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旺财快跑
“难道说……我姐雨儿,三天以后,也要被天煞的黑齿人掳去,然后成为一个黑齿禽兽的专属玩物……一年之后,再因难产,在痛不欲生的呻吟之中,与自己腹中的孽子一同死去?不!不!不!”霜儿几近崩溃地惊声尖叫道。
“霜儿,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了,这就是命,能有什么办法。”陈若缺比谁都清楚,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白民村在面对黑齿部的时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们凭什么这样为所欲为!他们这些禽兽,我跟他们拼了,我一定要阻止他们!”霜儿泪眼婆娑地声嘶力竭道。
“你?就凭你一个人,你想阻止整个黑齿部,已经实行了数百年的贡女惯例?”
陈若缺心想,别说你一个连十六周岁都没满的未成年小女孩,就算你们全村一起上,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我一个人不行,就算别人不管,我爹和帆哥,他们一个是我姐的亲爹,一个是我姐的未婚夫,他们总不会坐视我姐三天以后就被掳走吧!”
“你爹都已经这把岁数了,早就不比当年了……再说人家风帆大哥,大不了今年暂且不娶,等到明年再娶不就行了。”
陈若缺会这么说,也确实是无可奈何。
“陈瘸子!我姐就要被人掳走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你还是人吗?”霜儿此刻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理智可言,也根本不可能听得进任何的劝告。
于是陈若缺只能孤注一掷,同样放声怒吼道:“好啦!自打你白民族祖先漂流到此地开始,就每年都有年满十六周岁的少女被黑齿部掳走,然后……你姐姐又不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别说得好像你姐姐的命,比其他女孩的命值钱一样!这次是八个一起,谁也逃不掉,你姐姐并不比任何人特殊!”
“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都这节骨眼上了,你还帮着那些无耻的黑齿的人来吼我!”霜儿又急又气,也早已哭成了泪人。
“谁吃里扒外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师父从来都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你们哪一边我们敢得罪呀!”
说到这儿,陈若缺突然一拐上前,贴近霜儿,一把握起霜儿的手,一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深情道:
“可是霜儿,我陈若缺对天发誓,等到两年以后,你满十六周岁的时候,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真的抽签抽中,成了贡女,那我陈若缺就是拼了命,也一定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霜儿抬起湿润的大眼,望着陈若缺坚定而有些幼稚的眼神,心中荡起一阵浓浓的暖意,可又低头看看他那条不争气的瘸腿,只能不置可否地笑道:
“陈瘸子,你的心意霜儿明白。可这么多年来,就因为你这条瘸腿,你师父一直只传你易术,就是不传你武功。要真有那么一天,我要指望你的话,那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霜儿,我其实……”
陈若缺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就被霜儿打断,只听霜儿突然灵机一动道:“哎,对了,我指望不上你,可以指望风间呀!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我,而是我姐。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回村,去找风间好好商量一下!”
说着,霜儿反手一把拉住陈若缺的手,就转身向外跑去。
“哎——你慢点儿慢点儿啊——”
陈若缺一个瘸子,被霜儿拖着,只好狼狈地单腿一蹦一跳跟在后面,差点儿摔个大跟头。
跳出竹庐门槛的一瞬间,陈若缺不忘一把抄起放在门边的百宝箱,背在肩头。
听霜儿刚才这么看扁自己,又这么抬举风间,陈若缺心里的确很不是滋味。可他心想:“是啊,这事既然不能告诉大人——否则事后黑齿部的萨满黑伯,早晚会知道是我提前泄的密——那如今之计,我们唯一能找的人,也就只有风间了。”
再说抬头一看天色,已是日晒三竿之时,无论如何,下山进村一事已是再也耽误不得了。天黑以前,要是不把五大坛“鳗鲡渔歌”换回来,师父一定饶不了自己。
事不宜迟,一出竹庐,还一边跟在霜儿后面跳着掰掰脚,陈若缺就把右手食指与拇指放入口中,吹了声尖利的口哨。
哨音刚落,紧随其后,就从竹庐左耳房的侧后方马厩,传来一阵欢快而紧凑的马蹄声。
不过当来物一现身,才发现原来不是马蹄,而是驴蹄。
一溜小跑而来的,居然是一头五短身材,双耳奇长,浑身却长着斑马一般黑白条纹的……小毛驴儿。
陈若缺上前一步,见异思迁地放开霜儿的手,抚摸起这头可爱的驴,一边摸,口中还一边念念有词道:“旺财呀旺财,今天辛苦你啦,我和霜儿有急事,得迅速回白民村。你不但得驮着我们两个,还得以最快的速度下山。”
跟驴套完近乎,陈若缺又立刻转过头来,用同样的口吻哄霜儿道:“霜儿呀霜儿,你快帮我到老地方,把驴杆取来,再外带三根胡萝卜。”
“哼,你对这驴呀,真是比对我还温柔。”霜儿小声嘟囔一句,然后也只好照做。
旺财一见火红火红的胡萝卜,一双本就鹅蛋大的驴眼,立刻瞪得有鸠蛋那么大,同时晃动厚厚的驴唇,如天女散花一般,洒出一大圈浓稠的口水。
霜儿见状,难免露出一脸嫌弃之色。
其实霜儿对旺财并不陌生,他们也算得上是互相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别看旺财身材短小,其实已经是一头老驴了。
可从小霜儿就对旺财不太有好感。这一方面是因为陈若缺对旺财太好,有的时候甚至让霜儿感觉,陈若缺对旺财,比对自己还百般疼爱,百般呵护……霜儿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真有点儿吃这头驴儿的醋。
另一方面,就是霜儿从小就感觉这头驴老爱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看,趁着陈若缺不注意,还老爱来用它那一双银耳(银白毛色的长耳)撩自己的裙子,不然就是用它厚厚的嘴唇,往自己胸部凑。
不过就算霜儿长得再秀色可餐,对于旺财来说,也绝对比不上胡萝卜的美味。
在霜儿看来,这头老驴嚼胡萝卜时那一脸陶醉的贱像,真是撩自己裙子时的色相,还要再贱上一百倍。
胡萝卜拿来以后,陈若缺先喂旺财吃了一根……又喂旺财吃了一根……却把最后一根挂在马鞭一般的驴杆上。
虽然一条腿使不上力,一只手还拿着驴杆,但陈若缺仅凭单腿一跳,再单手一撑驴背,就翻身上驴。自己坐稳后,再伸手一拽霜儿,竟把霜儿整个身子腾空拽起,然后安安稳稳落于自己身前的驴背之上。
虽说驴背并不高,但这两个少年的个头也并不很高,足见陈若缺虽然一条腿不灵,可其他“三肢”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的。
其实陈若缺用的并不是力,而不过是稍稍用了点儿气而已。
各就各位后,陈若缺把驴杆递到霜儿手中。陈若缺知道,霜儿对旺财虽然有“偏见”,但最喜欢把胡萝卜钓在他眼前,逗它玩儿了。
一见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胡萝卜,旺财立刻奋蹄直追,可当然是永远也不可能追上的了。
旺财越跑越快,霜儿攥着驴杆就越笑越清脆。姐姐被选为贡女的烦心事,终于被暂时地抛诸脑后。
陈若缺从背后搂腰抱住霜儿,也同样越抱越紧。
可陈若缺知道,只要见到风间,他和霜儿的二人世界,就又得回归到一个三足鼎立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