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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神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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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肃绕着弯子说要常来,阳筠不好拒绝,也不想接受。

刚那句话这般露骨,任谁听了都懂,他就这么说出口了,也不顾旁边还有侍女站着。

阳筠一阵脸红,不敢抬头看进来服侍的珠儿和冬雨,低着头替武承肃穿好衣裳,束了腰带。

衣服都穿好了,他总要走了吧?

见阳筠害臊,武承肃不禁好笑,交代说晚上来八凤殿用膳,便去崇明殿议事去了。

钏儿进来递了菜式单子,阳筠看了半天,圈了十四个给钏儿。

因节俭故,东宫女眷与太子一同用膳时,常照着太子十四道菜的份例准备,并不会按例点足两人的数,阳筠的习惯是也十四个。

只是今天阳筠点的十四个菜多是她自己喜欢的,连一个武承肃常吃的都没有。

钏儿拿着单子不敢出门,眼巴巴地瞅着阳筠。

太子若只是不喜欢这些也便罢了,诸如鱼虾等腥味重的他分明不喜,舌、脑、肠、肚之类的更是不动一口,可娘娘今日偏点了一桌子太子不吃的,光鱼就点了三样:珍珠鱼丸汤、清蒸鳜鱼、鱼茸酿豆腐皮。

至于那道“舌战群儒”,里头的鸭舌就算了,那银鱼可是阳筠自己都不爱吃的。

钏儿仔细看了单子,估计太子能吃得下的只有两道:清炒的菠薐菜和摊鸡蛋。

阳筠像没看见钏儿为难一样,催着问了一句“怎么还不快去”,拿过一直绣的那方帕子往椅子上一坐,闷着头继续绣了起来。

钏儿看了印儿一眼,印儿却似毫不关心,也帮着阳筠催她出去。钏儿无法,只得拿着单子去了膳房。

“钏儿姑娘怎么亲自来了?”膳房奉御李刻元迎了上来。

钏儿尴尬一笑,道:“太子殿下晚膳在八凤殿用,菜式跟往常不大一样,我怕旁人交代得不明白。”说着将单子递给了李刻元。

李刻元接过单子一看,当时就傻了眼——既然说太子殿下用膳,怎么尽是些太子不吃的?

然而前任是怎么走的,他可是一清二楚,心道许是太子殿下好奇,又或者是娘娘劝说,太子殿下同意换换口味。单子既这般写,他照着准备也就是了,问多了恐怕更是错。

钏儿见李刻元并未多问,笑着谢过便回八凤殿了。

实际上,阳筠只绣了几十针,就又把帕子丢下,干脆坐在窗边发起呆来。

阳筱这一回去还不知会如何,路上是不是平安也不知道。何时议亲、何时完婚,无数的事情摆在前面,一日未落定,她便一日难以心安。

她突然觉得八凤殿空荡荡的,连香炉里炭落了灰似乎都有声音。

正发着呆,起居院的内侍来说武承肃晚上宿在八凤殿。

太子宿在八凤殿的消息传开,可算是冷水进了滚油,炸了锅了。众人哪曾见过太子这般猴急的?不少人私下议论,也有人心生嫉妒。

仇良媛怕是阳筠狐媚,自然十分着急,卫良娣却只是冷笑一声,颇有些不以为意,只等着天黑再看。

阳筠倒没什么反应,她心里空空的,连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好像真的是发呆。

今日议事较久,酉初时分众属臣才散了,武承肃一路大步流星来到八凤殿,才刚换了衣裳净了手,就看到那么一桌子菜。

他不禁微怔。

阳筠笑盈盈地请他坐了,亲自布箸,又要夹菜给他。

“太子妃一同吃吧,连奉仪也不必这么侍候,你不吃我也难安。”武承肃笑道,除了刚才那一脸吃惊,倒看不出一丝不快。

阳筠笑着谢过,在他对面坐了,只专心吃自己的,不管他是不是挨饿。

无意抬头时,阳筠看见武承肃刚喝了一口鱼丸汤,接着又夹起薄薄的一片葱油小肚,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认真咀嚼起来。

阳筠略有些失神,然而只一瞬间,她便回过神来,夹了一口清蒸鳜鱼,吃了一口饭。

武承肃也夹了一口鳜鱼,似乎品了半天,跟着也吃了一口饭。

阳筠捡了片心管,武承肃果然也捡心管吃。

她有些慌了,故意又去捡心管。

武承肃筷子伸了出去,在空中略顿了顿,忽然自嘲一笑,夹了片心管吃了起来。

他竟始终没抬头看她。

阳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歹忍过了一餐。武承肃拿了白日里那本诗集继续读,阳筠则依旧绣着她那方帕子。

宜秋宫里,卫良娣坐不住了,估摸着那边用完了晚膳,就要打发人去请武承肃。

“就说小公子身上不好,一直哭。”内室只有卫良娣自己和秀橘、香草两个,她说话倒也不遮掩。

香草答应着就要出去,被秀橘一把拉住。

“娘娘!”秀橘急道,“太子殿下正在兴头上,您万不能此时让人去,扫了殿下的兴啊!”

“为何不能?说小公子病了还不成么?”卫良娣嘴硬道。

这事儿她盘算了一下午,就等着那边用完晚膳她就去搅局,可被秀橘这么一拦,卫良娣也有几分清醒。

她也是被妒意冲昏了头了。这样的借口卫良娣从前用过,太子也没因此多留一刻,如今再用恐怕更是不灵了。

况且明儿传了出去,满东宫的人必会笑她没本事。

卫良娣想了半天,眼下也只能忍一口气,好在她有个好父亲,又生了个活泼的儿子,阳筠什么都没有。

即便生下了孩子,她也不过是个挂名的太子妃,在大燕国没有任何势力。

按照父亲递进来的消息,皇帝陛下要增赋,东宫不赞成,朝中半数老臣都帮着太子殿下,另外半数唯恐引火上身,一直观望,并不表态。

户部尚书是陛下的人,但父亲这个侍郎却站在了太子这边,卫氏在朝堂的作用又实在大得很。除非陛下一意孤行,否则太子便是胜利在望了。

卫良娣忽悲忽喜,突然又腹痛起来,她生怕再有血,便又是十数日不能侍寝,忙躺床上歇着,让人抱了儿子过来给自己宽心。

阳筠心里很乱。

一桌子菜就是三个大字“逐客令”,他倒好,研究起她的口味来了。

武承肃沐浴过后,阳筠也由侍女服侍沐浴了。及换了中衣出来,他还歪在床上读诗,见阳筠出来,武承肃又翻了一页,看了两眼才将诗集丢下。

阳筠从床尾爬了进去,十分规矩地仰躺着,侍女们熄了灯烛出去,坠儿和钏儿两个在外头值夜。

武承肃却不立即躺下。他侧着身,右手撑着头,右肘支在床上,眼睛盯着阳筠,就那么瞧了起来。

七月朔日,哪有什么月光,不过外间灯火透了些进来,根本照不清人脸。

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可他暧昧了一天,她也不好现在还打岔,再拗下去就不好了。

阳筠犹豫了半晌,伸手去摸武承肃的左手。

按照侍寝的规矩,她不止要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更要放在私|处。

武承肃却反过来捉住阳筠的手,握在手心里,重重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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