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师如父
离仙门大会的召开只剩下不到短短的五天。
叶云本该好好准备，争取在仙门大会之前，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因为仙门大会意义深远，不仅关乎到门派的名声，更会给参赛弟子带来许多好处。
虽然叶云现在不知道那好处是什么，但可以确定那好处可以改变叶云的命运。黄掌门就是这么告诉叶云的。
然而现在，叶云却脸庞沉如水，再也顾不得其他。握着黄琦儿的手，站立在黄掌门驱动的穿云梭中，叶云真是恨不得立刻冲回到青竹峰，去见他的师傅。
高空的风掠过叶云的发际，叶云还记得——
九岁那年，他只是世俗中一个孤零零的小乞丐。那时他身穿着破麻衣，头发乱糟糟，腹中永远充斥着饥饿感，天天受人欺负，还会时常在梦里说着含糊不清的呓语。这一切却在荒郊野外，偶然遇到了青竹老人，叶云的命运就已经转变了过来。
叶云现在才十七岁，已经是净元境八层的修士，在整个罗盛国都是年轻有为的修士，日后有机会追求那长生不老的大道。所有的所有，没有遇上青竹老人，叶云依然会一无所有。
“云哥哥，没事的。”
黄琦儿在穿云梭上黄衣飘飘如蝴蝶仙子，双瞳凝望着叶云充满了柔情。
叶云点了点头，表情却没有任何的松弛。
望着叶云和黄琦儿牵手相立，黄掌门一脸欣慰，忽然悄悄叹了一口气。
随着叹息落下，穿云梭似乎飞驰得越来越快了，将三人的身影拉到了天边。
……
寂寥的青竹峰，此时弥漫着一种凄清的感觉。
从没有人烟经过，原来的世外桃源，怎是一个凄凉能够概括的。
下了穿云梭，叶云飞也似的往青竹殿掠去。
黄掌门和黄琦儿紧随其后。
“师傅！”
叶云大喊，大步迈进青竹殿，入眼就看到了青竹老人坐在了大殿的蒲团，青竹老人秃了头，满头白发掉了一地，脸上仅剩一张干枯的人皮，眼珠艰难地转动，独自一人，只有窗口吹进的冷风陪伴。
仅仅一年未曾相见，他敬爱的青竹老人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叶云跪在了青竹老人面前，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师傅，你怎么了？”叶云紧紧握住青竹老人的手，深呼了一口气，将那股气紧紧憋在胸口。
“云儿，我有事要交待你——”青竹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动着，缓缓看向叶云，突而露出一丝笑意，嘴唇拢动着，“你将来的成就会比师傅大百倍！”声音嘶哑而微弱，却透着不屈。
青竹殿内，黄掌门站在一旁，不由默然，而黄琦儿抿着嘴唇，不懂该说些什么。
“师傅，仙人坊市找司徒晨浩大师，他是二品炼丹师，能炼制疗伤丹药，他有办法的！”叶云声音低沉而粗重，但却不敢拉动青竹老人。
青竹老人就像那风中的残烛，脆弱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的伤势已经潜藏了好久了，直到现在才又复发，算起来我已经多活了十年了。但人总有死去的那一天。”青竹老人笑了笑，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依旧富有韵律，在叶云的搀扶之下，慢慢挺正了身姿。
“我现在交待你的事，你一定要好好听着，先什么都别说，听我好好说完。”青竹老人强调道，“有很多事，你是时候知道了。”
“东土大陆浩瀚无垠，净胎境修士都寻不到边际。荒漠草原，大海森林，分布在这广阔的地域中，其中国度无数，我们所在的罗盛国便是其中之一。”青竹老人开始了他的讲述。
“一百年前，我和云儿你一样年纪的时候，被誉为青剑门第一天才。当时我年轻气盛，心比天高，在罗盛国同辈中没有敌手，取得了仙门大会的第一，便真以为自己在同辈无敌，甚至，在遥远的传说中的人间灵域都是了不起的天才。”
“之后我去了人间灵域，才知道我是坐井观天，在人间灵域我这个天才比大米还不值钱。那里的天才在我那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净念境修士，甚至，已经有绝世妖孽开始不到二十岁踏足净胎境，他们的战力更是强得恐怖，一人就可以横扫我们整个罗盛国。我们这些从世俗王朝出来的修士，简直像一个野修。”青竹老人眼里闪过一丝自嘲。
叶云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是紧紧握住青竹老人手，在一旁黄琦儿却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消化着这个震撼性的消息，不到二十岁就是净胎境修士，怎样的天赋才能有这么恐怖的修为进境？
