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红尘多变幻(3)
棠梨目光平静,甜美的容颜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果决。舒骺豞匫她安慰苏小雨说,水来土淹,兵来将当,梁成瑜要干什么,以他的能量,我们谁也左右不了。不过,扳倒他,却要有铁一样的证据。只要他出来表演,总会有露出破绽的一天。思兴周岁宴时,我争取和肖雁冰一道去,到时趁着他高兴,你帮我接近他,最好是能取得他的信任,进入秀溪山庄做事才好。
时光凝滞,水波不兴。黄昏时分,站在高楼上,远远望去,季节的枝头,残透斜阳余晖,似久别的恋人经不起时光的隔阻,日渐疏离的眼神。
黄昏是一幅清远的画,蕴藏了神秘和朦胧。
和棠梨分别后,苏小雨一连十余天都在忐忑里等着。梁君依旧很忙,早出晚归,一副阔家公子的纯正派头,只是那风光后面藏着淡淡的颓败痕迹。春天的风急急地吹过几天,就是春雨了,漫天席地,没完没了,竟然是说不出来的惆怅。
又是一个雨夜。门环“当啷”的清脆响声让苏小雨的视线从沉思中猛地收回,仓促间落在梁君灰白的脸上。梁君推了门,跌跌撞撞地进来,他的头发凌乱,沾着雨雾的腥气,像瓦棱缝里倔强生长的衰草,嘴唇不停地抖动着,仿佛冷到了极点,遽。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小雨挺直了背,紧张地问。
田路路,她……她不见了……还有孩子,都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再找找,兴许她只是忘了告诉你去的地方辊。
小雨,你帮帮我,去求求爸,让他派人替我找找。只有爸能帮我,也只有你能劝动爸。梁君在房内焦急地走动着,斑驳的雨迹留在光可照人的地板上,他转过身,带了乞求的眼神,望着苏小雨说,我已经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可是没有,以前我总是把她当做失意时的替代品,总是带着狎妓的阴暗心理对她,可是现在突然没了她,我才想起她的好。小雨,我想好了,这次只要找到她,我就放你离开,我会去求爸,解除婚约,放你走,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爱着谭家晖,梁家不管有再多富贵,都不过是纸上富贵,永远无法和谭家晖比。
一向倨傲的梁君从来没有如此脆弱过,像一个受伤的惊恐无助的小鹿,苏小雨想起和梁君的恩怨纠葛、和谭家晖的生离死别,一时不知该恨还是该痛,如今也许说什么也晚了。正迟疑间,只听梁君怔怔地问,小雨,你知道世间最远的距离是什么?
梁君的问话一下触到了苏小雨的痛处,她抬了头,望向窗外,喃喃答:是天涯海角,是千里明月何处寄相思......
不,世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就在你身边,可是你从不知道。这是田路路留给我的话,夹在我书本里的一句话,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是田路路,以前,是我对不起她。
可是梁君,你想过吗,田路路不是失踪,也许是永远失踪…..
梁君惊异地望着苏小雨,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想过,田路路或许已经被人害死了吗?不然,她带着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
梁君乍听到这句话,像丢了魂魄一样,一下坐在沙发上,头深深地垂下去,半晌,才抬起血红的眼睛,从嘴里迸出一句话,我早知道了,是爸干的!
梁君,不许胡说!苏小雨惶然看向门外,紧张地制止了他。
梁君惨笑一声,你怕什么,其实我早猜到是爸的人害了田路路,可是爸会对自己的孙子下毒手吗?
别忘了,他可从来没有认那个孩子。
不,我不相信他会下得了手!梁君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仿佛极度疲倦,仿佛苍老了十岁,抬手缓缓拉开门,犹豫了一下,走出了房间。
屋子一下寂静下来,只听见窗外雨声淅沥,雨打芭蕉的声音听来倍觉凄冷。
苏小雨静静坐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墙上的摆钟,正值11点,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给棠梨发了一个短信:梁君来过,田路路和孩子已失踪十余天。
思兴周岁生日的这天,绵绵多日的春雨终于停了下来,春日的阳光和煦地照着,庄园内外绿水淙淙,几茎幽兰悄然吐着芬芳。
生日宴安排在西安市大雁塔旁边的荣华富贵大酒楼。彼时,百官云集,富商满座,座中客人非富即贵,梁家的显赫气派尽在不言中。
田路路的失踪已经湮灭在一片繁华盛景中。
只是梁君苍白的面颊上没有一丝喜色,神色张煌,举手间不是打翻了杯子,就是碰翻了碗,梁成瑜狠狠瞪了他一眼,在梁君耳边轻声骂,没出息的东西,许是白粉迷了你的心窍!
