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邪教妖人
保大坊,英国公府。
皇太子遇刺,绝不是件小事。平日里熙熙攘攘,宾客盈门的英国公府,如今却像是陡然间变成了一个偌大的军营。
五城兵马司,刑部,大理寺,锦衣卫北镇抚司,东厂,京城里头凡是能牵连上些干系的衙门,一时几乎都到了个齐。逐个上前问候一番,见太子无恙,方才是都是松了口气。
张惟贤虽受伤不轻,却仍是不敢怠慢,命人将书房收拾一通,请朱常洛入内休憩。
唐旭如今只是一个东城司的指挥,到了这个时候,自知也凑不上,便借口要回司里审讯人犯,向张惟贤告退返回,张惟贤果然并不挽留。
待回到东城司,只见秦平西和周宣臣等人,已经把擒获的贼匪押回,暂且关押在司里的拘所。东城司里的拘所,平日里关押的至多不过数十人,如今却一下子押进了上百号人,顿时间也是拥挤不堪。
好在一干军将,知道这回定然是有跑不了得军功,所以虽是忙碌,却并无怨言,就连刘秋仁,也难得的在脸上露出一丝笑来,这一日忙碌下来,顶得上平时几个月的忙碌,看着唐旭的眼神,隐隐间也带上了几分倾佩。
虽然各司各营里拿住的人犯,不下两百号人。可是乘乱逃散的暴民也是不少。午时时分,兵部和顺天府里也都传来公文,着锦衣卫与五城兵马司关闭城门,京中大索一日。
唐旭既然是东城司的主官,自然也不能免责,一边安排人手审讯人犯,一边分派兵将在城东四处搜捕,直忙到半夜子时方才是稍歇。
只是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口茶,却见负责审讯的李慕江已经是抽身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受大人重托,幸不辱命。”,李慕江先讨了一杯茶,就站着吃了,接着才在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向着唐旭说道:“我五城兵马司的里的刑讯,虽比不上锦衣卫和东厂,可是对付这些屑小已是足够。”
“李大人可问出了什么?”,唐旭也不再继续客套,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这伙乱贼,都是受白莲教中的妖人蛊惑。”,李慕江点头回道:“据说前些时日里,被关押在五军都督府军牢里的头目王森暴毙,这邪教妖人不知是从哪里听得的流言,说此事是太子下的毒手,便迁怒于太子殿下。”
“供出的乱贼的名册可是做好了?”,虽然听李慕江说的是白莲教,可是唐旭也知道,弘封教确实也只是白莲教的一支,所以也不奇怪。
“擒得的一百零三人,名籍已是录下,余下供出的同犯,也有数百,尚未派人擒拿,属下先请大人过目。”,在东城司的四位副指挥里,李慕江算得上是比较尽职尽守的。
“有劳李大人了。”,唐旭点了点头,示意李慕江将名册放下。
“属下先行去整顿兵马,等候大人号令。”,李慕江也是识趣之人,见唐旭并不急着去看眼前的名册,便找了个理由,先行告退。
望着李慕江徐徐退出,唐旭又等了片刻,方才是轻轻叹一口气,拿起手边的名册,略翻了几下。
眼前这份名册,记下的名籍足足有数百人,虽然未必都是今日参与作乱的,可是多少都和弘封教脱不开干系。这一点,李慕江也细心的做了备注,看上去一目了然。
再仔细去看,正如历朝历代所有的邪教一般,这本名册上所涉及的数百号人,虽然几乎都是京城中人,可也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走夫贩卒几乎一应俱全,其中甚至还混杂着几个卫所里的兵将与衙门里的差役。
又沉寂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唐旭忽得转过了身,拿起手边的毛笔蘸上墨汁,小心翼翼的在名册上添上了一个名字,吹了几下,待墨迹干透方才合上。
“来人。”,唐旭腾的站起了身,门外守护的兵将立刻应声而入。
“传我的军令,按照名册所录,缉拿邪教妖人。”,唐旭手上略一使劲,把名册掷到地上。
“得令。”,进来的军士,拾起地上的名册,转身飞奔而去。
崇文门,鞋帽胡同。
虽然崇文门外是京城里的商贾通行之地,可是到了晚间,喧嚣便也渐渐散去。不时间,只有路过的更夫路过,敲响了梆子,带起一阵阵犬吠。
忽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北面远远传来。紧接着一片火把的光影闪动,一支不下数十人的军伍,从黑夜里涌出,向着胡同口里奔去。
“官府公干,缉拿妖人……官府公干,缉拿妖人……”,一阵阵呼喊声,划破了夜空,街边的人家纷纷起身,透过窗格向外面看了几眼,又连忙钻进被窝,缩回了头。
姜家宅院里,兴武卫指挥使姜鲲鹏,也尚且歇下不久,顿时间就被外头传来的动静所惊醒,惊诧的望着窗外。
“咚咚咚,咚咚咚。”,尚未来得及去细听,便听见一阵纷乱的敲击声,从门边传来。
