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神识
“是的，十分危险，必须全部穿戴抗干扰装备，”炙风林皱着眉头一手撑在舱门上一边用腕机和荷取联络，“转移工作立刻开始，越快越好，先转移到屏蔽室中，然后立刻开始着手建造专用的拘束室。”
说完，炙风林按灭了腕机的投影，抬头望向舱中的东西。
“人类，永远不会放弃自主意识和在这个宇宙中发展的自由，而浮游星妖永远不会明白这一点，这就是我们和你们的区别。”
“我不明白。”
“你也不需要明白，”他退了几步，示意魔理沙出去，“你实在是太危险了，你的精神干涉能力对这里来说是个灾难，你必须与我达成一个协议。”
“……”声音沉寂着。
“因为你过于危险，我的最好做法就是摧毁你，但基于你很有利用价值，我愿意给你留一条活路，”炙风林的目光转向了低温舱一旁的控制面板，粉碎按钮就在上面，“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你的力量必须为我所用，你不能在我没有命令你的情况下使用精神干涉造成任何不利于我的情况，不然我会立刻摧毁你。”
“你没有权利指挥我，我不会听从于任何威胁，死亡对于浮游星妖而言并不值得恐惧。”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就如同一杯毫无味道的白开水，虽然只是精神感应但是依然感受不到哪怕一丝波动，“你可以摧毁我，我不能被人类所控制。”
“是吗……”炙风林走到窗口前，双目望向了舱中的眼睛，微微一眯，“那么这样如何……”
忽然之间，他的身体仿佛静止了一般，目光也凝固了起来，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座雕塑，对外界失去了所有的感应。
在外人看来可能只是普通的对视，但实际上却在两人之间掀起了巨大的风暴，这是一种同步交流，通过集中精神同步对方的思维网，可以在一瞬间交互巨量的数据。这种交流要求双方具备极为强韧的精神和发达的脑组织，人类和人类之间是不可能做到的，因此他们发明了神经网络用来达到更好的效果，但……
“你，有我们的基因。”声音中似乎透露出了一丝震惊，“你不是人类。”
“我是人类，但我不是完全的人类。”
炙风林站在一片广袤的白色空间之中，面对着一头体态巨大的节肢类生物，那就是舱中生物在精神中自己的形态，也是它潜意识中自己的形态。
“人类在想尽各种办法来让自己具备更强大的力量，而浮游星妖拥有近乎完美的基因库，你们剔除冗余琐碎的部分，留下精华，改写自然进化的方向。”炙风林一伸手，白色的世界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灰色投影，那是人类的科学家在解剖和分析浮游星妖的尸体，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了对人类士兵进行改造的基因工程，“因此我们利用你们的力量，让一部分人向着你们的方向而去，也让人类做到更好，更强。”
“原始的基因修改方式，使用过多外部机械，形成的基因却不够纯粹，排异性十分高。”巨兽看了一会儿，发出了自己的评价。
“但是今天，我得知你们做着和人类一样的事情，”手掌一压，投影消失了，炙风林的表情却变得戏谑起来，“人类为了自身的强大而向浮游星妖寻求力量，而浮游星妖却想从人类的身上找到解决难题的钥匙。”
“这说明宇宙生命的终极目标就是同化，成为彼此，达到完美，统一。”巨兽更觉确信了这点，“但是我们将这点做到了最好，人类做的不够好，人类应该接受我们的同化。”
“你错了。”炙风林摇了摇头。
“给我解释。”
炙风林微微一笑，弯下腰抚摸着地面。
忽然，一株花从一片洁白的地面下冒了出来，然后是一小片草。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植被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一直绵延到了地平线的镜头。
“人类所统治的两千五百光年疆域中，有九亿多个物种，而你们所见到的也许更多。”炙风林望着空中的一行飞鸟，静静地说着，“你们摧毁并且同化了你们遇到的所有物种，使世界上只剩下你们自己，那我想问你一句。”
巨兽有些不明所以，它似乎对草地有些疑惑，旁边的树也令它好奇。
“生命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生命的存在目的就是控制宇宙，我们将融合所有生命的力量，最终达到这个目的，而这也是全宇宙生命共同达成的。”
“在那之后呢？”
“……”巨兽忽然愣住了。
“在控制了宇宙，以至于几乎摧毁了宇宙之后，浮游星妖还能做什么？”
“那需要很久，也许是几百亿年。”