苏小雨装作不知,把眼睛投在梁思兴俊俏的脸上,不停地柔声逗着孩子。间或,她拿眼在大厅里逡巡一下,发现肖雁冰和棠梨坐在一处,面带喜色,附耳交谈着什么。
开宴许久,轮到宾客给小寿星敬酒,只见肖雁冰和棠梨满面含笑,举着酒杯走到跟前。肖雁冰笑道,人说看景不如听景,今天可好,梁家的小公子可是百闻不如一见,传说是个俊俏的小儿郎,今天见了,岂止是俊俏,要是女孩儿,可不是国色天香才能形容得了的,着实让人怜爱,眉间眼梢还有梁局长的英气、梁君的贵气,何总的才气。
何宇静附掌大笑,都说肖总能说会道,擅长辞令,成瑜,你看看,把我们梁家夸的没边了。
梁成瑜大喜,举了杯,开怀大笑,今天是梁家的好日子,来,肖总,我代表老梁家敬你一杯。说着,先干了。
肖雁冰毫无推辞之意,一仰脖干了。然后依旧含笑看着梁成瑜夫妇道,我今天是专程为祝寿而来,添酒添福,第一杯先敬梁局长和何总,天增岁月人增寿,江山代有后人出,我祝梁家家财两旺,福寿延年。
梁成瑜、何宇静双双喝了第一杯。苏小雨在心来暗暗赞叹肖雁冰,这些在常人口中的套话,经她嘴说出来,原来这么的流畅、贴切,讨人喜欢。
肖雁冰又望向梁君和苏小雨。肖雁冰的眼神在梁君的脸上飞快扫了一眼,一抹春色重又浮上脸庞,笑问梁君:这春风得意之人,先得贤媳,又得贵子,你说可要喝几杯才好?
谁料,梁君神色寥落,精神并不在肖雁冰身上,苏小雨拿眼看梁成瑜脸上已有几分不悦,遂站起身,含笑替梁君掩饰说,梁君这几日为筹办孩子生日宴,没怎么休息好,他的酒我替了吧。
肖雁冰也不计较,看着苏小雨连喝两杯酒,才笑说,小雨偏心,真是拳拳爱郎意,几时雁冰姐也能得你这样眷顾?
梁成瑜看见了在肖雁冰身旁一直含笑不语的棠梨,见这女孩子清爽可人,如雨后新竹,忍不住问了一句,请问,这位是........?
肖雁冰缓缓转过身,拉住棠梨的手说,棠梨,来见见梁局长和何总。
姑娘是叫棠梨吗?名字也好,名如其人。梁成瑜若无其事地夸了一句。
肖雁冰笑笑,向众人介绍说,棠梨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做过私立学校教师,现在咱杭州丝织品公司做事,人品端正,工作敬业。
棠梨脸微微红了一下,略带胆怯地说,肖总谬赞了,我志在育人子弟,从事商业却是混口饭吃,可真难为我了。
苏小雨故作无意间问,那怎么弃了本行呢?眼睛却并不看着棠梨。
何宇静略想了想说,既是我公司员工,又深得肖总赞赏,我和成瑜正准备给思兴物色一个家庭教师,家里那些个保姆没有文化,只能照顾生活罢了,思兴渐渐大了,正是启蒙的黄金时候,不如留在梁家吧。小雨,你看如何?
苏小雨神色淡淡,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什么,柔声道,思兴的启蒙教育迟早得抓起来,至于家庭教师人选,爸妈看着定就是。
棠梨的口袋里事先放着几株香雪兰花瓣,隐隐散发着清雅、甘甜的味道,思兴离得近,闻着甜味,从苏小雨怀里探出身,将大半个身子倾向棠梨,两只黑亮清澈的眼睛只望着棠梨。
肖雁冰先看见思兴的样子,用手指着思兴笑,你们都别讨论了,你们看思兴…..
梁成瑜和何宇静也几乎同时看见孩子的样子,梁成瑜说,看来思兴喜欢棠梨,真是有缘呐。棠梨如果愿意留在梁家做家庭教师,我们高薪聘请。
这下可好了,我这岂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肖雁冰嫣然一笑道,日后,思兴学业出众,梁局长可要置宴重谢我哦!
那是自然。梁成瑜爽朗大笑,眼睛不经意地在肖雁冰脸上盘旋了一下,心中暗然一动。
正说笑着,又有几拨客人来贺喜、劝酒,肖雁冰和棠梨识趣地退下了。一番把酒言欢,觥筹交错之后,梁家的盛宴终于曲终人散。
生日宴后,棠梨留在了秀溪山庄,负责思兴的开蒙教育。这一日的宾客盈门,繁华似锦,连同田路路的失踪,终归消失在渐渐弥漫开来的无边春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