“外头哪里来的动静?”,姜鲲鹏皱了皱眉头,正要唤下人来问,忽然间,又猛然听见一声“轰”的巨响,像是院门倒塌的声音,从前院里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
“老爷,老爷,不好了……”,几个家里的小厮,受了惊一般大声喊着。姜鲲鹏也心里一惊,连忙披起衣裳,向门外冲去。
刚及奔到门口,只见前进门边一阵人影绰动,外面已经有十多号人穿过了厅堂,直接向着后院冲来。
“你们是哪个衙门里的?”,姜鲲鹏心里猛的一惊,待看清眼前这群人,身上穿的都是衙门里的差衣,心里才稍微安定几分。如论如何说,自己也是个正四品的指挥使,既然是衙门里来的人,就有说话的余地。
姜鲲鹏口里的话虽是强硬,可语气却并不算严厉,毕竟如今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好立刻就撕下脸皮。
岂料领头的将官,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姜鲲鹏,却又摇了摇头,向左右吩咐一声:“搜。”
“堂堂天子脚下,竟敢半夜闯入私宅,可知王法为何物?”,姜鲲鹏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对自己视若无物一般,顿时不禁勃然大怒。
“王法?”,领兵的将官,这才转过了头来,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看着姜坤鹏:“今日皇太子殿下在文昌祠遇刺,你可是听说过?”
“此事与姜某何干?”,姜鲲鹏心头猛地一震,随即又立刻镇定下来。
“是否有你的干系,拿住你那孽子一问便知。”,来人冷笑一声,仍然吩咐手下四处散开。
“此话怎说。”,姜鲲鹏顿时不禁目瞪口呆。
“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尚且还没能回过神来,眼见着侧厢房的门边,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卒,已经从中把自家儿子拖了出来。
“这位将官可否说个明白。”,一丝不祥的预感,突然从姜鲲鹏的心头升起。可是知子莫若父,若说自家这个儿子在外惹出些偷鸡摸狗的是非来,姜鲲鹏兴许还信,可是要让他前去刺杀太子,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胆量。
“留下十人把住门户,凡宅中老幼,一概不得出入。”,眼前的将官虽然只是个小旗,可是看着姜鲲鹏的眼神,分明已似把他当成了朝廷钦犯。
“姜大人,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领军小旗呵呵笑了两声,“姜大人若是想要问个明白,不妨等天亮之后,去东城司里一行。”
“今日夜里,还望大人不要随意走动。”,话刚说完,又继续提醒姜鲲鹏:“否则若是在下手下的兄弟莽撞,惊了姜大人家里的家眷也是不好。”
“东城司?”,姜鲲鹏脸上顿时一片铁青:“可是唐旭那小儿指使你们来的?”
领军小旗只是抬头望一眼姜鲲鹏,也不答话,只是冷笑一声,领人押着姜平扬长而去。姜鲲鹏口中的牙间,蹦出几声脆响,可犹豫了许久,终究没敢追上前去。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姜平被带走,姜家阖府上下,仿佛这时才逐渐回过神来。
“没想到这唐家小儿如此狠辣。”,姜鲲鹏在屋子里连续走了几个来回,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向着院门走去。
留下的十名军士,也依着适才的吩咐,把宅院中的前后两门死死把住。看着姜鲲鹏向门边走来,立刻警惕的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
“几位兄弟。”,姜鲲鹏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几位兄弟既然是受了上官的指点差,姜某也不敢为难。只是可否行个方便,托人送一封信,去给吏部给事中张延登张大人家里?”
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袖袋里摸出几件物什,向着几人手上塞去。
几个军士低头去看手上,顿时都是眼里一亮,可随即却又暗了下来。
“咱兄弟几个,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是。”,几人都是犹豫了一番,最后仍然是摆了摆手,把手中的银两都退了回去:“这回牵扯的,可是邪教谋害太子的大案,姜大人这个忙,请恕小的们帮不了。”
话刚说完,也不再看姜鲲鹏,仍走回到门边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