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怕万劫不复，所以要远离
解除疲劳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早上我妈把闹钟扔进被子里的时候，那叫就一个残忍。
蜷缩着身体翻来覆去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干脆就坐了起来。
我半眯着眼睛，挠挠脖子说：“妈，我在学校被孤立了，同学们都不喜欢我！”
不用睁开眼都知道我妈此刻肯定抱着手臂，高冷的看着我：“学校现在不是禁止暴力吗？你又把钱茂打了？”
我大吼，“妈，大早上的别跟我提这个人，触霉头。”
你们肯定会好奇我妈是怎么认识钱茂的，原因很简单。家长会的时候，老师指名道姓让钱茂的妈和我妈站起来，接着就是一顿批评。说的我妈尴尬症都犯了，结果俩人对眼，狗血的剧情就发现了，她们居然是大学同学。
本来升高中我能顺利甩掉钱茂的。结果我妈去通风报信不说，钱茂还找上门来了。
当时他踏进客厅，我正抱着薯片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二话不说就开始流着眼泪骂我：“王祁，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个学校啊。我要不是看你暴性难改，怕高中的孩子欺负你，我用的着到处打听你上那所学校吗？你不感激就算了还骗我，我爸名都给我报好了，现在才到处给我托关系转学。你内不内疚啊，你良心被狗吃了还是被狗啃了？”
他长篇大论的指责完，我简直震惊了。不是因为他死活要和我上同所高中，而是他哭了，他正在我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那是初中三年以来第一次见他哭，不管当中是否包含了何种心思。
其实我也不是像他骂的那样没良心，只是潜意识不断告诉我，钱茂是个危险角色，靠近必定粉身碎骨。
我怕万劫不复，所以要远离。
离开前他好像哭的比刚才还厉害，不分青红皂白的怒视，厉声吼：“我告诉你，我爸如果给我转不了学，我就打断你的腿。大不了我去坐牢，看你以后还敢招惹谁。”
年少的我被他犀利的眼神和警告吓的不轻，担惊受怕了很多天。直到他转学过来，得意的揪着我花半个小时梳好的马尾，贱贱的说：“王祁，我看你怎么逃，小爷我可不是吃素的。”我这才安心，甚至忘了斗嘴。
只是埋头斜着嘴角翻白眼，在心里吐槽，也不知道是谁哭的跟孟姜女似的。
这个世界可能有很多秘密，不想知道的人永远都不会发现。
从来不吵架的不一定就是朋友，吵的最厉害的，也不见的就能怎样。
进教室就看见吴娅在和钱茂的小跟班李浩争论着什么。我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小跟班，“边儿去，我和你吴娅姐姐有事儿要商量。”
小跟班细长的腿用力的跺地面，接着特秀气的哼了一声便走开了。
吴娅嫌弃的直摇头，疑惑的问我：“哎，王祁，你说这钱茂好歹也算高富帅吧，怎么身边的朋友都这么不正常呢？”
我冷哼：“物以类聚呗！”
她似乎更困惑了，眼睛瞪的格外大，“你这不是连咱俩也一起骂了吗！哈哈！”
“那你还笑！”
吴娅立马收住笑容，撒娇般的环住我的手臂，“行了，你说正事吧。”
我立即来了兴趣，捂住嘴，猫着腰小声说：“咱们今天放学叫上隔壁学校的出去玩吧！”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和吴娅商量，是因为钱茂在班里安插了众多耳目，如果被他知道了，掀翻天不说，肯定闹的隔壁学校的帅哥再也不敢搭理我和吴娅了。
吴娅沉下面容，不太乐意的松开挽着我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歉意，“王祁，我和隔壁学校的闹翻了。”
“不是吧，上次不还好好的？”
这倒好，钱茂没插上手，吴娅自己把船弄翻了。
“唉，我一直忘了跟你说上次那几个男的太坏了，居然跟踪我回家。气的我当时就报警了，其实我根本没按号码，但他们明显吓到了。”
我听完比她还激动，书包用力的往桌子上砸，“kao，活腻了是吧，跑我面前耍流氓。前几次看他们老老实实，没想到背后竟然恶心成这样。”
换平时吴娅肯定手插着腰跟着我骂，但她突然慌张的拉住我，用力过大导致我踉跄了几步。心想，这不是没逃学去算账吗，再说我也打不过那几个男的啊！
她小心翼翼的凑到我耳边嘀咕：“化学课代表来了，你收敛点。”
我抬头就看见前排戴眼镜的女生督了我两眼，警告的意味中带着不屑。
化学课代表这人除了化学外最大的爱好就是打小报告。尤其针对我，好几次我都拉着吴娅回忆，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事实证明，我这和性格天差地别的长相，除了在男生面前管用外在女生口中无疑都成了心机婊。
俗话说，宁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天知道我有多想和她搞好关系，不然就我这脾气得承包多少天的值日啊！
第二节物理课的时候我给吴娅扔小纸条，我说：“你不觉得今天少了什么吗？”
吴娅画了三个圈，“钱公子今天没来，没人陪你吵架，你寂寞了？”
我不顾物理老师在讲台上精彩绝伦的讲说，回头冲吴娅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
有的事不得不承认，钱茂不在，我确实度过了最无聊的一天！
倒不是想他，而是我总觉得静悄悄的气氛容易有大事发现，结果也安然度过了。
放学回家看见桌子上摆满了菜肴，最中间的排骨汤冒着热气。
我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蹭着拖鞋就去了厨房，对着正在把蔬菜往锅里放的身影说：“妈，有什么好事儿啊，做这么多菜。”
身前忙碌的人未回过头，只听见她愉悦的声音：“能有什么好事儿，就是超市大减价呗。”
我不动声色的退回客厅，翻了茶几上的日历，再从包里掏出手机，并没有看见未接来电。
但愿是我多虑了！
