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雪与春秋
御剑之术是低阶修行者们十分追捧的剑术，长剑凌空飞舞，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要多潇洒有多潇洒。然而事实上也只有潜龙境修行者们才经常使用御剑术。修神境界的最高水平虽然可以做到驱物，不过随心御剑讲求心剑合一，除非是精神力特殊的修行者，否则一般都只有到达潜龙境方能修成御剑之术。而超越潜龙境的战斗中，御剑术不过是辅助而已。御剑术对心神的消耗极大，且以心御剑终究难以做到如臂使指般如意，倒不如以手持剑来得威力大些。不过潜龙境中，修行者手段有限，御剑之术还是具有较大的威慑力的。
潜龙境中，能够修成御剑术，说明这人对精神和内力的掌控已经十分熟练，这也是为何方立御剑时，得到了两位长辈的暗赞和师弟们的叫好。
方立和程攸打得烦躁不已，也不惧耗费心神，干脆使出了御剑术。可谁知程攸一声“我认输”却让他已经凝聚起来的内力无处施展，五灵峰弟子们神色也是一脸惊讶。
程攸当真因害怕御剑术而主动认输？
看着程攸的笑脸，不过转念之间，方立已经明白，自己被耍了。开场瞬间方立被从头压制到尾，实力难以发挥，可程攸却紧紧相逼，可谓是打了个爽。如此，程攸一见方立使出御剑术，便见好就收，及时认输，让方立有力没处使。
想透了这一层，方立心中更怒，眼中冒着冷光，咬牙说道：“你耍我？”
程攸将长剑收回腰间，微笑着对方立拱手一礼，轻声笑道：“方师兄技高一筹，我自认不是师兄的对手，不如早早认输，免得贻笑大方。”
楚易和陆小茶二人看清了场中情况，瞧着程攸堂皇认输，不免窃笑。
方立怒火中烧，却毫无办法，只能目送程攸悠然退场。一声怒哼，散去内力，方立收回空中长剑，衣袖怒甩，转身愤然离去。
张承翰二人看着这第一场比试结束，脸上都有些笑意，不过钟奇山则是微微苦笑摇头。
方立站回五灵峰弟子中间，随即又走出一人。
这人和其他五灵峰弟子相比年纪小了不少，甚至陆小茶还要小一些，面目清秀，脸庞光洁白皙，还带着些稚气。这年轻人同样手持长剑，立在场前。
“五灵峰闻安白请求赐教。”这年轻人神色冷峻，眼光直直刺进星落峰弟子中间，正是楚易和陆小茶二人的方向，“陆小茶，昨日你重伤我二位师兄，不知今日可敢出战与我较量？”
陆小茶一瞧那闻安白的目光刺过来，就心知不妙，听他一张口，果不其然，是寻仇的。淡淡苦笑一下，陆小茶转身对楚易轻声说道：“小师叔，借我用下你的剑。”
楚易闻言一愣，那闻安白看上去比自己大不很多，用扫帚解决不了么？虽然有些疑问，不过楚易依言解下小落星剑递过去。
“多谢，”陆小茶接过重剑，把手里的长柄扫帚交给了楚易，“小师叔帮我拿下。”
往场前走了没两步，陆小茶脚步一顿，好像忘了什么，往肩上一摸，转身回去把那条抹布也交给了楚易，这才走向场中。
“安白他是我最小的弟子。”钟奇山轻声说道，眼睛依然瞧着场中。
“小茶也是我最小的弟子，”张承翰也说道，“如果小师弟不算的话。”
上场之后，陆小茶两人互施一礼。
提着小落星剑，刚站直身子，陆小茶就瞧见那闻安白已经冲了过来。
闻安白长剑直刺，如离弦之箭攻向陆小茶，显然只是试探。陆小茶重剑微抬，挡住这试探一剑，突然眼前一阵恍惚，竟失去了闻安白的身影。
劲风破空，陆小茶本能般将重剑后挡，寒光一闪，剑锋相交，火花迸射。闻安白正是出现在陆小茶身后。一击未中，未等陆小茶转身，闻安白脚步轻转，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乱花步。”陆小茶心头一动，已经看出了闻安白的步法。
长剑寒光闪闪，闻安白身影一闪即逝，看上去陆小茶似乎有些无能为力。
“知道你安师兄为何败给我么？”
嘴唇微启，陆小茶轻声说道，一边又挡下一剑。
闻安白不答话，依然身形恍惚，让人眼花缭乱。
陆小茶一直在反手提剑，又挡下一剑后，突然改为正手握剑，眼中精光一绽，口中发出一声轻喝，高举小落星剑，似劈山之姿，将重剑砸向空无一人的身前。
下一刻，一声爆响从陆小茶身前炸开，紧接着一道身影倒飞出去，摔落在三丈之外，滚了一身积雪，正是飘忽不定的闻安白。
围观弟子中有些修行低微，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其中也包括楚易。此刻楚易心中大为不解，方才只见那闻安白人影乱窜，陆小茶挡来挡去，突然陆小茶握剑劈向正面，而闻安白正出现在剑下，简直是自己撞上去一样！
