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与我
一个人坐上公交车，错过高峰期，坐在了最后面的角落。
手机上显示的18.15分。
我将书包抱在怀里，然后靠着窗口，看外面已经死气沉沉的天。
大概会有一场大雨来临，但愿我能躲过。
可惜从学校到离家最近的公交站最少也需要40分钟的时间。
等雨点密密麻麻的贴上玻璃窗时，我低头看了看手臂上搭着的外套和书包。心想如果使劲跑，说不定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还不至于太狼狈。
下车后在站牌下我犹豫了几秒，然后把外套塞进书包，迎着大雨开始跑。
我不怕淋湿头发和衣服，只想快点回家。
湿漉漉的进门，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已经嗅到了里面冷清的味道。
不出所料，果然空无一人。
将打湿的衣服换下，在扔进洗衣机时，刚好收到了我妈的短信。她说，祁祁，我今晚有事不回来吃晚饭了。冰箱里有剩菜剩饭，你自己热来吃吧。
我回了短信，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就回房间钻进了被子里，蒙头大睡了过去。
醒来是被一阵音乐声吵醒的，伸手抓过床头柜的手机，胡乱的划了几下，便听见钱茂的声音清脆的传来，“王祁你在家吧！”
我睁开眼关掉了免提，接着把手机放到了耳边，“什么事儿？”
“我快到你家门口了，你出来开下门。”
我马上从床上弹起来，不耐烦的对着电话吼：“你来我家干嘛，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我家吗。赶紧给我掉头回去，每天在学校见你就够烦了。”
“别啰嗦了，我已经到门口了。”
“回去。”
“行，我打电话给林阿姨，让她给我开门。”
“算你狠”
“那就赶紧把门打开吧，小白兔。”
挂断电话，我已经站在了门口，然后眼神幽怨的打开了门。
迎上的是钱茂无害如童的笑容，他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递到我眼前晃了晃，“老板，您的晚餐到了，麻烦连人一起签收了吧。”
我破涕为笑，原本挡在门口的身体向右退了退。
他突然怔了怔，指着地面，眉头骤然聚拢呈直线状对我说：“王祁，你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你傻啊？”
我这才发觉脚底板传来的凉意，连忙拿出鞋柜里的灰色拖鞋穿在了脚上。
钱茂跟着我拿了旁边大几号的拖鞋放在了脚边，由于空间有限，他弯腰解鞋带的时候碰到了我的胳膊。比地板还凉，我整个人都是一惊。
然后拿过他手里的塑料袋，看着他套在身上那件黑外套，不咸不淡的问：“外面还在下雨啊？”
钱茂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一直就没停过。”接着他抬头看我，“你有没有被淋到？”
我摇头，他满意的笑了笑拉着我往客厅走，“那就好，是不是我往你桌子下面塞的雨伞派上用场了！”
排上用场个屁，我走的时候根本就没下雨，也没料到会下雨。
这脑残不知道往书包里放啊？
打开电视，刚坐在沙发上，钱茂就端着一大盘香气四溢的小龙虾走了出来。
“林阿姨没在家吗？我有买她的份。”
我口水直流的点头，等他稳稳的放在我面前，当即就伸出魔抓朝个头最大的小龙虾下手。
钱茂满脸嫌弃的打了下我的手指，命令道：“先洗手，我去拿碗。”
我不悦的跳下沙发，乖乖的跟着钱茂去厨房洗手。
猛然间想起周姨下雨天不出摊，便疑惑的问身边正在拿碗的那人，“钱茂，周姨下雨不是不出摊吗？你在哪买的？”
钱茂回头看我，得意的答：“这多简单，我打电话问了周姨家的地址，然后跑她家去买的。”
“你作死啊，在其他家买不也一样嘛。”
他搓了搓后脖子，低头看着地面：“你不是喜欢吃他们家的嘛。”
那瞬间，我也不知道那根劲搭错了。看着他扑散扑散的长睫毛和额前的碎发，脸就像火烧似的，连带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
怕被发现，转身就大步走出了厨房。
我拍拍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看，我就说钱茂是个危险人物靠近不得吧。
电视里面的综艺节目刚好到广告时间，我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8点40分。
桌上的一片狼藉，看着很碍眼，于是我踢了踢旁边那人的小腿，“钱茂你去把碗洗了，等会儿我妈该回来了，你最好在她回来前离开我家。”
钱茂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看我，“王祁，咱俩又不是地下恋，干嘛躲林阿姨？”
“问那么多干嘛，你洗完碗赶紧走就对了。”
他点头，老实巴交的收拾完桌上的东西，端着碗筷去了厨房。
半响，才听见厨房传来洗碗的声音。
由于我对综艺节目的痴迷程度太高，导致半个小时过去，我才意识到钱茂那小子还在厨房折腾。
谁家孩子洗碗洗那么长时间的，这小子是想赖着不走了是吧。
我起身匆匆去了厨房，对着我的是他望着窗口发呆的背影。
敢情在玩琼瑶剧啊，我突然有点来气，大吼，“钱茂，你干嘛呢？”
他缓缓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然后答非所问，“王祁，你这人很聪明，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你听不懂的话，你看表情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吧！ ”
我双手环胸，得意的拉着嘴角笑，“现在知道骂本小姐笨的人其实自己才是笨蛋了吧。”