饭桌上，我正埋头往嘴里塞米饭，碗里突然就多了块五花肉。
抬眼对上的是我妈的笑颜，她说：“多吃点。”
心里暗叫不妙，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说的就是我妈。
嘴里的食物瞬间就没了味道，我警惕的观察着她的举动。
当她再次把排骨夹进我碗里的时候，终于道明了目的。
“祁祁，你小姨这个月底就要再婚了。”
“哦。”我轻轻的回答。
之所以不震惊是因为心里早就清楚年轻漂亮的小姨再婚是早晚的事。从她在我初一那年拉着行李杆，嘴里吵着要嫁人，然后把八岁大的女儿托付给我妈的时候，我就只知道这个女人靠不住。
只是我不懂为什么替她任性买单的永远是别人，不是她自己。
“本来准备等日子到了再告诉小月的，可那孩子聪明，昨儿知道后死活不同意她妈结婚，到现在还没吃饭没上学呢。”
我默默往嘴里扒饭，碗里的五花肉和排骨被我遗弃在了一旁。
“祁祁啊，小月这孩子平时最听你的话，你去劝劝她吧。”
我没抬头，冷冷的答：“别人家的事我怎么劝啊？”
“嘿，你这孩子，什么叫别人家的事，你小姨可不是外人。”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劝她吃饭？还是劝她读书？或者劝她接受现实？”压抑的情绪，突然就没了束缚。
我知道反抗不止没用，反而还会伤了关心自己的人。但心底的不甘，就像是永远都嚼不完的口香糖，没有尽头，也没有答案。
“啪”的一声，她放下手里的筷子，“王祁，我知道你和小月一样都不乐意你小姨结婚，但事已成定局，你们反对也没用。”
我没有被我妈少有的严厉吓到，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愣了愣，大概察觉到我的不对劲，片刻就软下语气，“你小姨这些年有多辛苦，你也看到了，如今遇到不错的人是她的福气，你也不希望她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吧！我知道你是因为那家人有个儿子怕他们对小月不好，但他们我都见过，是很善良的人，你小姨和小月都会幸福的。”
我起身撞开椅脚，不留余地的打断她，“反正让小月哭就是不行。”
话完我执拗的回房间反锁上了门，因为我需要时间思考。
小姨是未婚妈妈，十八岁闯祸后偷偷生下了小月。那时的我不会权衡利弊，也不懂外婆为什么生气的把小姨赶出了家门。
只知道当她牵着刚会说话的小月住进我们家时，第一次有人笑着跑到我身前，“姐姐、姐姐”的叫。
我喜欢笑起来好看的人，尤其是遗传了小姨优秀基因的小月。颜控这种事，可能是天生的也不一定。
所以我抱起圆嘟嘟的小月，摸着她的小脑袋说：“小月啊，以后别哭了。他们不要你，姐姐养你。”
可我忘了自己也不过比她大三岁而已，自身难保的年纪，一直被我忽略的除了承诺，还有她对我的信任。
与其说小月是小姨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倒不如说是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小不点。
除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我就是这样占有欲强的人，见不得半点对不利的东西。
后来，我想了很久。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会不会反而害了小月？毕竟我没见过小姨的在婚对象，首先不管对方好坏，他的家庭条件，都是小月现在所需要的，因为她和我不一样。
我可以放弃自己，但她不行。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必需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半夜十二点，我趴在窗前琼瑶的望着星空发呆，直到脖子酸痛的提醒我该睡觉了。
下一秒果不其然就接到了小月打来的电话，她小声的喊我：“姐”
我点头，起身窜进薄棉被里，忘了在电话那端的她看不见，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声，只是突然发现脑子死机了。
这才幡然醒悟，原来不曾主动给她电话的原因，不是因为距离远了，怕听见的是变味了的声音。是想念，才会觉得四十分钟的车程，都害怕你和其他人分享了心事。
电话那端的她突然咳嗽了两声，而后带着淡淡的沙哑，又喊我：“姐，姐你在吗？”
“嗯，你说。”刻意故作平静的音调，是希望她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我至少还能清醒的告诉她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路走。
但是我错了，整个通话过程中她只是在和我闲聊，并未提起她母亲的只字片语。
因此，我找不到契机对她说出我脑子里已经跃跃欲试的话。
挂断前，我用力握着手机尾端，轻声说：“小月，要好好吃饭。”
她依旧乖巧的回答那句，“姐，我知道了。”
像每次那样，不管是我躺在沙发上指使她端水果还是拿手机和书，她都耐心的递到我面前。再默默坐到我身边，陪我一起看电视和打游戏。
我一直以为我们不会分开，毕竟连小姨瞒着结婚对象说自己未婚时，她连啃都没有啃一声的跑到小姨面前，握着她的手说：“妈你走吧，我有姐姐，她会给我做饭，会给我讲笑话，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就是这样懂事，却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对我妈甚至是我来说是种负担的她，常常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某天，当你发现以前事事都要你操心的孩子背着你悄悄长大了的时候，你会不会感到难过？或是庆幸自己终于甩掉了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