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煮酒论球王
像罗维希一个这么普通的人，本就不该摊上这件事的。
罗维希今年十九岁，身高普普通通，长相普普通通，能力普普通通，连出生都普普通通，普通到都从娘胎钻出来五分钟了他老妈还没发觉。
罗老爸姓林，为了庆祝罗老妈无感觉顺产，当场就拍板让儿子随了母姓，把罗老妈感动得反应比生罗维希时还要大。
后来，罗维希通过一次家庭醉酒会才知道，当时罗老爸所以让他随母姓，只不过是因为那一年的世界金球先生叫罗纳尔多。同理推出，之所以名字叫维希，是因为当时银球先生是乔治维阿而铜球先生是阿兰希勒。
罗维希很庆幸老爸当时没丧心病狂地把自己取名罗兰。
忘了说了，罗老爸是一名铁得快成钢的球迷。
六岁时，罗老爸开始尝试把儿子培养成为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这是他毕生的愿望。
九岁时，训练略有成果，罗维希总算明白足球是要用脚踢的。
十二岁时，罗维希球技突飞猛进，脚下的练习用球也终于从方的换成圆的。
十五岁时，罗老爸绝望地断了让儿子成为职业球员的念头。
做不成球员，好好读书总可以了吧。
可惜罗维希的成绩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一直稳定在倒数第四名，稳得就像温格的阿森纳。到了高中，连一直以贤妻良母形态著称的罗老妈也受不了了，全家一拍即合：干脆不读大学了，就留在家里帮看店铺吧。
然后，罗维希就继承了家里那间小杂货店，开始了做老板的人生。
人生就是如此平凡，不管你想或者不想，绝大多数人都只能这样普普通通。
所以罗维希一直都想不透，这件事怎么会发生在如此普通的自己身上。
事情还要从那天凌晨说起。
那是2015年11月17日的晚上十点正，国足刚刚令人振奋地以0：0逼平了强大的亚洲豪门香港队，顽强地保住了晋级的悬念，罗维希有幸在家中见证了这一刻。
看国足比赛就像向女神表白，明知最后总会被拒绝，但是在没被拒绝之前还是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尽管结果从来都没有让人意外过。
幸好罗老爸是在狐朋狗友家看的电视，也幸好罗老妈每逢国足比赛日就要像躲饥荒一样躲回娘家，要不这个温馨的三口之家肯定会搞出点什么事情来。
“踢的什么鸟玩意。”罗维希嘟囔着把半瓶啤酒送入肚子中，准备洗澡睡觉。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现在是晚上十点，这个时间段绝大多数人是不会来串门的，除非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罗维希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出去。
敲门的是一个陌生老头，人干干瘦瘦的，穿着一件睡衣和一条短裤，脚上趿着一双人字拖。罗维希在仔细地评估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后，还是慎重地从桌子上抄起个啤酒瓶，打开了大门。
“你找谁？”罗维希问。
老头没有回答，事实上老头也顾不上回答。
在罗维希打开大门后，老头就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摸出一个皮球来，然后在不足两平方米的楼梯平台间颠起了皮球。是的，你没看错，一个糟老头，穿着一双人字拖，深更半夜地在人家的门口颠球。
颠了八八六十四下之后，老头觉得尽兴了，顺溜地用人字拖卸下皮球踩在脚下，双手一摊：“我是来找你的。”
半夜三更秀球技，要不是刚才由于紧张把尾指卡在酒瓶里拔不出来，罗维希肯定一酒瓶子就往老头头上呼。
“我又不认识你。”罗维希说。
“很快你就认识了。”说着老头耍出一个油炸丸子，皮球顺从地贴着罗维希的脚边滚了过去，老头也借势钻进屋里。
想想自己行为艺术一样的过人水平，罗维希还是对老头充满了由衷的敬意的，赞叹道：“球技不错啊。”
老头踩停皮球，脸上绽放出红光：“那当然，毕竟我是中国第一任球王。”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也不能随便进入人家里吧。”罗维希把握着酒瓶的手藏在背后，不客气地向老头下了逐客令：“麻烦你给我出去。”
老头用一个潇洒的马赛回旋把罗维希又过了一遍，说：“年轻人别激动，你先把门关上，我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和你说。”
如果说一个人在自己家里被一个陌生老头过了两次，这人还能客客气气的话，那这人绝对不是罗维希。罗维希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瓶：“你再说一遍……”
尾指不知什么时候从啤酒瓶里滑出来了，瓶子里残余的啤酒遵循着水往低处流的物理现象像小解一样解到了罗维希头顶，瞬间把他给解醒了。