“但终有一天会来临的不是吗！”炙风林猛地指向天空，蔚蓝的天空瞬间变成了深邃的宇宙，它是那样的黑暗、寒冷，就如同一个通向永恒未知的无尽深渊，“告诉我，那之后你们还能做什么！”
巨兽沉默了，因为它不知道。
人类真的在思考百亿年之后的世界吗，没人知道，即使炙风林自己也不知道。但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天，当这个宇宙仅剩下一个统一的生命形态，而它们却已经因为失去目标而陷入了永恒的迷茫，那这个宇宙究竟还可以说有生命存在吗？而生命的意义，会因为已经达成了目标而不再具有存在的价值了吗？那生命的终极，是否就是死亡与毁灭毁灭本身呢？
“你提出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疑问，我需要理解这个问题，而你需要帮助我去弄清楚这一点。”
炙风林微微一笑，收回了自己指着浩瀚星海的手，转而指向了巨兽。
“现在轮到我说了，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不能理解你的意思。”
“就是说，如果你想要弄明白这个问题，你就必须与我合作，我将保证你的存活，而你必须收敛你的能力。”
一分钟的思索，却仿佛永恒般漫长，双方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用动。
微风吹拂着，逐渐变成了狂风，太阳升起落下，万物的影子不断变长又缩短，树木发芽又凋零，草地褪去又长起。两人在时间的长河中飞快的穿过，主观意识的一秒钟，精神世界的万物已经走过了一亿年。
忽然，两人同时抬起了头，望向空中。
那里悬挂着一轮红色的巨日，它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占据了天空的四分之一。在无尽的热力之下，世界在地狱般的红光之下逐渐燃烧起来，地面的一切都开始随着火焰的飘荡而碳化，渐渐化作尘埃。
那是红巨星，太阳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它的体积比原来大上了四亿倍，而核心温度提高了四千倍，致命的红色阳光温度足以熔穿金属，沸腾海洋，烧尽地表的一切。
现在太阳已经不再是生命的摇篮，而是收割它们的死神。
“已经没有时间了。”
炙风林动了动嘴，声音消散在早已沸腾的空气之中，被无尽的烧灼声淹没。
巨兽依旧沉默着。
红巨星依旧在膨胀，它将把整个世界吞入自己腹中，星球将在稀薄但是炙热的恒星物质中继续前进，直到失去动力而被拖向恒星的中央，那个正在挣扎着输出巨大能量的核心之中。
巨兽低下了头。
“协议，达成。”
在这一瞬间，时间停滞了。
突然，即将碰触到世界大气的红巨星开始猛烈的收缩，直到恢复了原来的大小。时间开始倒流，越走越快，影子朝着反方向一遍又一遍的走着，星空消失在云层之后，鸟儿倒退着划过天空，草木渐渐退化，回到了白色的地面之下。
世界变得一片洁白，仿佛一开始那样，除了两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纯净的就像大爆炸之后一瞬间的新生宇宙。
……
呯！
随着一声巨响，无尽的信息从巨兽的脑海中涌出，毫无阻拦的闯入了炙风林的记忆之中，尽管这个过程无比的痛苦，但是炙风林却从来没有感到思维如此的明晰。他看到了一切，看到了浮游星妖数十亿年以来吞噬和同化的所有种族的记忆和历史，看到了恒星从诞生到毁灭的全过程，甚至还有浮游星妖的起源和它们的历史……无穷无尽的信息，包含了已知宇宙一切的一切。
在距离银河系数十亿光年远的一颗红矮星的行星上，一种没有腿的生物正在沙滩上满满的爬行，它扬起自己柔软的头颅，用上面细小的复眼望着浩瀚的星海，还有那颗发着暗淡光芒的红矮星，静置许久。
一亿五千万年后，一支庞大舰队从这个恒星旁边经过，它们发现了这个神奇的小星球，并且派遣了探测器登陆扫描。就在此时，一种黑影一般的生物藏匿在了探测器之中，与它一起被带回了舰队。
又过了三千万年，在数以亿计太空游猎生物的围攻下，一颗文明的母星陷落了，巨大的集群朝着地面播撒了无数的攻击生物，它们摧毁了前进道路上遇到的一切生命和建筑，仿佛蝗虫一般扫荡着整个星球……当它们撤离这里的时候，一个辉煌的文明已经永远的被废墟所掩埋了起来，他们的历史被终结了。
不知过了多久，庞大的游猎集群又遇到了新的猎物，但这次它们的敌人并非待宰的羔羊。双方在一颗红矮星的前面集结了遮天蔽日的舰队展开决战，在无数推进器耀眼的光芒下，星光显得如此暗淡，炮弹与光束交错着，它们就像两头猛兽一样凶猛的撕碎着彼此……那一次，游猎生物们遭到了最强力的抵抗，几近被灭族。
无尽的捕杀，无尽的进化，游猎集群在那之后再也没遇到任何敌人，哪怕只是它们的一个侦查分支所拥有的力量都能摧毁任何文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们的前进。
