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情海生波
白文玉武功高强,耳目明聪,在山下便听见茅屋里的异响,而且也听出两声惨呼发自谁,一张俊脸陡然色变,心底冒然一股火烧火燎的灼痛。
白文玉急得跳脚,顾不了许多,突然伸手搂住婉儿姑娘一握的纤腰,撮唇长啸,拔地腾空而起,迅速地直往山上闯去,把个小姑娘骇得不轻,差点尖叫出声。
想必听见有高人来到,晃眼间,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正是那陷他于不义的罪魁祸首。只见虬须老汉闪电窜出门外,看也不看山下,就捂胸往后山坡小道仓惶逃去,眨眼不见。
婉儿在以前可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虽出生大家闺秀,世俗程朱的诸多礼教,却因做官的父母疼爱有加未加严格约束,在失去父母之后,没有被痛苦和悲伤打倒,她依旧是那么地快乐和纯洁。在她懂事的年纪,除了爹娘和爷爷奶奶亲近过,她可从未与异性如此亲密接触,一颗小小心脏,“咚咚”直欲跳出胸腔,让她情难自已,让她心中害怕,不知道是咋回事?又留恋、喜欢和不舍!她完全感觉不到了身外世界的一切的一切,唯一坚信的一点,她这一生一世要永远永远地跟眼前“相公哥哥”在一起!
蓦地,身体一顿,足下一震,脚已踏着了实地,还未来得及想咋回事?白文玉已经松开搂住她纤腰的温暖的手,人也一闪,就不见了,令她一个趔趄跄踉,差点摔倒在地,幸亏她扶住一根粗竹,方才没有出嗅。不由气得一跺脚,正待发作,抬眼一看,身前哪里还有“相公哥哥”的影子?
婉儿大急,生怕他有事,赶忙也奔进竹林,便见白文玉站在自家茅屋门前,呆呆地向里面望着,一动不动,恍若泥塑木雕。
她知道家里出的事,浑身发软地移步走去,与白文玉擦身而过,跨进门槛,就见爷爷奶奶血淋淋地躺在屋子一角,不由悲从中来,双手一举,哀叫一声“爷爷奶奶”,便狂扑过去,一下子哭晕过去,丝毫未发现屋里桌旁,还有两个发髻散乱的姐姐,双眼紧闭,满脸苍白地跌坐在地运功疗伤。
她这一喊一哭又“叭!”地摔倒在地,立时惊醒了两个打坐少女,睁眼便看见屋内有人跌倒,接着,冲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抱起那个晕倒的女孩,一探她鼻息,知她只因悲伤而暂时的晕厥,没有大碍,过会就会好起来。遂起身来到二女一旁,对两人满脸的关注和内疚。
两个少女情不自禁地欣喜万分,“呼!”地双双忍痛站起,不约而同地作势欲扑,惊得白文玉抱着婉儿不由自主地后退,撞翻了背后的一条长木板凳,差点将手上的一个娇人儿抛落地面。
“别,别,两位姐姐别来无恙?怎会到了此处?”白文玉满脸的疑虑,站稳身子问道。原来,两个受伤的少女,就是迟到峨眉的秦素娟和崔晓慧,虽然两女快马加鞭,还是进山晚了,并且上山匆忙,没有向导,在夜晚的大雾中居然迷了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儿,还遇险准备在此茅屋养伤的恶贼,并与他拼了数掌,幸好白文玉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严重。而两人的伤势也轻微,调息一阵就好了。这时,白文玉手中的婉儿一下子被惊醒,见自己被“相公哥哥”搂在怀里,面前还站着两个漂亮的姐姐,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地面有条缝儿,自己钻了进去。
白文玉见婉儿挣扎,知她已然醒了过来,急忙将她放稳地面,拍一下她的肩头,抱歉地扫一眼两位姐姐,然后转身去查看地上两个老人。
婉儿随之看见躺在血泊中的两位亲人,早把一番羞意抛散云霄,哭着来到二老面前,抱住满身是血的爷爷泣道:“爷爷,奶奶,你们就这样走了,抛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啊?呜呜!”白文玉心中也是一片惨然,不禁想起了自己同样的惨遇,同样没了爹娘。深情触动,缓缓低头,满眼含泪,喃喃自语:“娘,孩儿违背你的意愿了,习了武,做了爹爹一样的江湖浪人!我要踏遍江湖,为你们报仇!”
