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最好连想都不要去想。
花了二十分钟写好检讨,赶在第一节课前交到了赵老师手里。
办公室的他正在和美术老师闲聊,碍于美女当前。他没有因为我迟交了检讨而生气,反而笑的无比灿烂的接下了我手里的纸。
回教室的途中,在楼道里遇到了尤物。我这才想起自己一直盘算着要勾引他来着。
可当下实在没心情去让他注意到自己,堵在心口的不止是钱茂的笑,还有纪雨这不容小视的对手。
于是我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意外的换来那句,“王祁,我这么快就让你腻了吗?”的疑问句时。
我着实惊讶了一跳,脑子还来不及消化个中的意思,身体便率先做出了反应,缓慢的回过头去看他。
前一秒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结果他就站在我身后,明晃晃的笑容后面是白净的墙壁,衬的他格外显眼。
“没有。”幸好我还记得要回答。只是刚才想太多,这下突然被问住,便答的敷衍。
他象征性的笑了笑,似乎不满意我的回答,继续认真的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同我打招呼?也没来找过我?”
果然像吴娅说的,感情这点把戏不就是你追他跑,你跑他追。
我挠了挠头发,笑呵呵的答:“欲擒故纵嘛,你看你现在不是主动和我说话了吗!上次还装不认识呢。”
“是吗?我也不过是想让你费心来着。”他卷了卷手里的书,明明是失望的语气,却带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可是你好像并没有。”
我习惯在别人失落的时候回答一句,“没有,相信我!”
所以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我应该要改掉。
他倒是很高兴,丝毫未注意到我说的不过是加了真心的客套话而已。
然后伴随着铃声响起的是我匆匆的道别。
怎么说,平常习惯了调戏别人,忽然位置变成了被动的那方,感觉怪怪的。
脚下的步伐顿时快了不少,一直冲到教室门口,我的心脏都蹦蹦的跳个不停。
大概是走太急的原因。
抬头看见高二三班这几个字眼时,莫名安心了起来。
接下来我刚想往里窜,手腕就传来一股力道,瞬间将我拉了出来。
碎不及防的抬起头,钱茂便头也不回的拉着我往走廊跑。
他说:“王祁赶快,不然就碰到老师了。”
以我和钱茂认识的这些年,他根本不用说理由,就足够让我傻傻的跟他跑。
到旧教学楼的后面,他让我踩着他肩膀翻过了墙壁,往下跳的时候,差点扭伤脚。
我们都笑了,逃课的刺激远远比想象中兴奋。
那种挣脱束缚,脚下的马路都变宽了的感觉,让我抱住钱茂的胳膊开心的像个孩子。
他拿开被风吹在我额前的一缕长发,笑着说:“早知道你这么开心,就天天带你翻墙玩了。”
我不领情的憋着嘴角,“哪能啊,这么多年天天看你都腻了。”
钱茂想了想,瞪大着眼睛看我,“要不,我去整容吧,王祁。”
我眉头紧了紧,受不了他故意装傻逗我笑的样子。
下午一两点的室外正是炎热的时候,我和钱茂穿过长长的巷子到了江边。风用力的挂在脸上有轻微的不适感,耳边是叫不出名字来的虫鸣声。
钱茂转过头来看我,树荫下熙熙攘攘洒在他身上的阳光让我有想举起相机的冲动。
用时下的流行词形容,大概就是所谓的“行走的画报。”
可是每次当他深情注视我的时候,我一面贪心的想回应,一面又迫不及待的想逃开。
这种心态的形成,常常让我处于焦急的状态。
就像是往空水杯里倒满水后又倒出来,如此反反复复。
然而在知道结局的情况下,我很努力的想改变,却又怕自己承担不起后果。
等我们再大一点吧!
我问他:“钱茂,我们今天怎么玩?”
他不语,慢慢走到我身边,笑容明媚,好像早就盘算好了只等我上钩的样子,“我们今天不要吵架,开开心心的当一天情侣好吗?”
我故作为难的抿唇想了想。见他脸上越发沮丧的表情,便笑嘻嘻的说,“看在你美色的份上,准了!”
钱茂瞪大的眼不可置信的怔了几秒,然后笑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整个人就跟着魔了似的,抱着我连转了几圈。
为了这个笑容,我甘愿用自己的双手将你丢过来的鱼线一圈一圈的绕在脖子上。那样当你惊讶没有鱼饵也能钓到鱼的时候,我便有了正大光明的资格。
可惜我正注目的那个人,他并不知道,我们其实拥有相同的心情。
钱茂掩饰不住笑容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他牵着我的手往前走,刹那间,比起手心的温度暖起来的好像是心。
我们曾经走过无数遍的大街小巷,当牵着你的时候,埋头一看才发现脚尖像踩在了蝴蝶的翅膀上。
他俯身在我耳边细语,“你知道吗?我所有的幻想都在刚刚实现了!”
“钱茂,你真的很没眼光,你知道吗?”
他猛点头,“这个我知道,从数不清多少次看见你在窗口望着外面的男生犯花痴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脑子坏了。”
我伸手去揪他的耳朵,我说:“难道你不是被我的美貌所倾倒的吗?”
