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远虑

张彻并没有看见人群中那缕与其他人不同的独特复杂视线，伴随着人潮开闭，他已去远，那视线终究袅袅如轻烟，找不到落处，辄消失不见。

不知是谁第一个叫起，刹那，人群中便翻涌起“佚名1！”“佚名1！”的声浪。这个艺名起得随意浮夸，此时听来，倒有些不像是在叫自己。然而周围的人脸上都泛起兴奋的红潮，想要上前拍照签名或搭话的人络绎不绝，被公司安排的保安队伍牢牢挡住。

与太合唱片交流过后，他们对他饥饿营销的方式大加赞赏，因而即便公开出道，引来粉丝们，他们也尽量保持着张彻的神秘感，让他尽量不与外界接触。想知道详细信息？自己打听去吧。结合他品学兼优的特质和高校学生的身份，由粉丝们自来水似的安利，既节省了宣传成本，又达到了推广效果。

张彻看着面前一张张兴奋或跟着起哄的面目，这热闹的场面上辈子没经历过，但在不断的得奖和篮足球比赛上，他已经看得够多，因而脸色平静，只是偶因声浪喧哗过于巨大而略有些皱眉。

踏入校门了……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呢？他顿了顿，喧嚣的人群们已经被学校保安堵在外面，周围仍有不少好奇的学生目光逡巡，张彻眸底闪过一丝无奈，随即向教室走去。

……

“这次开这个紧急会议，具体情况相信大家都清楚了，现在我们需要知道的是，我们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坐在会议桌正首的，是二十七中当任校长、党高官刘家栋，他扫视了眼会议桌上的人员，除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坐在末席稍微显得有些不合气氛，其余的都已是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二十七中党高官、正校长，在一个国家重点高中里的这个职位，即便平调到省教育厅，也不算什么小角色。刘家栋一般不轻易参与某个学生具体问题的会议，作为二十七中的校长，他关注的是整个学校的健康发展和平稳运行。

既然他参加了，那么便说明那个学生的具体问题，已经影响到学校的发展和运行。

“关于这个问题，我简单作几点阐述吧。首先，在这个问题的定性上，首先要确认这个学生的情况，他是故意放出这个消息的，还是出于发行公司授意？如果主观上出现了这个动向，那么这位同学可能对于名望和金钱的渴望已经超过学习，这可以作为我们在研究处理措施的时候的一个参考方向。

第二，我们要参考已有的经验和别校的例子，综合对比，考量出现这样一个问题，在我们的学校中，会对学生的舆论氛围和教学导向有什么影响？大家知道，我们是一个开放的学校，各色各样的社团都有，出现这样一个学生，按道理应该是我们全方面发展德智体美的成功例子，不应该第一时间把他作为反面教材，这样既不利于学校开放风气的延续，也容易引起学生对学校的政治指导工作的抵触情绪。如果在第一点调查没有明确的情况下，我不建议在开学朝会上给这个问题提前定性。

第三，考虑学生群体的情况下，还应考虑家长工作。这也一直是我们教学过程中的重点难点，众所周知，在我校就读的许多学生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但高中学习却因为校风开放，反而不如初中刻苦。最后取得的成绩暂且不谈，但平日表现上，一直让一部分家长对我校的教育工作颇有微词，甚至将举报信、建议信写到教育局。这次出了这么一个学生，固然会有部分家长信服我们的教学方针，但比较传统的一部分家长，恐怕更加会认为我们学校不尽职、不履责，对学校的外界舆论和他们孩子的学习，都产生消极影响。事情比较紧急，事态大家刚才也看到了，要尽快对外界作出解释说明，表达学校的态度，这其中有许多可以斟酌的地方，我希望大家把这里作为一个讨论重点，权衡一下，加快进度拿出应对方案。

第四，既然说到了舆论情况，这次学校的应对，应该说是万众瞩目，注定要上娱乐新闻，被全国所看到的。我们首先还是应该做到学校该做的事，端正自己的态度，如何利用这个机会给学校打好形象关，是一个重中之重，万万不能让外界对我校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关于这一点，要与当事人作好交洽工作，首先仍然要让他明白学生的本分，涉及媒体事情敏感，个人施压之类的，我希望在未得到请示讨论的情况下，不要出现。这方面学生会宣传社，出校报的时候一定要秉承学校的精神进行报道，这次的校报涉及到那位同学的事情，燕同学审定后拿给我或刘校长亲自审阅无误，才能发行。

第五，关于这位同学的一些个人问题，我相信大家也有所了解。这在我们学校内部，其实也算是比较出名的一个学生，先不说大家暗地里或多或少知道的一些，只说最典型的几个。这位名叫张彻的同学，在上学期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拿到了三校联赛的冠军。另外在校报社发行的那篇文章，也很是掀起过一段风波。所以，在这次公开出道之前，他在我们学校，也早已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可以看出这位同学非常有才华，而且我查过他的成绩，在考进我们学校时，是自主招生的第一名。因此，在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还是希望尽量表现出我校宽宏的态度，延续开放的校风。

以上是这次会议我的几点阐述，也是我和刘校长讨论后得出的一致看法，希望大家秉承这个精神，研究具体应对办法。下面请张主任先表达一下意见……”

坐在刘家栋右手第一位的男人，首先翻开笔记本，扶了扶眼镜，以平稳而有腔调的态度，张弛有度讲完了话。不同于在升旗仪式朝会上的发言，这次的紧急会议，发言人都尽量避免了官面话的使用，务求效率、明确地解决问题。

他是蓉城二十七中的副校长。

坐在末座的燕姓少女，绷起的神经稍稍松懈。父亲虽然在省厅身居要职，但在这样的会议上，她仍然只能作为一个学生会主席旁听，只有建议权，没有发言权。涉及学校发展这样的重大问题，如果真的决定对张彻作出处理，即便她私下去找方才发言的刘叔叔和赵叔叔说情，也没有什么用，除非恳求老爸亲自打电话出面，那又是绝不可能的了。

想到这里，她偷偷看了眼手机，佚名1官方音乐界面上仍然不停地有评论刷新，她无奈又莫名地看了眼那张红槐中回头的少年照片。

“这样……你就站得足够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