“华而不实。”陆小茶收剑，对着倒地的闻安白轻声说道，“和你安师兄一样。”言罢转身离开。只留下闻安白捂着胸口站起身来，眼中写满不甘。
回到星落峰弟子中间，师兄们纷纷微笑点头示意，眼中都是赞许。当然，看小师叔那样子，免不了要和楚易解释一番。
闻安白在一名弟子的搀扶下回去。如此这般，两场比试下来，五灵峰和星落峰各有胜败。
似乎是默契，张承翰和钟奇山二人分别转头看向自己弟子中间，在他们的示意下，两方各走出了一名弟子。
两名弟子年纪相仿，都二十余岁样子，手持三尺长剑，面色平静，立在场前。
“五灵峰许义。”
“星落峰苏右。”
两名弟子互施一礼。
自称许义的这名弟子，说话间气质和钟奇山有几分相似，轻柔平淡，暖意融融。
而星落峰弟子苏右在众人中走出来时一眼看去平淡无奇，可立在场前，长剑在手的一刻，眼中竟然透出了风雪凛冽之意。
楚易一眼认出这是张承翰的五弟子，不过和程攸他们一样，并不知苏右的实力如何。苏右说起来与楚易算不上十分熟识，因为他是星落峰众弟子中最为行踪飘忽的几人之一。
场外的张承翰瞧着五灵峰弟子许义，轻声说道：“钟师弟，你这名弟子追随的好像是你的道路。”
而钟奇山也在瞧着星落峰五弟子苏右，“张师兄，你这名弟子似乎修行的也是你的风雪剑道。”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似乎是错觉，楚易看着场中的苏右，突然觉得风雪一下子猛烈起来，揉揉眼睛再看向五灵峰弟子许义，楚易突然又觉得风轻雪柔。
场中两人长剑横握，却迟迟未动手，隔着风雪，两人遥遥对视。
苏右眼中风雪凛冽之意更胜，周身都是一股肃杀之气，本来还算平静的风雪陡然间狂暴起来，阴风怒号，雪片飞溅。苏右整个人好似化作万古不变的伏云雪峰，只有风雪和寒冷。
许义单手背负，嘴角微翘，整个人好似站在初春暖阳下，眼中一汪温柔，开满了朵朵的花。听不见寒风声音，只有雪花似轻羽飘落，穿过许义身旁时，摇摇摆摆，至落地时似乎过了一个春秋。
两人对峙，气质截然相反，一寒一暖。楚易眼中又是一阵恍惚，这仿佛是年轻时候的张师兄和钟师兄？
张承翰和钟奇山二人瞧着两名弟子，眼中都是复杂意味，分明都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看来还是那般结果。”张承翰突然开口说道。
“看上去是的。”钟奇山望着场中，微笑答道。
毫无征兆地，寒光一闪，苏右二人不约而同地消失在原地。
一瞬间，场地中央火花飞溅，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只能看见人影闪动，却分不出哪个是苏右哪个是许义。
数息之间，两人已过数十招。
修为较高又在剑道有所领悟之人此刻便能看出，一人的剑法狠辣迅速，每道剑势都带着寒风，正是苏右；另一人则是许义，长剑似蝶，轻舞飘摇，剑势也没有苏右那般咄咄逼人。
转眼间，百招已过。两人依然未能分出胜负。
铿锵一声，又是双剑相交，一触再分，苏右侧身，长剑划过雪地上撩，卷起一阵风雪，袭向许义。而许义长剑轻划，带起一股剑风。风雪与剑风转眼相遇，风消雪散。
“停手吧。”
一道声音响起，钟奇山和张承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场中。
“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们两个都是传承你我，算是平局吧。”张承翰说道。
钟奇山点头，“我也正是此意。”
苏右与许义二人打得精彩热闹，周围弟子都看得目不转睛，突然被制止，不免有些遗憾。
三场比试结束，五灵峰与星落峰一胜一负，一场平局。
轻咳一声，张承翰环视周围众弟子，朗声说道：“今日比试，两峰不分伯仲，而这也是最好的结果。纷争之事，也就此作罢，不得再提。”
“师伯！”
张承翰正要打发五灵峰弟子们回去，一道声音响起。张承翰转身瞧，正是五灵峰弟子许义。
“你有何事？难道想要与苏右争个高下么？”
“弟子不敢。”许义躬身拱手说道，“比试结束，弟子自然没有不满。只是弟子另有一个请求。”
张承翰和钟奇山都有几分疑惑，“说吧，什么请求？”
许义身子躬得更低了些，答道：“弟子想要与小师叔切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