“当然肯定有这个原因了,你先放开手再说,大街上那么多人呢!”钱茂吃疼的用手护住耳朵,
我斜着嘴角坏笑,“人多怎么了,我教训男朋友还怕别人指手画脚啊。”
钱茂突然就不嚷嚷了,手也乖乖的放了下来,讨好的看着我:“王祁你揪吧,揪掉了我都不心疼。”
我赶紧放开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恶心死了。
这场仿佛练习过的约会,我们之间没有尴尬,余下的全是心动。
看了电影,吃了情侣套餐。
他在走出电影院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脸色极其难看的对旁边偷看我的男生发出了警告。
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逆来顺受的钱茂是纸老虎。可是当他斜着嘴角,痞气十足的把我揽进怀里,然后狠狠的用肩头将那男生撞退了几步远,气场愣是强大的让另外两个同行的男生当场蒙圈了。
我才开始计算自己到底错过了他多少次施展拳脚的机会。
早该知道在我面前大男孩的他,原本就是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人。
出电影院走了两个路口的我无力的坐在了路边的长凳上。任凭他怎么诱惑,我的屁股就像长在了凳子上,死活不肯动。
他拿我没办法,明明气急了的脸,却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
最后背着我往游乐园的路上走,旁人时常投来羡慕或做作的目光。他却乐此不疲的擦掉额头的汗水,语调微扬:“可能这样比较孩子心思,你会觉得我幼稚。但从十三岁到十七岁,我就想象着和你手牵手走在游乐场里场景。”
我不留情的吐槽,“是挺幼稚的,现在的孩子都去酒店。”
“但是王祁你要相信我。”
“嗯!”
怎么能不信,我处心积虑的消磨殆尽了你在我面前的优越感,因此得到的奖赏。
到游乐园门口,悄无声息落下的夕阳让我心里沉了沉。我想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就玩个痛快吧!
人总是背负同一种东西会很累的。
回家坐上公交车,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皱起了眉头。
从来都希望快一点的时光,唯独今天连坐公交车的路程,都想一步一步的去走。
原来心底关起来的猛兽不是被黑暗消灭了,而是潜伏在最隐蔽的角落,等某日看到阳光,便肆无忌惮的跑出来折磨我。
玻璃窗上的两抹身影并肩而立。转头去看身边的人,他突然调整了坐姿,然后头一歪倒在了我的肩膀上,轻声呢喃:“今天背了某人一整天,好累啊!”
我目光所触及到的范围是他乱糟糟在我颈项的头发,整个鼻尖都充斥着洗发水的味道。
如果告诉你,我望着窗口犯花痴看的其实不是别的男生,你信吗?
小区暗黄色的路灯下,飞着许多小虫子。钱茂从下公交车开始就是一副懵懂的状态,我放开他的手,笑着说:“到了,你回去吧!”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便“哦”了一声。
我看了眼四楼亮着的灯光,头也不回的往楼道里面走。忘了之前想好在分开的时候要冲他潇洒的挥挥手,然后说时间到了,我们又变成了朋友。
这样想着停下步子,回头就撞进了一个拥抱,我措手不及却坦然的接受着。
他在我耳边低语,“好舍不得啊!”
我倏地笑了。
这个拥抱持续了五分钟,感应灯时灭时亮,我却一点都不害怕。
离开前他说:“虽然童话会醒,可是我会开心的记得这个过程。”
你听,多矫情的话呀。可是只要你一笑,每次又那样受用着。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谨慎的踏进玄关,然后轻轻的把钥匙放在柜子上。
在没有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前,我心存侥幸。背后空落落传上来的凉意,才想起钱茂说吴娅会负责把我和他的书包拿回家。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出现原来吴娅和钱茂之间的关系比我和她要好的觉悟时,三两秒后又立即否决了。
当下的难题是怎样过我妈那关,以及明天要面对逃课的处罚。
抱着豁出去的心情走到客厅,我妈正坐上沙发上盯着对面的黑色屏幕发呆。
我小心的喊她。
她恍然的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说,“回来了!”
我机械般的点头,站在原地不敢动。
我妈突然笑了,然后招手让我过去。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每次看见她这种表情的时候,都会自露马脚,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坐到她身边,静静的看着她那什么都知道了的神情。我很想在她开口前解释的,无奈语言能力在对上她越加严肃的面容时,活生生被逼退了回去。
眼前的人,她在我陷入爱情的时刻。不是鼓励我勇敢,而是残忍的告诉我,“王祁,以后的事我们都无法预料。但现在的钱茂,你最好连想都不要去想。”
我无法反驳她说出的事实,甚至连挣扎的力度都划破不了皮肤。
所幸智商不低的自己早就意识到了这一切,后来才能在不哭不闹的状态下默默回到房间。
洗完澡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不是因为我妈的那番话在预料到的情况下还能像石头砸进心口。我不过是像之前失眠的夜晚一样,在重复想着那个人。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黑夜里行走,没人能看见我的伤口有多深,同样也不会有人知道刺伤我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