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方睿的信
将军府正堂之中布置得一派富贵华丽景象，难以让人感觉到自己身处在肃杀的大将军府中，就连正中坐着的老将军千从幻也没什么威严可言。千从幻年过八十，身体却硬朗得很，看上去如花甲之年一般。而他此刻神情中流露出的气质居然和封罗差不多，若不是穿着要比封罗华贵太多，只怕说他是个种花老头也很容易让人相信。此刻看见楚易随着封罗进来，千从幻眼神中尽是平静和安详，哪里会让人想到这个富贵老人便是玄岚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青龙大将军千从幻。
而坐在侧座上吸引住楚易眼神的少女正是当年上揽月峰的小姑娘，千方雨。当年在揽月峰上小姑娘那不同的气质便在楚易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过如今再见到千方雨，楚易谁能认得出来，可却再找不到从前的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的样子。
只见如今的千方雨身上穿的不是寻常少女们喜爱的锦绣绸缎，而是一身并不惹眼的淡黄衣衫，虽着长裙，却也不是如普通女子那样温柔而妩媚，只让人觉得一股男儿般的潇洒利索。
和楚易年纪差不多，可七年不见，千方雨给人的感觉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身材修长不说，相貌也是极美，不过长发并不是繁复的少女发式，而只是简单地一束。
此刻的千方雨在一旁的椅子上正襟危坐，落在楚易眼里，让他只感觉惊讶。从少女清丽的面貌上看绝对是千方雨不假，可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披着狐裘的柔弱女孩模样？
仅仅是一瞬间的失神，楚易便把目光转向了千从幻，毕竟不能失了礼数。封罗带楚易立在当中，对着前面的老将军千从幻弯腰说道：“将军，这少年便是太玄宗楚易。”
随着封罗话音落下，楚易自然恭敬的对千从幻行了一个大礼，“晚辈楚易，见过大将军。”
此刻的千方雨在一旁的椅子上正襟危坐，见封罗带着楚易进来，便起身对着封罗行了一礼。好像察觉到了方才楚易的失神，千方雨眼神一动，目光如电，盯了楚易一眼，而后才又款款坐下。
“不用多礼，坐。”
楚易依言在侧座坐下，而封罗却走到了千从幻身旁，像个老侍从般立在那里。刚刚落座，便又听见那富家翁一般的千从幻说话，“到了这里，楚少侠不必见外，且不说你是太玄宗人，又身份不凡，单凭你救下了封淮，楚少侠便是我府上的座上宾。”
楚易忙回答不敢当。他之所以尽心竭力地救下封淮，一是因为方师姐的缘故，二是封淮这人确实很对楚易的胃口，实力不凡，又潇洒不羁，正有几分师父弘深真人的味道。虽然差着十几二十岁，可楚易能够感觉到，封淮是真诚地把自己当做小兄弟对待，所以不论封淮是什么身份，是将军也好，是市井大叔也罢，楚易都不会放任不管。
瞧楚易那样子，千从幻爽朗一笑，夸赞道：“楚少侠不但心地善良，年少有成，还品性谦虚，实在是不可多得之才。这样，你且先在将军府住下，等封淮伤势好些了，便让他再给你道谢！”
几个词夸下来，楚易只觉着心中有些不自在。而一旁的千方雨听见“年少有成”之时，心中却不以为然，并起了一丝不屑。这会儿她才记起来，楚易便是当年在揽月峰上和真人平起平坐的那少年，不过如今瞧他不过修神境界而已，实难当得起“有成”二字。七年间，千方雨如今已经是潜龙境界，在她看来楚易凭着极高的辈分，在太玄宗定享受着非凡的资源，却才是修神境，便也当不起“才”字。
或许是因为踏上太玄的小姑，也或许是因为受父亲和长兄千寒云的影响，千方雨自小便有一种独立且倔强的性子。兄长随着封罗修行之时，千方雨也定要一起，父亲去城外练兵之时，千方雨也定要一起。不知她是打算循着亦云真人方睿的脚步，还是想要做一名前所未有的女将，总之千方雨和旁的女子不一样。所以在她的标准下，楚易不知走了什么运去太玄宗当了师叔，却没有把握好，便也比寻常人强不哪儿去。对人的第一印象总是会影响一些后来的判断，所以此刻楚易的谦虚，在千方雨看来便带着些虚伪和可笑。
楚易不知一旁的冷艳少女已经把自己看的扁得不行，还在谦虚着，便听见千从幻问道：“听军士说楚少侠本也正是往蜀州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楚易这才想起自己来将军府的正事，便站起身来，对千从幻恭敬说道：“实不相瞒，晚辈到蜀州正是欲往府上来拜访大将军。”
千从幻知道楚易是从太玄出来闯荡，而此刻听他说是直奔将军府来，心念电转，千从幻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那多年未见的女儿。
