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陪我在看最后一次日出!
月光如雪,洒在清澈的泉潭中,宛若为清澈的泉水镀上了一层银装。
荒抱着靳儿,坐在泉潭边的那块巨石之上,两人相拥在一起,静静的望着泉潭中不时游荡的鱼儿。
“阿黄,我曾听人说过,说每一条鱼儿,只有七秒钟的记忆,七秒钟以后,它们便会忘记以往发生的一切!”
“你说,我走了以后,这个世界,还会不会有人记得我!?”靳儿的脸色,苍白的宛若一张白纸,连嘴唇都是毫无血色,满头白发枯槁黯淡,看的荒心里钻心的疼。
“靳儿,不管有没有人记得你,我会生生世世想念你,就算是天地崩塌,我也不会将你忘却!”荒紧紧的搂着靳儿,声音中,却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哽咽。
“阿黄,我有点累了,抱歉,你不能陪你了!”靳儿脸上的红润之色,快速消散了下去,她再次沉睡了过去。
“别怕,我永远都在你身边!”荒在靳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抱着靳儿回到了茅草屋内。
从那天起,靳儿时常沉睡,一天的时间里,她醒过来的时间,也不过短短的五六个小时。
醒来以后,她会让荒将她抱到院子里,她睁大一双浑浊的眸子,望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望着蔚蓝的天空,望着翻滚的白云,望着一花一草,一沙一尘,眸子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不舍。
荒能感觉到,靳儿体内的生命精华,正在飞快的消散,她已经撑不了几年时间了!
荒就这么像是个废物,毫无办法的看着靳儿就这么慢慢的离他远去。
每次靳儿沉睡了以后,荒都会跑到深山里,砍一些大树,然后他每时每刻,都拿着刻刀,雕刻着靳儿的摸样。
从荒刚遇到靳儿的那一天,他一直雕刻,到靳儿长大,到靳儿老去。
三年后,荒刻完了所有的雕像,五十年的时间,将近两万个雕像,一天一个,五十年的时间,荒用三年,刻出了靳儿每一天的摸样。
这些雕像,或坐或站,或是沉思,或是娇笑,每一个都神态各异。
靳儿每次醒过来,都会躺在藤椅上,看着荒一笔一划的雕刻着雕像,偶尔有出错的地方,她还会纠正过来。
终于,三年后的某一天,靳儿昏迷了半个月的时间,等她再次醒过来以后,却得了一种怪病。
她再也不能见光,也不能感受风,她害怕一切光线,而且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天的时间内,她醒过来的时间,不足一个小时!
就算是醒过来,靳儿也显得很是虚弱,短短三年的时间,她已经苍老的不像样子。
满头花白的头发很脆弱,经常等靳儿睡醒以后,枕头上便会落下大把大把的头发。
而且她的皮肤,已经布满了褶皱,那双原本清澈的秋水眸子,已然浑浊的看不清太远的东西。
荒的胸腔,撕裂般的疼痛,望着靳儿被病痛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摸样,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时光,岁月,为何你要这么无情?
从遇到靳儿开始,他们在昆仑后山四合院,渡过了十年时光,浪迹九州,用去了五年时光,在鬼洲南岭镇,生活了二十年,在折返回昆仑,用了六年,加上在昆仑待的五年,在这里待的三年,荒和靳儿,在一起,生活了四十九年!
他们的前三十年,是快乐的,中间的十年,是平淡如水的,而后十年,是绝望中夹杂着悲恸的。
荒快要窒息了,他的血液,他的骨头,他的灵魂,都在发出极度痛苦的嘶吼声。
他就这么看着靳儿一天又一天的老去,每次醒来的短短时间,靳儿总是会皱着修长的柳叶眉,荒知道,病痛,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但是每天,她一醒来之后,总是会陪荒聊天,不到一个小时以后,她又会沉沉的睡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看得荒潸然泪下。
又是半年过去了,靳儿已经昏迷了半个月!
这一天夜晚,靳儿醒了过来!
“阿黄!”她沙哑的声音响起,将趴在她床边眯眼的荒惊醒。
“靳儿,你醒了!”荒满脸大喜之色,激动的想要大呼小叫了。
“阿黄,上来,陪我说会话!”靳儿嘴角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
荒脱去鞋子,钻进被窝,轻轻的拥住了靳儿苍老的身体。
“阿黄,靳儿这一生,有你陪着,我没有什么遗憾!”
“我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给你生一个孩子!”
“阿黄,靳儿是不是很没用?”靳儿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急促,喘气也很厉害,让荒的心始终揪痛着。
“没有,靳儿,我荒这辈子,能有你这个妻子,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荒喃喃道,温柔的抚摸着靳儿的脸颊。
“嗯,阿黄,那个白发男子送给我的罂粟花还开着吗?”靳儿问道。
“开着呢,开的可好看了,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一起看罂粟花!”荒的声音,已经哽咽的不成样子了。
“嗯,阿黄,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黄,你知道吗?我突然有点想念四合院了呢,我也想念南岭镇,想念镇子上的邻居们!”
