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乞丐听书
易山脚下，曲水江边，永双镇上，小茶铺里，一说书人正对着几名茶客卖弄。
“话说上古，天地不分，那是混沌一片。有一大神破开天地，清气为天，浊气为地，这才有了——”，说书人折扇一收，醒木落下，“啪！”的一声，“天地万物！“。听众们几声轻呼，这书便是要开始了。说书人正要张口继续，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将其打断。
“天地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说书人心中微恼，循声看去，原来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小乞丐不知何时站在茶铺的角落里。这小乞丐头发脏乱，脸上蹭着黑灰，看个头能有个六七来岁。说书人发现是个小乞丐，心中更是不悦，而一想他的问题不由得又想卖弄一番，便打开折扇，答道：
“古人云，天道圆，地道方，正是天圆而地方也！”
小乞丐听了眨巴下眼，又问道：“这么说，天地是不是好像一口倒过来的大锅，天是锅，而地是锅盖？”
闻言，众茶客皆轻笑。说书人觉得尴尬，心里更怒，折扇没收好便指向小乞丐，”你这个小叫花子，你站在铺子里，我还没收你茶钱，自己饭都吃不饱，你倒是在此胡言乱语，妄论前人之说！滚出去滚出去！”
小乞丐被轰出茶铺子，便趿拉着一双破草鞋，毫无目的地顺着街道走着，也没注意另有一人也随着他出了茶铺。
不过盏茶时间，小乞丐便走到了小福楼客栈门前。刚刚站定，便被里边的小二一眼瞧见。不用掌柜吩咐，小二连忙去里间拿个馒头出来给小乞丐，“小叫花子又来了啊，给，拿上吃的站远点，不要扰了生意！”
小乞丐也不说话，接过馒头正要走，却瞥见客栈里楼上下来两个奇怪的人，便仔细打量起来。这二人年轻模样，束着头发，身后都背着一把长剑，行走间自有一种不同常人的气势。见小乞丐不走，小二便低声催促道:“看什么看，人家肯定是修炼门派中人，小心一个眼神要你小命！快走快走。”小乞丐这才收回目光，拿着馒头走开。
小福楼里，那两个年轻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小二打发了小乞丐便忙忙端上吃食好生招呼，完了又忙忙退下，不敢多说一句。那两个年轻人见小二如此只能无奈笑笑，吃喝间开始谈论起自己的事。
“师兄，你说我们这次下山来能找到师叔祖么？这永双镇可是这易山周围最后一个小镇了。”
“师叔祖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也是正常，咱前面的师兄弟们几次下山不也都是无功而返么？”
“这次不是有确切消息说师叔祖在易山这一带出现过么？”
“哎呀，哪回下山找师叔祖不是说有确切消息的？师弟你想，你我之前才见过师叔祖几面，山下的人又能有几个识得他老人家。所谓确切消息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倒是咱俩出来好几日，找师叔祖怕是又没戏了，我看咱不如好生玩乐一番就回山吧。”
“嘿嘿，师兄说得是。”
永双镇外有一处草庙，从外面看去已经是破落不堪，里边供奉的更是不知何方神佛。那小乞丐怀里揣着馒头正是走向这座破草庙。
正当他走到庙外时，突然听得庙里一声喊，从中窜出几个跟小乞丐差不多大的小孩，手里都拿着一把小石子。接着其中一名带头的小孩一声“打他！”，几个孩子手里的石子便全都砸向小乞丐。小乞丐惊慌无比，一手捂着怀里的馒头，一手挡住头脸，连忙逃跑。孩子们见状也大笑着追上去。不多时，小乞丐身上已经多了几处青紫。
很快，小乞丐被围在草庙外的一棵树下。带头的小孩命令道：“我们把手里的宝贝都给他！”其他小孩应声好，瞬间便是十几颗小石子飞出，全部直直打向树下的小乞丐，而他只能闭着眼睛蜷缩在那里。眼看所有石子就要落在他身上时，却听到那些小孩子们发出惊呼。小乞丐没感觉被砸，便睁开眼，发现所有石子竟全都悬停在他身边的空气中，一动不动，小孩们则瞪大眼睛看着这些小石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定格的石子所包围的小乞丐咽了口唾沫，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去碰一颗石子。就在他手指碰到石子的瞬间，所有石子一齐掉落在地，滚落到一旁。
不知哪个孩子突然喊了一声，“妖术！他是妖怪！快跑啊！”所有孩子都大叫着作鸟兽散，剩下小乞丐一人呆在树下不知所措。
“小兄弟，这里是你的住处么？”
一声问话惊醒了小乞丐，循声看去，才发现，草庙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中年人。这中年人一眼看去相貌不凡，长发随意束着，一身素衣长袍随风而动，一个大葫芦挂在腰间，此刻他正在门前微笑着负手而立，令人感觉好像不似凡人。小乞丐一时被这中年人震撼，回答的声音小得好像只有自己能听见，“是…是。”