原来,白文玉的母亲乃是一名大宦闺秀,手无缚鸡之力,喜欢过恬静、和平的日子。自与白正南婚后,根本没过多少幸福时光,总为在江湖上舔血拼命的丈夫担惊受怕,这使她伤心又痛苦,便不许自己的爱子习武,也不许与江湖上任何人接触。后来,闯出“剑王”称号的白正南厌倦了江湖生涯,从京城带着妻儿悄然隐居,不复江湖。或许对爱妻的歉疚,也想到江湖上的凶险,便没有坚持让爱子习武,只让他博古通今地饱读诗文,琴棋书画样样都精就行了。
想必那日遇到了乔玉莲,白文玉多少知道了自己父亲的一些事,知道他是威震江湖的“剑王”,所以一路上听了无数父亲江湖上的传奇故事,不由热血沸腾,笃定主意,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现在,婉儿姑娘、崔晓慧与他一样,也是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心头大是难过,弯腰低头柔声劝道:“婉儿妹妹,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爷爷奶奶去了,我和你慧姐也是孤单一个人,你、慧姐、娟姐和我永远跟你在一起!好吗?”
婉儿姑娘听得白文玉的一番好言安慰,心头涌起强烈的感激之情,放下手中爷爷冰冷的身体,抬起泪眼婆娑的明目,呆呆地望了他一眼,突然冲动地一把抱住白文玉的虎躯,将头首靠在他的胸怀,流着眼泪,感激地说:“哥哥,谢谢你,你真好,婉儿不哭了,今后我一定听你的话!”
此时此刻,在婉儿姑娘心中,白文玉已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世界!
谁知,她大胆的动作,虽说是在悲伤中无助的流露,但仍然把屋中三人吓了一跳,特别是白文玉再一次满脸通红到脖子根,不自然地扫了秦崔二女一眼,见她们脸色扭捏不自然,还向他直撇小嘴儿,急忙移开目光,搀起婉儿姑娘,轻轻说道:“别哭了,婉儿妹妹!唉,还是让爷爷奶奶二老入土为安吧!”
婉儿姑娘抬起雨打梨花似的脸庞,看见两个美人儿姐姐望着自己,霎时羞得脸蛋儿红通通地,慌忙埋头躲到白文玉背后,无地自容。
经过一番忙碌,三女将二老净身穿戴整齐,白文玉抱出,摆放在屋前一株高大的古松下,择一个向阳的好地势,他退后几步,招呼三女站远一点,告诉说,他要用神功,为二老开一个墓穴,让他们放心,他有能力照顾好他们的孙女。
但见他,全身一阵颤动,目中陡然神光暴射,一张天下无双的俊脸,变得越发晶莹似玉,整个人就像一墫天降的大神雕像,直将三女看得芳心狂跳不止,充满无限的敬仰和柔情。
怪的是,满场飒然弥漫一丝丝她们从未嗅闻过的清香,令她们全身生暖、生春,丝毫不再觉得山中冬天里,那侵骨的寒意。
白文玉双掌缓缓提起,高举天空,目注沃土山地,慢慢地,天绝真力运至极致,舌绽春雷:“开!”话落,身形跃起,双掌交换拍出,“轰隆!轰隆!……”接连七次巨响,土石飞溅,宿鸟惊飞,震得群山四处回应,嚇得三女“噔噔噔”倒退几大步,方才停下娇躯,好奇地向前看去。
“天啦,这是什么武功?好大的威力!”三女惊呆了,而白文玉宛如滑稽天神般,满脸泥土草屑,全身略显疲惫,不过衣袂还是飘飘的。他兀自呆呆地望着身前的一个巨大坑穴,安葬两个老人,倒是绰绰有余了。神功极致发出的结果,恐怕白文玉也未料到,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力,暗自告诫:以后慎用,自己是无法把控的!
