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坚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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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也是有庙的人了，”李牧笑道，“以后大可不必再来这里了。”
“能医不自医，你见过理发师给自己剃头的吗——开个玩笑。”王劭成笑道。
“我感觉其实你挺好接触的。”
“你误会了，其实我是一直在暗示你：我现在是一个正常人。”
“我从来都没觉得你不正常啊。”李牧笑着说。
“好吧，我看你已经不正常了。一会到书店我好好找找，看有没有精神病学方面的书，送你一本。”
“你书店里的书想必你都读过了，送给我我就要。”
“懒得给你费唇舌。”王劭成加快了脚步。
到了店里，王劭成又打开电脑，开始看电视剧。李牧试着找话说，可王劭成一言不发，于是就又冷场了。就这样持续着，直到第一个客人上门。
“有小学三年级数学辅导书吗？”一个胖胖的男人问道。
“有，最外面的那个架子上就有。”王劭成并未起身，用手指了指。
“哪个出版社出的？”男人又问。
“现在卖的都是这种。”王劭成说。
“他们应该有暑假作业，再加一点辅助的会更好。”李牧说。
“可别相信学校发的那些暑假作业，年年都是盗版书，纸一划就烂。”王劭成说。
“那也没办法，老师的话就是圣旨，谁让咱有人质在人家手里攥着呢。”男人笑道。
说笑了一会，男人随手拿起一本，给了钱离开了。猛然间，尴尬的气氛又来了。到了四五点钟的时候，李迟过来了。
“成哥，下午生意怎么样？”李迟问。
“听口气怎么像收保护费的？”王劭成调侃道。
“现在可是和谐社会。”李迟笑言，“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会也算是来道个别。”
“好，那祝你们一路顺风。”王劭成淡淡地说。
“我不走。”李牧说。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这里真的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赶紧的，该去哪去哪，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也劝劝他，在这瞎捣什么乱？”王劭成有些激动了。
“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你。”李牧说。
“知道个屁！你别在这跟我磨叽了啊，实话告诉你，我的耐心已经用尽了。”王劭成更激动了。
“成哥你先别上火……”李牧试着缓和。
“哥什么哥，别在这给我套近乎！我要是真能救人性命的话起码也得要个百儿八十万的，现在人性就是这样，你别再天真了行不行？”王劭成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成哥，看来是我的错，有什么冲我来好了，他也是一片孝心……”李迟说。
“别跟我谈什么孝心，我压根就不睬你们那一套！张口闭口孝心的人，要么是在给别人下套，要么就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想跟我玩道德绑架，也不看看你们几斤几两！走，赶紧给我走！”王劭成近乎吼了。
“成哥，我不是……”李牧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自然觉得十分难堪。
“滚！赶紧滚！别在这装可怜，自取其辱。”王劭成过来打开了门，手指着门外。
“咱们先走好了。”李迟对李牧说，然后自己先走了出去。
“成哥……”
“走走走！”王劭成过去把李牧推搡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牧往里看，发现王劭成又回到电脑后面，戴上了耳机，一脸的冷漠。
“走吧。”他说。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坏了你的事，可是我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啊。”李迟说。
“不关你的事。”
“那咱们还回去吗？”
“不去了，以免事情更加恶化。”
“我看这王劭成还真有点神经病，说翻脸就翻脸，服了。怎么样，你还受得住吧？”
“我的抗打击能力确实还有待加强。”李牧自嘲道。
“没错。炼成铜皮铁骨，就算不还手，也能让对方损失惨重。这会也没事，不如咱们去虎岩寺转转吧，我看那边小吃店也不少。散散心，吃点东西咱们好重整旗鼓。”
“你去过虎岩寺了？”李牧问。
“睡醒了以后我头蒙蒙的，就问旅馆老板县里有没有好玩的地方，老板说离这不远就有一个虎岩寺，还挺不错的，于是我就去了。转了一会后，头脑清醒了，我又惦记着你那边的事，就赶紧赶过去了，没想到竟出了那样的事……”
“其实中午我也去了——是误打误撞去的，结果在那里碰到了王劭成。”
“他去那里干什么，求神拜佛吗？”
“不是，他说他根本就不信神佛之类的，他去那里是为了求内心的平静。”