“阿黄,我更想念我们走过的路,我们在一起晒过太阳,一起淋过雨,一起,,,!”
悠长的呼吸声中,靳儿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荒,抱着靳儿的身体,发出无声压抑的悲恸大哭!
这一次昏迷沉睡,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靳儿还是没有醒来。
荒很怕,很怕靳儿这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
他每时每刻都守在靳儿的身边,在阴暗的茅草屋内,望着两万多个靳儿的雕像,内心疼的几乎快要死去了。
半年后,靳儿终于醒了过来!
“靳儿!”荒大喜,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阿黄!”靳儿的嗓音,很沙哑,她的脸色,有了些许的红润,竟然能坐起身子了。
“阿黄,陪我再去看一次日出吧,去北海,我们看北海的日出!”
“嗯!”荒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次看日出,荒与靳儿,是在海洲的北海外看的,现在,靳儿要去看她这辈子的,最后一次日出。
在靳儿苏醒的第二天,她亲自下厨,给荒做了一桌子菜,荒吃的是满含热泪。
最后,他们离开了茅草屋,看着在这里生活了有四十年的茅草屋,还有泉潭,泉潭中的鱼儿,靳儿脸上都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意。
她伸出干枯的手掌,探入了泉潭里,那些鱼儿,欢快的游了过来,张着嘴,在轻轻碰触她的手掌。
“鱼儿,过了今天,靳儿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你们不要伤心,要在这里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顺着古道,荒背着靳儿轻飘飘的身体,一路向着北海走去。
这里距离北海并不远,而且靳儿的状态真的很不好,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这一天傍晚,正背着靳儿走在古道上的荒脸色一喜,他感觉到了,靳儿再一次苏醒了。
“阿黄,我们离北海还有多远?”靳儿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还有一万里,很快了!”荒揪痛道。
“阿黄,靳儿怕是看不到北海的日出了!”靳儿的声音,让荒的胸腔,痛的几乎快要裂开了。
说完这句话,靳儿再次昏迷了过去。
而荒,终于开始动用灵力,他脚下生风,穿山越岭,终于在这天凌晨时分,他背着靳儿,来到了北海。
在一处高高耸立的山崖之上,荒抱着依旧在昏迷的靳儿,望着漆黑一片的北海。
“轰隆隆!”
北海,纵使在黑夜,它依旧是波浪滔天,滚滚怒潮涌动,拍击着山崖,隆隆作响。
荒紧紧搂着靳儿,一丝又一丝很微小的灵力,顺着靳儿的身体,灌注她的全身。
这是荒的最后一搏,他要让靳儿,最后一次,在看到北海的日出。
清晨时分,靳儿终于悠悠转醒,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红润,像是体内的疾病突然之间全都好了。
“阿黄,我们到了!!”望着波涛滚滚的北海,靳儿欢呼雀跃道。
“嗯,我们到了!”荒冲着靳儿傻呵呵一笑,不过那双浑浊的眸子内,却分明蕴含了无限的悲哀啊。
在日出时分,北海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在某一刻,一缕金光,宛若天剑一般,从遥远的海平面上升腾而起,瞬间撕裂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阿黄,我好喜欢看日出!”望着越来越多的金芒从天地的那边升腾而起,靳儿也兴奋的满脸通红。
“唰!”
终于,一轮大日,从海平面上升腾而起,瞬间,亿万缕金芒迸射,整个天地都亮了。
而伴随着万物的复苏,靳儿体内仅存的生命精华,也在快速的消逝着!
“阿黄,靳儿可能有点累了,我想先去睡一觉!”漫天金灿灿的阳光中,靳儿的眼皮,开始变得千万斤重。
“睡吧,好好的睡一觉,你的梦里,我会永远陪着你!”靳儿生命的最后时刻,荒轻轻的拥着她苍老的身体,柔柔的拍着她的背。
“阿黄,我醒了以后,咱们再去四合院,我还要去南岭镇,再看一看乡亲们,我还要去乐土,看一看沙漠,然后我们再去仙洲的那方池塘,在那株老柳树下睡觉!”
“阿黄,我还想和你在,,,,,!”
万丈金芒中,北海狂涛怒浪,滚滚海潮向着海岸线横移而来,拍打在山崖上,发出轰鸣巨响。
柔和的大风中,靳儿,在也没了气息。
她干枯的手掌摊开,那颗荒五年前给她卖的,那个狼和羊的故事,那个刻着一男一女,还有一头老黄狗的羊脂玉石头,也跌落在地,发出无声的哀鸣。
“靳儿!!”
这一日,北海,一记悲愤而不甘的嘶吼声,冲上了霄汉,让漫天的风云倒卷,让整方北海轰然炸开,高达十几万丈的浪潮倒卷,宛若天地末日,宇宙崩塌。
这一记怒吼,让那方区域的天空整个崩碎,让整方天地都摇颤,虚空大爆炸,大片大片晶莹璀璨的秩序光雨纷飞,宛若在祭奠离去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