直到那一天……
近千门足以击碎行星的主炮摧毁了一个分支集群的领主，这是自三十亿年前那次战役之后它们遭到的最大一次损失，这个自称为“人类”的文明拥有着比它们自己还可怕的扩张速度，在走出母星的七百年里征服了两千五百光年的浩瀚疆域，他们的舰队庞大到足以与整个集群的力量相抗衡。而他们自身也是征服欲极为强烈的种族，将武力放在了文明发展的首位，他们甚至可以摧毁行星，而军事方面更是创造出了连它们都想不到的可怕武器。
这场战争让游猎集群为之震撼，它们没能像以前一样横扫人类文明，反而遭到了近乎同归于尽的毁灭性打击，这个从仰望星空到驰骋星海仅仅用了十万年时间的新生文明，给予了它们这个横扫宇宙三十亿年的霸主重重一击。
终于，一切走到了终焉，双方在被人类称为比邻星域的地方集结了全部的力量，进行了一场绞肉机般的决战，而最后的赢家，将获得生存下去的权利……
……
“啊————！”
炙风林的大脑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人类的大脑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即使他是基因工程改造过的也只能达到这个程度，如果不停下来，他的意志和精神将被这洪流彻底的摧毁。
感知到炙风林的精神状态，巨兽瞬间的截断了所有的信息输出，而自己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它们的神经强度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这种程度的信息控制根本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嗡……
在这一瞬间，炙风林被弹出了精神链接，眼前不再是一片洁白的世界，而是冒着寒气的低温舱。
一片恍惚之中，他两腿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滴答……滴答……
暗红色液体从鼻子和眼角慢慢淌下，滴滴答答的在地面积了一滩，很快在寒冷的空气中凝固成了一滩红色的结晶。
“怎么回事！”
听到炙风林的惨叫，正在外面等着的魔理沙再也坐不住，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小心……”
呯！
炙风林垂下刚要抬起的右手，无力的摇了摇头。
“好疼……怎么又摔了一跤……你这什么破楼梯啊……”魔理沙哭丧着脸走了过来，幸好这次没撞到头，只是屁股有些疼。
“我……需要休息一会儿……，扶我一下……”炙风林慢慢直起身来，大脑传来的剧痛渐渐缓解开来，但还是让他咬牙切齿，“我们，可能要晚点才能找妹红……”
“你这是怎么了！”魔理沙一看到炙风林的脸，当即心里一颤，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七窍流血了，“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回未来城？！”
炙风林缓缓摆了摆手。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我没事……”
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结果腿一软立马又跪了下去。
“你还说你没事！”魔理沙本来就半信半疑，现在就更加打定主意要把他带回未来城，这样还得了！
“不，我的问题……未来城解决不了，我需要休息一会儿……扶我上去……”
虽然觉得还是带回去更好，但是炙风林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魔理沙只好听他的话，走上来扶住了他，然后两人一起慢慢走向楼梯。
魔理沙把他扶到了床边，但还是不放心，虽然他说不想回未来城，但是把荷取她们叫过来总没事吧。于是她见炙风林躺上了床，立马跑出门，拿出扫帚向着未来城的方向飞去。
“……”
炙风林一手搭在头上，静静的躺了一会儿。
感觉到脑海中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他缓缓坐了起来，双腿盘起，摆成了打坐的姿势。
片刻之后，他的精神进入了神识海。
望着四周一片残垣断壁，炙风林摇了摇头。浮游星妖的信息洪流太过庞大了，居然把这里毁坏成了这样，如果不是自己经过了改造，脑神经估计已经被过于剧烈的运算而溶解了。
想着，他回身望向一旁的丹田气海。这边还算好，没受什么影响，金红色的海洋依旧缓缓的围绕着丹田旋转，天上的支流也……
炙风林一眯眼，不对劲，第一条支流完成了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