“像他这种情况，确实得去求求平静。我看他啊，神经病还是没有完全好。”
“你真觉得他是神经病？”
“你不觉得吗？”
“我不知道，现在头很乱，等回去好好捋捋。中午在虎岩寺的时候我一度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世外高人，可刚才发生的事又好像打翻了这一切。”
“他跟你说什么了？”
“倒也没说什么，反正在那一刻我感觉完全可以信赖他。”
“我早就说过了，你这就是病急乱投医，完全是错觉。依我看呐，他就是一个乡下土老帽，外加脑袋有点问题……不过嘛，也别轻易放弃，你还是再等等看看吧。”
“我怎么感觉你这人有点两面三刀呢？”李牧笑道。
“此言差矣，我这叫既相信直觉，又尊重客观。”李迟笑道。
“说得那么真，忘了谁被骗得连内裤都没得换？”李牧调侃道。
“还说我呢，你的内裤呢，现在也是下落不明吧。”李迟回敬道。
“同是天涯被骗人，咱们就不要再互揭伤疤了。”李牧笑道，“咱们赶紧到虎岩寺里去冷静冷静吧。”
到了虎岩寺，李迟以一个游客的身份，不停地跟李牧说着话。李牧呢，完全是为了寻求答案而来，期冀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
第二天吃完早饭，李牧决定送送李迟。
“你真不走？”李迟问。
“再等等。我送你到车站吧。”李牧说。
“放心吧，我现在身上就一个手机和一个充电器，刚好一只眼睛盯一个，谁要是敢对我下手，那不是自找没趣吗？”李迟笑道。
“相识一场，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我还是去送送你吧。”
“都患难之交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好吧，我先走了。对了，有新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后会有期。”
送走李迟，李牧回到旅馆，上网查了查精神病院的地址，决定去那一探究竟。满喝了一大杯水，出发。
“师傅，去精神病院。”李牧在门口拦住了一辆营运三轮车。
“上来吧。去看病人呐？”开三轮的大姐问。
“嗯。我有一个亲戚出院后又有点不正常，就想过去问问。”
“咱县里的医师能有啥水平，都是想法糊弄，我劝你最好还是带你亲戚去大一点的城市。”
“有这个打算。不过，咱县精神病院最有名的病人应该属王劭成了吧，我看他现在挺正常的啊，说明咱县院的那些医生多少还是有些水平的。”
“瞎猫碰个死耗子呗。王劭成的事谁能说清呢，有小道消息说他是被人给算计了。”
“被算计了，这我倒没听说。”李牧说。
“我们这些人成天在街上跑，不想知道都难。”大姐笑道，“当然了，我也只是听说，事情是真是假咱可就不知道了。”
“聊天嘛，真的假的都没关系。”
“王劭成小时候不是得过高烧吗，可能脑子确实出了点问题，后来慢慢地也就没什么事了。再后来，他们村不是有一个人在外面当记者了吗，听说是他动的歪心思。”
“什么歪心思？”
“记者嘛，肯定是想出名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他是村长的女婿。”
“他是想搞旅游业。”
“小伙子，你可真是个灵性人。”大姐笑道。
“大姐过奖了。那他们最后赚着钱没有？反正他们村现在是不行了，看着挺冷清的。”
“你看到的也是假象。”
“大姐你说。”
“他们不但算计了王劭成，而且把全村都给算计了。那家伙叫什么我这会想不起来，反正他动用各种手段，总算是让王凹村出名了，来玩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村长号召大家成立了旅游公司、运输队、饭店、旅馆……什么都有，说是大家入股，好处均沾，实际上村长一家才是大老板，一手掌握着财政大权。事情冷清下来以后，他们钱也捞得差不多了，最后又把损失分担给了其他人，并且趁机又大捞特捞。”
“他们还真是人精！现在信息那么发达，就没有人去告他们？”
“当然有了。有一段时间天天都有人到县政府门前扯白条，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现在是有钱能使磨推鬼。”李牧笑道，“从头到尾，应该就数王劭成的日子最难过了。”
“可不是嘛，被人当猴耍了不说，还得天天给人家耍猴。”大姐笑着说。
“大姐，你这话说得可真是太妙了。”李牧笑道，“那王劭成是怎么耍猴的？”
“啥都不做就已经是最滑稽的猴了，还要怎么耍啊？”大姐笑道。
“不对啊，大姐，我可听说王劭成还装神弄鬼，说能给人家看病呢。”
“那是胡说！他从来都不参与，天天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可能精神问题就是这么来的。”
“也就是说，他从来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或者说与众不同的事？”李牧问。
“当然没有了，你真当他是大仙？”大姐笑道。
“可他连半仙都没当。”李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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