虽然声音极小，中年人却听到了，微笑着继续问道：“那小兄弟可否让我进去坐一坐？”
小乞丐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可…可以，你随意，这里不是我的地方，我……我只是暂住。”
中年人应了声谢便进了草庙，随意找了个地方，大喇喇地坐下，接着说道：“小兄弟进来坐啊，在外边呆着做什么！”
小乞丐这才走进自己平日睡觉的草庙。刚进门，还没等坐，中年人又问道：“小兄弟，十分抱歉，不知你有没有吃的能分给我些？”话这么说着，他眼睛却看向小乞丐的怀里。
这话一出，小乞丐一愣，眼前这中年人做事与他的气质完全不符啊。稍作犹豫，小乞丐便拿出了小福楼的馒头，两手掰开，眼中有些不舍，但还是递了一半给中年人。
中年人接过馒头十分开心，大笑道：“多谢小兄弟分我主食，我这正好有点菜。”说着，右手往腰后一晃，不知从哪里竟摸出一只烧鸡来！小乞丐正疑惑，却听到中年人的邀请，“来来来，小兄弟，这鸡咱俩一人一半！”
……
“小兄弟，你要不要尝尝我这里上好的美酒？”
草庙里，中年人一手拿着油乎乎的鸡腿，一手正握着自己腰间的葫芦对小乞丐摇晃。似乎被中年人的洒脱气质感染，其实主要被那烧鸡诱惑，小乞丐心里渐渐也没什么害怕警惕了。这时，他正两手拿着另一个鸡腿大口吃着。
“不要，我不会喝酒。”小乞丐含糊不清地回答，嘴里满是鸡肉，看样子平日里没什么机会吃到这等食物。鸡腿被他几口吞下，回了口气，这才问中年人，“大叔，你自己有烧鸡，干嘛要问我要馒头啊？”
中年人喝了口酒，美滋滋地眯起眼回答，“你给我馒头我才能给你烧鸡，不然你只吃馒头，我吃烧鸡，你多馋得慌不是。”
小乞丐闻言一愣，然后想了想觉得也是，就傻兮兮地对中年人笑了笑。忽然小乞丐想起刚才石子围身的诡异场景，不由问道，“大叔，刚才是不是你救我？”
“是啊，”中年人微笑着回答，“除了我还有别人吗？不然你真以为自己是妖怪啊。”
听到回答，小乞丐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你是不是神仙？！”
“神仙？”中年人反问道，“你为何不觉得我像妖呢？”
“因为你不像妖怪啊，”小乞丐不假思索地回答，“你长得就像个神仙。”
中年人听到回答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我不过是比平常人多会耍些手段而已。”说完顿了一下，接着问小乞丐，“小兄弟，你觉着天地是什么样子？”
小乞丐闻言一窒，接着回答道：“不知道。”
中年人接着问，“那你觉着那个说书的说的对不对？”
“说书的当然不对啊，天地怎么会是一口倒过来的大锅呢！”小乞丐直接回答，突然又疑惑起来，“大叔你怎么知道……”
中年人又是一笑，“我从茶铺就一直在跟着你啊。”原来，小乞丐被轰出茶铺的时候后边跟着出来的正是这个中年人。
“你跟着我干什么啊？”小乞丐更加疑惑。
中年人没有回答，而是喝了口酒，又眯起眼睛，“小兄弟，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天地到底什么样子？”
“想啊，我当然想，”说着，小乞丐目光突然暗淡下来，“我想看清这个世界，我想看清自己。我家本在易山上的一个小村子，我是我爹从山里捡到的。可是两年前，我爹和全村的人都被山洪冲走了，只剩下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山洪里活下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来自哪里……”
“小兄弟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中年人问道，“我可以教你如何看清世界，看清你自己。”
小乞丐全身一震，心中大喜，眼前这个神仙肯定有着数不清的神通啊！“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说着就跪下去。
中年人由着小乞丐磕了三个头之后，突然笑出声来，“拜我为师其实不用磕头，只需要喝一口我的酒。”然后递过葫芦。
小乞丐闻言便接过葫芦，张嘴便倒了一口，辛辣的酒顺喉而下，瞬间小乞丐便不停地咳嗽起来。中年人则拍手笑道：“哈哈哈，好徒儿！咦，我还不知道徒儿你的姓名是？”
小乞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抹着嘴答道：“我姓楚，叫楚易。因为我爹在易山里捡到我，觉我是易山送给他的儿子，便取了个易字。”
“好，楚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儿，我就是你的师父。”
“是，师父。”
正当草庙里拜师说话间，草庙外，两个人从镇里走出来，正是小福楼里那两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