钱茂无奈的摇头，方才明亮的表情似乎受天气的影响也跟着恶劣了起来。
此时雨声越来越小，他毫无避忌盯着我看的眼睛突然像蒙上了一层雾霾。
时间或许会让记忆模糊，但我始终清楚的记得初见钱茂那天。
他从一辆我没见过牌子的黑色轿车走下来，目光冷清的扫了眼周围聚集的视线。我心里沉了一下，大概是前一天太紧张导致胃很不舒服，才连带这种无关紧要的目光都变得重要起来。我抱着早餐往校门口走，余光中偷偷瞟了眼快步走过身边的人。他刚好也在看我，只是短短几秒便收回，带着淡淡的不屑。
可能只是对陌生人的警惕，但那时的我却深深感觉到了压迫感。
回到现在，我和他的距离有一米远，他向前迈了一步痴痴的问我：“那为什么？”
我早已感觉到不对劲，双腿却不受控制的挪不动脚步。
没人知道我是想从这里逃出去的。
钱茂又往前走了一步，“为什么摆在你面前的事，你的选择却是把他藏起来呢？”
我急忙打断他，“既然是我的选择，那在选的时候就想好了代价。”
他突然笑了，“是吗？那你想过代价是什么吗？王祁，你会不会害怕？我很害怕，所以才小心翼翼了那么多年。”
“钱茂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了？”我扬着笑脸，企图阻止他，不料鼻尖却越发酸楚。
我很想告诉他，成天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王祁其实是个胆小鬼，她就是因为害怕才不敢轻易正视自己的心思。
那样，你便永远是那个一面和她作对，一面宠着她的钱茂。
“王祁你告诉我好不好？”钱茂终于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然后抓住我的肩旁不停的摇晃，“王祁，你告诉我吧！”
“你怎么了”我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手心都在发抖，我说：“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钱茂终于愣住，眼里多了一抹温柔。接着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他倾身过来将我抱在怀里，久久不语。
他的衣服还没干，我闻到晒干后挥发着香味的洗衣粉被打湿后的味道。
我想我没有拒绝这个拥抱的理由，应该不是窗口吹进来的风让我很冷。
而是我也同样渴望着，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情。只是我不知道日后这般别扭的自己会不会亲手埋葬掉这段关系。
送钱茂出门的时候，我将雨伞递到了他手里。
他头也不抬的接过，柔声说：“我走了！”
我重重的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额头刚刚结扎的那道伤口。
“咦，钱茂你怎么在，来找我们家祁祁玩呀？”不知何时，我妈居然右手拿着包，左手提在塑料袋站在了钱茂身边。
瞧，再煽情的戏有个旁观者在都会变味，甚至腐烂。
钱茂刚才还跟苦瓜一样的脸，此刻硬挤出了笑容来，“是啊林阿姨，我在家太无聊，就过来看看她。”
我妈欣慰的拍了拍钱茂的肩旁，“这孩子多好啊，哎，你俩不是在学校天天见面吗？”
钱茂一时答不出话，只得转移视线。
我妈似乎看出了猫腻，便急忙说：“钱茂别在门外站着了，进去吧，阿姨买了水果。”
我忙过去挡在钱茂面前，“妈，不用了，这么晚了他该回家了。”
“没事儿，反正都晚了”我妈倒是干脆，钱茂也不客气，乖乖的跟在后面进了屋。
我故意留着门，不料却换来我妈的咆哮：“你把门打开干嘛，赶紧给我关上。”
“哦”
客厅里，我和钱茂大眼瞪小眼，谁都忘了开电视机缓和一下气氛。
结果我刚偷偷的挨过去想跟钱茂说让他吃完就赶紧走。
不料我妈突然端着水果盘走了过来，我的动作就生生演变成了怪异的姿势。
我妈警告意味的瞪了我一眼，把一块西瓜递给钱茂。
钱茂礼貌的回了句谢谢。
我拿起西瓜用力的咬了一大口，耳朵上方就传来我妈嫌弃的声音，“看你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在学校没收到过情书吧！”
钱茂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心里的阴霾似乎在他望着我笑的瞬间化解了。
说到这个话题就是我的敏感点。你可以说我不漂亮，没气质，但绝对不能说我没人追。那都是我不稀罕而已。
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反驳她，“用的着吗？都什么年代了，再说学校被我调戏过的男生排成一排都能做广播体操了。”
我妈听完比钱茂笑的还夸张，腰都直不起来的指着我说，“耍流氓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谁耍流氓了？我是觉得被人追没意思才自己下手的。”
“得了吧，死鸭子嘴硬。”
“妈你这是在质疑我的魅力，我最近可收到过不少礼物和请吃饭的呢！”
“谁啊？”钱茂在旁边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怔了怔，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谁知我妈不合时宜的起哄：“果然只有钱茂才能治得了我们家祁祁。”
我看了眼钱茂，活活把话憋了回去。
暗骂自己不争气，别人不开心你还能正大光明去哄似的。
我妈拉住钱茂的手，长叹了口气，“话说回来，钱茂啊，阿姨真的很谢谢你们家人给我介绍了现在的这份工作。要不然……”
我在听见“工作”这俩个字时突然起身，心知肚明她接下来会说的话，冷冷的丢下一句我睡觉了就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