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蚁之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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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嘲笑我的屋子了,虽然它只不过是一只米粒般大小的“胶囊”,但作为一只工蚁来说,能在北京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一间如同米粒般大小的“胶囊”,这已经是够值得拿出来炫耀的资本了。

北京贵为帝都,每天都要产生数以百万吨级的垃圾,同时,也滋养着周遭数以百亿计的蚂蚁群体。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是相当的不容易的。每天早上清晨6点就要起床,沿着地下铁轨,从西单爬到王府井,其间还要时刻小心路人的行脚。

我们沿着阴暗的,险要的角落攀援着,靠着彼此间的气息,预判着前进的方向,所聚集的地方也是臭不可闻的,和我们所住的“胶囊”是一个气味!我们各自分工,相互协力,将那些腐败了的尸体,吃剩下的渣滓,以及呕吐出来的吐泄物,拉扯着,从那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拖拽出来,然后按原路返回。以上就是我们工蚁的日常工作了,每天早上从一个垃圾堆出来,跑到另一个垃圾堆里,像野狗一般盲目的饥渴着,寻找着,寻找着一些值得炫耀的“战利品”,然后将这些“战利品”拖拽回来,从一个垃圾堆再拖拽到另一个垃圾堆里。这些工作看似简单,枯燥,甚至有些单调到近乎于无聊了,但这些工作似乎又是那么的不可或缺,在我们无法证明自己生存价值的时候,即便是这些近乎于无聊的工作,也是能成为我们心灵的唯一寄托的。

我们每天,每天地工作,如同走在一张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带上,在这∞的路上,我们过着近乎相同的每一天,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明天的似乎也是可期的,但正如明天永远是明天一样,即便是再经验丰富的老蚂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说道,明天永远还是那个明天,尤其是在北京这个连呼吸都觉得压抑的地方,意外总是随时可能发生。

我曾经有位小伙伴,在搬运的过程中摔断了腿,尽管它再三地呼喊求救,我们也是依旧做着手上的工作,默默地从旁边走过去,因为这些都是我们所不能“看见”的。你可以说我们冷漠,但你无法指责我,因为蚂蚁世界是没有同情心,也没有什么伤残保障。在这个连养活自己都自顾不暇的时代里,同情心泛滥的人往往是死得最早的。当个体的冷漠上升到集体的冷漠的时候,如同一股蚀骨般的洪流,席卷了整个神州大地,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冰川期”的暗流当中,所以,作为一个在“冰川期”生存的蚂蚁,你还必须得要足够的幸运才行!

人要知足常乐,更何况我们蚁乎?空空的脑壳就像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我们单薄的身体之上,我们也承担不起那么大的欲望。作为一只工蚁,从出生的一开始就已经被规定好了,尤其在这个极其讲究出生的蚂蚁世界里,后天的努力往往是不可取的。千百年来,生来是“蚁后”的人,生来是“雄蚁”的人,往往以后注定必然也还是“蚁后”,也还是“雄蚁”,而我们则作为肉食者的工具,被他们使唤着,使用着。我们没有思想,也不需要思想,至少这是它们所期望的。我们的唯一要求,就是听从“蚁后”们的思想,听从“雄蚁”们的思想。无论是在和平发展的时候,还是在和其他蚁群战斗的时候,我们工蚁都是要首先作出牺牲的,是必然要流血流泪的。

有时我也曾冒出过这样一种奇怪的想法,但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我曾经常常怀疑,那“蚁后”到底是不是和我们蚂蚁是同一个物种?因为看起来实在是太不相像了。首先,从形态上来说,它是那样的肥胖而且臃肿,足足有我们的几十倍那么大:其次,它的皮肤是那样的油腻光滑,不像我们,瘦骨嶙峋的体格上,到处都磨损着生活的疤痕,它已经没有了四肢,甚至连基本脚都没有,就那样肥坨坨的一团,走到哪都需要我们工蚁的抬撑和扶持。但它有一张胃,一张永不满足的胃,大口大口地吞噬着我们辛苦贡献出来的食粮,有时,它一次吃的食粮,比我们几万只蚂蚁一年吃得都多。但到底这也只是个猜测而已,我也不敢去求证。我怕我会遭到那些“雄蚁”们的抵触,怕它们给我穿小鞋,查水表,送快递或者干脆给我扣上一顶大帽子算了!

在辛苦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往下,我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我已经老了,而且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有时,我常常呆在房间里发呆,看着这个用毕生精力换来的米粒般大小的胶囊一样的房子,有时甚至傻傻地笑出了声,岁月在屋里留下来的温馨,如同发了黄的胶卷一样,虽然淡薄了颜色,虽然早已模糊不清,但记忆中的微笑还是那么的清晰可人。人的一生弹指一挥之间,在路过“战利品”区(其实就是一个垃圾堆)的时候,我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我死后,把我丢在这里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我已经不想再奢求什么高尚的墓葬了,也奢求不起。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即便是像我这样的年老体衰,羸弱不堪的老蚂蚁,也还是有梦想的。

每当我,拼死拼活劳累了一天的时候,每当我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的时候,我都会做一个梦,这个梦总是伴随着泪水和心血出现的。

这个梦的名字就叫做——中国梦。

小小植树

2013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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