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痛打落水狗男女（二）
应元望了阮芳华一眼，又极欣赏的看了看叶玄玑，皇后娘娘大寿那晚他在场，所以自也看到了那幅龙凤图，皎皎荧光，交辉相映，能以此法画出绝世之画的人，也只有叶玄玑一人了，今日比试文采，他本是个心高气傲的文人，只是身在朝廷不由己，所以即便叶玄玑的词藻比阮芳华更胜一筹，他也不得不违心而断了。
“老朽的题目很简单，仅两个字，朝世。”
叶玄玑闻言，默然瞥向阮芳华，见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而应元的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冷声嘲讽道：“应大人的题目，果然是因材而出”。
“怎么，如果不会，还是趁早认输的好，省的到时候丢人。”
柳含语轻笑，秀指环绕不停转着自己的白娟。
“还没有比，柳小姐怎么就认定了我一定会输呢。”
叶玄玑意味莫测的看着她和应元，见两人眸中俱闪过一丝不自然，眯着眼淡淡的笑了笑，让寒烈准备好笔墨。
慕非止触目望去，只见她笔锋飞转，不出片刻，宣纸上已近乎写满字，而阮芳华却拿着纸笔退回了马车里。
“千仇，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他凛眉紧盯着柳府的马车，回想起以往阮芳华的种种情意，这个女人，总让他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千仇的身影悄声消失，快的让人猝不及防，再返回时，阮芳华恰好也已拿着纸下了马车。
“主子，那里面.........”
他低声回禀，慕非止听完，不屑的抿起唇，冷嘲道：“原来是这样”。
叶玄玑尚不知他们探到的消息，见阮芳华过来，极大度的让出一个空位。
“请阮小姐先亮题”。
阮芳华闻言也不推辞，含羞一笑，缓缓将宣纸打开平放在石桌上。
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飞薨来驰道，垂杨荫御沟。
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
她喃喃念着阮芳华的诗，心中不住赞赏，借助京都的繁华气象来表达对功名事业的渴望，朝世朝世，无非封官授爵，阮芳华若是男子，不失为这朝堂中的一名豪才，可惜，大志抒小心，此生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应元捋着白须，连连点头，“好诗，好诗，阮小姐不愧为才女”。
阮芳华含笑应下，抬头看向叶玄玑，眸中隐隐闪着几许挑衅。
叶玄玑无视她的目色，一手高举将宣纸迅速展开，四行小楷映入眼帘，起笔敦重典雅，既无媚笑之态，又无蝌蚪之蠢，轻重得宜，一气呵成，收笔似稍重，却更显笔锋不苟，这些年她跟着叶褚城习字读书，笔法早已自成一派。
未读其诗，先叹其字，单单这一纸的霸气，阮芳华便已输了一半。
秋水娉婷凡尘静，漫山红英无息声。
天若灵犀知我意，繁华予舍皆随卿。
应元痴迷的望着那几行诗，面上微微动容，盛世无争，策马天涯，这是多少身居庙堂之人毕生渴望却不可及的心愿，叶玄玑却能做的如此潇洒。
“好一个‘繁华予舍皆随卿’。”
远处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叶玄玑弯起眉，缓缓将宣纸收起。
他居然也来了，今天还真是热闹。
“慕世子”。
应元一见来者是慕非止，顿时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柳无庸愁闷的推了推柳含语的胳膊，低声道：“慕世子来了，会不会坏了我们的计划？”
“怕什么，爹一向视他为眼中钉，若冒然插手这件事，他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柳含语抽回自己的胳膊，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胆小怕事，哪有半分丞相府嫡子的样子，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应大人，这两首诗，不知哪一首更胜一筹？”
慕非止淡笑，话虽是在对应元说，狸眸却紧紧盯着叶玄玑。
“这.......”
应元犹豫着，面上为难，慕非止话中的意思他岂会不明白，只是一边是柳丞相，一边是慕世子，虽然慕非止不受宠，可到底算半个皇室中人，何况他背后还有太后撑腰，若得罪了他，岂不是等于得罪了太后，但柳丞相，也是万万不能招惹之人啊。
柳含语见此，重重咳了一声，怒瞪着他。
“阮小姐的诗，更为精妙。”
应元无奈，说完便低下了头。
“是吗？本世子倒以为，叶公子的诗，更得我意。”
慕非止妖魅一笑，眉峰微挑。
阮芳华嫉恨的瞪着叶玄玑，紧紧咬着自己的贝齿。
“慕世子，这是我们与叶公子的比试，应大人是决断人，谁优谁劣，当该是他说了算，叶公子莫忘了，你一早也是答应过的。”
柳含语向前走了两步，盛气凌人。
叶玄玑极不喜欢她压制慕非止的感觉，心里发怒，嘴上却笑道：“自然，本公子愿赌服输，这张字据，还给你们。”
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扬在手中，耳听风声，顺着风势运力一扔，那纸便随着风飘到了空中。
“哎呀，柳公子怎么这么无用，一张纸都接不住。”
她算计了别人还反过来倒打一耙，把柳无庸直气的吹鼻子瞪眼。
“你.......”
“你什么你，还不赶快去把字据追回来，若是落进了水里，咱们先前的赌注，可还是算着数呢。”
她泠然一笑，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
慕非止无奈的摇摇头，薄唇微抿，“幸好我不是玄儿的敌人，不然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他们非要惹怒我，干我何事。”
她说的理直气壮，冷眼看着那张纸飘进水里，柳无庸心里一慌，跟着跳了进去。
“在那边，那边，快！”
柳含语与阮芳华站在岸上急的大叫，叶玄玑轻哼一声，悄悄走到两人身后。
“柳公子找不到字据，不如两位小姐下去帮帮他吧。”
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已“扑通”一声落水了，冰冷的河水侵入身体，冻得柳含语高声直骂。
“真没用，三个人都捞不回一张纸，寒老板，给我拿根棍子来。”
寒烈应声扔过来一根拳头般粗的长木棍，叶玄玑双手交握去捞纸，说是捞，还不如说是打，目标直指水中的三人。
柳无庸被打的嗷嗷直叫，加上寒水侵身，人差不多已没了力气，而柳含语与阮芳华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身上的衣服尽湿，玲珑腰姿忽隐忽现，秀容上还带着几笔红印，全得了叶玄玑的杰作。
“我们走。”
她扔了棍子，任由那字据随水流飘远，轻声叫着石亭里的慕非止。
“我派马夫回丞相府报信了。”
他走过来，诚心诚恳。
“丞相府的地契没了，总该让我泄了这一肚子的火气。”
“你一直都知，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低声言笑，目色却有些严肃。
叶玄玑听罢，停下脚步直盯着那双狸眸，脸上带了几丝怒气。
“是，在你看来，任何时候都不是最好的时候，所以，还要隐忍着被他们欺负多久？”
他猛然一怔，惊喜的看着她，原以为她这么做是为了她自己，原来，是不喜欢看他被柳含语欺压么........
她惊觉自己失语，微红了脸，赌气似的兀自向前走。
慕非止几个箭步追上，温声道：“玄儿，不会很久了，相信我。”
叶玄玑没有停下脚步，心里隐约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不会很久了，可到那时，你还会需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