想到楚易可能是因为女儿而来，千从幻心中一阵激动，不过神情上却没什么变化，挑了下眉，接着发问，声音中已经透出一丝丝的急切，“难道是晓蕊让少侠来的？”
听着千从幻叫出方师姐的本名，楚易心中轻叹，答道：“正是。”一边回答，楚易一边将那封方睿交于他的信封拿出来，给千从幻递了过去，“晚辈下山前，方师姐曾要晚辈送这封信到将军府来，将军你看了想必就会会明白。”
满怀着激动，千从幻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上前将那信封接过。见楚易拿出信来，千方雨的目光也随之一动，不过却未失态，依然坐在一旁。
捏着信封，千从幻的手好像有些颤抖，旁边的封罗看出千从幻心中的不平静，只是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方睿上太玄宗后第一次写信到将军府。
有些急切却又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千从幻从中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来。将信纸拿在手中，千从幻凝着目光仔仔细细地看着，生怕落下一个字。
从信纸的背面可以看出，信中并没有多少字，但千从幻却看了半晌。瞧着那张信纸在老人手中微微地抖动，楚易有些好奇。他并不知方睿的信中写了什么，不过就一张纸，几行字，千从幻看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一时间，房间里有些静，几人都在等待这千从幻读信，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突然响起一声长叹，只见千从幻捏着信纸向后坐在椅子中，神情有些颓然，似自语般地苦笑道：“我就知道……”
“祖父，怎么了？小姑她在信中写了什么？”看见千从幻那样子，千方雨终于按捺不住。
千从幻轻轻摇了摇头，将信纸又装回信封中，然后收起来，又叹了口气，答道：“她只是祝贺我八十寿辰，并再次表明不会回来……”
此刻的千从幻心中又涌起了悔恨，就如同他曾经亲自去太玄宗揽月峰找女儿之后一样。若是当年与皇上商量婚事之前能听一听女儿的话，或许也不会弄得像今天这样吧？本以为女儿已死，却得知她在太玄宗，兴冲冲过去，却是冷眼相对，如今终于来了她的一纸书信，却再一次说不会回来……千从幻只能苦笑。罢了，毕竟还问候了八十寿辰，聊作安慰吧。
苦笑过后，千从幻又看向了楚易，他心中明白，女儿写信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十四岁的少年。虽然信中没有明说，但偏偏让楚易送来，千从幻知道了方睿的用意。
定了定心神，千从幻问道：“楚少侠，不知你日和可有什么打算？”
听千从幻话中好像并不是单纯的询问，但有听不出有何别的意思，楚易只好老实回答：“晚辈打算往大辽一趟。”
“大辽？”千从幻闻言挑了下眉，显然没想到楚易会想去大辽，“去大辽干什么？如今我玄岚与大辽在边境上战事不断，你贸贸然前去，只怕会有危险。”
“实不相瞒，晚辈去大辽是想要寻访安尘观，然后求道一番。”楚易答道。
千从幻闻言一阵疑惑，“太玄宗乃当今正道之首，你为何却要去安尘观求道？”
“只是为了提升实力。”楚易答道，“不过其中详细，还请恕晚辈不能解释。”
见楚易确实不想说，千从幻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再问，不过仍是出言阻拦道：“楚少侠，不是老夫看扁你，只是你现在尚未修至潜龙境界，孤身前往大辽的话，一路上确实凶多吉少。不如就先在我府上住下，让封罗指点你一番，待修得潜龙之后再前往大辽也未尝不可。”
楚易还要开口拒绝，却又听见旁边的封罗说话，“楚少侠，将军说的不错，若是寻常百姓还好，可你是修行者，如今边境十分紧张，若你修行者的身份被察觉，以你如今的修为确实会有危险。若是信不过将军和老朽的话，再等个两日，小儿封淮便会醒来，到时他肯定也会劝阻你的。”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也要量力而行。”封罗说着，眼中突然出现一丝笑意，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楚少侠，再过半个月，将军府便会有个行动，想来你定会感兴趣。”
“什么行动？”楚易闻言心中疑惑，不知这个和善的老人打算用什么来让自己留下。
封罗神秘一笑，轻声答道：“抓捕神鸟青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