“人间灵域，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人间仙境，却也危机四伏，有半妖，妖兽，幽灵等等各种奇异的生物存在。云儿你未来定会去那里闯荡一番，一定要万分小心。”青竹老人像是在回忆，喃喃低语道，“师傅，其实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是什么？告诉云儿！”叶云眼眸中迷上了一层雾气，吐声道。师傅交待临终遗言，身体情况可想而知是多么糟糕，叶云现在能做的，唯有满足老人心愿，如此罢了。
青竹老人沉默了片刻，道:“人间灵域有一个四星门派，是人间灵域闻名的大势力，叫作逍遥玉剑宫。为师年轻的时候，拜入逍遥玉剑宫，我希望坐化后，我的骨灰能够洒在逍遥玉剑宫宫门前，滋养那里的生灵。”
“我一定会把师傅的骨灰带到逍遥玉剑宫去。”
叶云狠狠点头，作了承诺，没有功夫理会为什么青竹老人那么挂念逍遥玉剑宫。
听青竹老人如此说，黄掌门脸色微微变化，逍遥玉剑宫，可不是青剑门这样的小门派，青剑门虽然在罗盛国强大，但在人间灵域就入不了眼了。而逍遥玉剑宫，在人间灵域中都是排得上号的大势力。那样的势力翻手间就能灭了罗盛国。
黄掌门不由忧虑，要想将骨灰洒在逍遥玉剑宫的宫门前，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毕竟这样大的门派不会随便让你乱洒骨灰。
“云儿，如果不行的话，再将我的骨灰洒在大地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哪来就哪去，乐得干干净净——”青竹老人慈爱地看着叶云，忽然喊道，“琦儿，过来！”
黄琦儿怔了一下，水一样的眸子充盈着朦朦胧胧的舞气，轻移莲步，乖乖地走了过来，也学着叶云，跪在青竹老人面前。
青竹殿内青竹老人盘膝坐在蒲团上，枯老的双手只剩下皮骨，吃力地动着，然后将黄琦儿和叶云的手放在了一起，紧紧握住，露出慈祥的笑意。
“万物生发自有姻缘。一念一世界，念起念灭，不可执着。心有执念，为心所误，则易迷失在本我世界中。”青云老人看着黄琦儿和叶云，笑道，“这是我一生修道感悟，也是净念境的大义所在……云儿，你一定要记住。将来遇到了什么事，都要学会放下。为师去世了，便忘了为师，不要纠结于谁害了师傅……”
黄琦儿闻之也伤心，转头向叶云看去，只看见叶云狠狠嗯了一声，眼睛不停眨着，试图消去眼前的泪水，但叶云眼中一片迷蒙，似乎在想着那个如父亲一样的师傅马上就要不再了，泪水开始抑制不住地滚滚落下。
现在叶云脑海里生起了各种念头，叶云不想哭，可是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而已。师傅走了，青竹峰彻底只有他一个伶仃孤苦了。
叶云心中很恨师傅，因为师傅一直在瞒着他，什么都不告诉他！
师傅现在的样子，叶云目不忍视，完全像是骷髅包了一层皮，没有任何血色，身躯都在止不住微微颤抖，可以看出师傅忍受了多么深入骨髓般的痛苦，师傅竟然还对他维持着微笑。
叶云想想就心疼！
叶云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师傅这样的伤势，可怕到脑海中石涵都不停在说着没有任何救治的办法。而且，青竹老人的十年前就有了伤，叶云难以想象，青竹老人怎么忍受了这么多年伤痛，还让他察觉不了一丝一毫的异样。
怪不得师傅一直很低调，很少出手。
怪不得师傅身为长老青剑门，却过得很清贫，连下品灵器都没有，也从来不收徒弟，只留叶云在身边。
怪不得叶云一年前下山历练的时候，师傅就将中级御剑术，和高级御剑术交给了叶云，师傅已经知道时日不多了，把什么重要的都给了他叶云。
“不管是谁害我师傅！我一定要杀了他！我发誓！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叶云心中狂吼，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杀意！
青竹老人已经决定了，叶云清楚，他师傅绝对不会说出有关于他仇人的任何一点信息。按照掌门所说，他师傅的实力足够横行罗盛国，能将他师傅伤成这样，那么这下手之人该是如何恐怖。
但叶云发誓，一定要将一切查清楚。
然后无论天涯海角，叶云都要亲手杀了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