他突然想起很多综艺节目都出现过知名球星装成老头戏弄观众的故事，比如C罗，再比如篮球界的欧文和乐福……这一瓶子砸下去，如果对方是郝海东假扮的……郝海东还好，万一是戴琳……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罗维希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啤酒瓶。
“这就对了。”老头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走过去关上大门，又走回来舒舒服服地躺到了沙发上。
“你到底是谁？”罗维希问，他相信拥有这种球技的人绝对不会是个普通人。
老头回答：“中国第一任球王。”。
“中国第一任球王是谁？”
“你猜。”
多么熟悉的桥段，只要猜中他是谁，他一定会一把把头上的人皮面具扯下来，然后一脸便秘初愈的表情说：“恭喜你答对了，获得了我们节目的一等奖！”接下来就是送签名球衣签名足球……说不定还有现金奖。
罗维希很满意自己的洞察力，也很庆幸自己终于转运了，他决定采用排除法来猜出这个老头到底是谁。
“你是戴琳？”排除法的诀窍之一就是先把威胁最大的那个排除。
老头摇了摇头。
“周挺？”
老头还是摇了摇头。
“郑智？”
老头总算有反应了：“你不要一味地猜中原五绝，我没那么年轻。”
“有一人宛若亨利，蚌埠回旋：李毅李大帝可是你否？”
“大帝是帝，不是球王，错了。”
“又有一人，梅西不过尔尔，C罗难火三年：郝海东郝大炮可是你否？”
老头依然摇头：“还是不对，你看我像四十多的人么？”
这样说来，老头没有带伪装，那这个年龄就是足坛老前辈了。罗维希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猜出来了！你就是南粤天才，中场大脑，饮恨于沙特放水的一代天骄容志行！”
不料老头还是不停地摇头：“错了，容志行可称大师，但是他还是太年轻了。”
“这……”容志行是国足第一代接近世界杯的，今年都快七十了，连他还太年轻，罗维希有点想不出还有谁够格称球王了。
突然，罗维希又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本不应该是答案，但是娱乐节目嘛，为了效果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罗维希说：“这样看来，答案只剩最后一人了，一代球王李惠堂！我答对了没？”
老头笑眯眯地看着罗维希，说了一句让罗维希差点没被吓死的话：“李球王是第二代球王，对我来说他还是太年轻了，你再猜。”
李惠堂要是在世都一百多岁了，就这还太年轻，罗维希哭丧着脸：“大爷，我认输了，我胆子小，家里又没人，半夜三更的你别吓我好不。你们节目组的摄像机藏在哪里，你指给我看吧。”
“节目组？”老头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节目组？”
士可杀不可辱，如果这个时候还要装疯卖傻那就太看不起我的智商了。罗维希跳了起来，一把又抄起桌上的啤酒瓶：“不要玩了啦，我要睡觉了，你再这样我就扎爆你的皮球、撕烂你的睡衣，让你们做不成节目！”
威胁总是最有效的办法，老头总算服软了：“好吧好吧，年纪轻轻脾气这么暴躁，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吧。”
“说。”
老头摸摸下巴，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天花板，说：“你仔细听好了，我就是耍球似膘胶粘身、过人如晨早逛街的中国第一任球王高俅！”
现在的综艺节目是越来越没下限了，如果不是刚才一不小心又把食指卡进啤酒瓶里，老头挨一瓶子绝对是无法避免的事，罗维希说：“大爷，你年纪不小了，就不要淘气了。”
老头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不信？”
“你居然相信？”
“看来不用点真功夫是无法让你相信了。”
老头把罗维希拉到客厅中间，人字拖轻轻撩拨着皮球，一个完美的牛尾巴轻松晃过了他，不等他转过身来，顺势又是一个彩虹球挑过头顶。球未落地，老头凌空抽射，皮球又稳又准地命中罗维希卡在手指上的啤酒瓶，瓶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老头自豪地摸了摸下巴：“看到了吧，当今中国谁有这种球技？现在你信了？”
天下绝对没有人半夜三更在自己家里被一个老头带球过了四次还踢烂一个啤酒瓶，绝对没有！
罗维希欲哭无泪地看着满地玻璃碎片，突然弯腰捡了起来，一片接一片地朝老头飞去：“高你个死人头，我说我是梁山好汉没羽箭张清了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老头球技虽然了得，躲玻璃碎片的功夫却稀松得很，被罗维希砸得抱着脑袋四处乱跳，口中大叫：“别砸了别砸了，就这样你还不信，你打开洗手间的门看看就知道了。”
“哟呵，原来把摄像机藏到洗手间里，自来熟啊。”罗维希一脸讥笑地冲到洗手间前推开了门。只一秒，他就马上把门又关了起来，双眼睁得斗大，嘴巴紧紧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