当黄昏即将来临,他们已安葬好两位老人,垒起一座大大的坟墓,当然,婉儿姑娘是哭得死去活来。总算诸事已毕,婉儿与两位姐姐相互认识一下,大家正准备回屋收拾,不料白文玉悄然说道:“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一会功夫,山下小道出现一前一后两个向上飞奔的身影,转眼间,竹林里进来两个锦衣华贵的公子哥,一剑一扇,负剑者粗豪,持扇者儒雅倜傥。
白文玉早已看清来人中的一位,除了婉儿,秦素娟和崔晓慧却不由一怔,特别是崔晓慧,“轰”的一下子满脸红霞,心下踹然,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一个是秦素娟的哥哥“海峰剑”秦世凯,崔晓慧的未婚夫,挺胸抬头,龙行虎步,少年老成,大有乃父当年威势;另一人,大家都不认识,不过,大冬天摇晃着金灿灿的纸扇,实在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心中有些不舒服。
这时光,黄昏已到,除了头上天空还有一丝淡薄亮光,山野里开始悄然失色,升起一种朦胧苍茫的雾纱,寒气森森,整片大地山岭变得空旷且寂寥。
秦世凯进得竹林中,乍见四人,不禁一愣,然后满脸惊喜,心中又五味杂陈难以言表。不过,到底出道江湖多年,浓眉一皱,只是用满含深意的一双眼,看了崔晓慧一下,然后扫过亲妹子,关心地笑了一下,最后把目光聚焦在白文玉身上。这一看不打紧,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三年没见,这小子气质非凡不得了,难怪慧妹会在新婚之夜,离我而去。
一念如斯,心头莫名绞痛,自是对白文玉的出现有些不舒服,面上可不动声色。
与他同来的锦衣公子,却把一双俊目,直直盯在秦素娟的玉脸上,情意绵绵,把个秦素娟看的浑身不得劲儿,无自觉地莲步轻移,同崔晓慧一样,挪步到白文玉身后,好似要以他马首为瞻。
白文玉咋见故人来,想到他和慧姐的关系,心头略觉感伤,想必最初的阵痛已然过去,此时倒也平复许多。明白二女心意,礼貌地含笑抱拳,向秦世凯深深一辑,热情地招呼道:“秦兄,小弟这厢有礼了!”
秦世凯倒也风度,还之以礼,道:“谢了,白兄弟,恭喜恭喜学得好武功!告罪一下,晓慧,咱们有事好商量,你怎么能在婚礼之时,要不辞而别呢?难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吗?”
一番话,说得崔晓慧神情尴尬万分,心绪烦乱,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秦素娟与秦世凯到底是亲姊妹,或许有点私心,也不帮忙圆场,沉默无语。
此时,白文玉才知道崔晓慧为了自己,逃婚出来寻找他的,心中不知道是喜还是愁,一片迷糊茫然。他见慧姐发窘,心中大是不忍,想帮她解围,又不知说什么?到底别人是一对未婚夫妻呀!
幸好,天真无邪的婉儿姑娘见慧姐姐面色不对,侠义心肠爆发,有些着恼地娇喝道:“喂,你们是谁啊?这是我的家,有什么事吗?”
秦世凯才注意到婉儿姑娘的俏模样,虽是一身村姑打扮,却难掩一副美人坯子的丽质天生。那锦衣公子也同样发现,这养人的山水,竟会培育出如此水灵的无双尤物。
崔晓慧见秦世凯转移了注意力心中略松一口气,毕竟自己理亏,对不起人家的一片情意。
谁料,那陌生锦衣公子一番话,又惹波澜。他见婉儿年幼还是个雏儿,有些满不在乎,不搭婉儿话,转目盯了白文玉一眼,不屑地回头对秦世凯问道:“秦兄,拐你未婚妻和妹子的就是这小贼吗?”
这可好,秦世凯一时满脸通红,深情狼狈万分,这席话,可是他伤情失控后醉酒胡说的,是当不得真的。这会儿,当着几个又是关系密切的正主儿倒出这种话,焉得不令他尴尬难堪!
