入室偷盗行窃,甚至拦路抢劫的。
这些盗匪,有些根本就不是京城里人,干了一票兴许就会蛰伏许久,不是想拿就能拿住的。
“依我看,刘贤弟还是尽早决断的好。”,姜鲲鹏也是一阵默然之后,才开了口。
“这东城司里,也不姓唐。”,刘秋仁握紧了拳头。
“老爷,老爷……不好了。”两边仍还在说着话,猛然间,却听到一阵惊呼声从门外传来。
姜鲲鹏心里一紧,几步走到门边,却见一个家里的丫头,正朝这里奔来。
“何事如此慌张?”,姜鲲鹏略有些不悦的开口喝道,“有贵客在此,也不怕失了礼仪。”
奔过来的丫头,不知道是因为跑的太急,还是受到了惊吓,看了看姜鲲鹏身边的刘秋仁,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