白文玉、秦素娟、崔晓慧三人,同时变脸,气得浑身发抖,让婉儿姑娘看得莫名其妙,不住地把一双水汪汪的美目,往他们身上溜,啥是奇了怪了,简直令人越发气恼得紧。
崔晓慧终于忍耐不住,对锦衣公子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在此胡言乱语?”
秦世凯见情势不对,慌忙介绍道:“晓慧,别生气,都是我醉酒的错,请别怪他!来,这位游龙堡的少堡主,人称‘四海游龙’,姓李名隐泉,是我妹妹未来的姑爷,是爹爹定下的。来,隐泉兄,这位是崔晓慧,这是我妹妹,这位就是白文玉白少侠。”
“轰!”秦素娟不啻晴天霹雳,双目发愣,自己几时有了未婚夫?什么时候定的亲?她自顾满腹心事,对李隐泉的殷勤招呼,视而不见,毫不理睬。
“妹妹不得无礼!”秦世凯见妹妹不懂礼术,深怕她得罪未来姑爷,将来过的不顺,急忙出言喝道。
“秦兄,没事,娟妹初见在下,互相还不了解,将来就会好了。没事,没事。”“四海游龙”李隐泉满不在乎地摇扇插话,讨好秦素娟,直接就认娟妹了。
秦素娟有些着恼,瞥一眼早已负手望天的白文玉,心头没来由地失望又生气,把一股浊气发泄在李隐泉身上,生气喝道:“谁是你的娟妹?我不认识你。哥哥,爹什么时候给我定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去年你回普陀山修炼发生的事,是游龙堡来人提的亲,爹见李少侠与你般配,家境也不错,还是门当户对的,所以答应了。你最近和晓慧才回来,又要办我的婚事,所以等事了再告诉你,我们也是为你好。”秦世凯有些歉疚地解释道。
“不,我不同意,我绝不会答应!”秦素娟急的一时间泪下如雨,螓首乱摇,崔晓慧、婉儿赶忙一人拉住她的一只手,劝她不要着急,事情会好的。
白文玉见秦素娟这般痛苦模样,心中也是难过,却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应当插手。无奈之下,他沉吟一下,望了场中众人一眼,最后停留在婉儿身上,郑重道:“慧姐、娟姐,小弟有一事相托,不知你们答应与否?”
三女都听她语气有些沉重,齐皆心头一震,秦素娟也止哭抬起一张楚楚泪脸,纷纷看着他,然后整齐点头,表示答应。
“那好,小弟谢了两位姐姐,事后再报答你们!”白文玉抱拳感谢,然后真挚地说,“请两位姐姐好生照顾婉儿,把她当做亲妹子,她现在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希望她今后不要吃苦,小弟十二万分地……”
婉儿姑娘聪慧难当,花容惨变,已然猜到他的用意,顿时芳心大急,慌乱地拉住白文玉的一边衣袖直愰,顾自打断他的话,红润的小嘴里语无伦次地急说:“不,不,我不,哥哥去哪,婉儿就去哪!婉儿在此发誓,哥哥走遍天涯海角,不论多苦多累,婉儿我今生今世也跟着,一辈子跟着!”
“这怎么行?在下孤单一人,浪迹江湖,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一个照应不到,会害了你!现在让你跟两位善良的姐姐在一起,比跟在下强百倍、千倍!”白文玉慌忙规劝道。
“不!就不!”婉儿姑娘急得泪流满面,这下可好,三女轮流洒泪当场,倒也奇哉怪哉。
“好,好,你不带我走,反正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我也不活了,我一头碰死算了,做个孤魂野鬼罢了!”她这一招,真灵,白文玉顿时没了主意,慌忙单手拉住她的一只胳膊,生怕她真的说到就要做到。熟料,这一来,越发助长了小妮子的气焰,只管寻死觅活,假装胡乱挣扎,而面对秦崔二女一方时,却是直向她们眨闪眼睛,让二女有些忍俊不住,总算冲淡了心中许多的愁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