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天衡大厦
时间：2012-08-11
沈淮不介意孙亚琳深入到梅溪钢铁厂生产及财务运营的具体细节去。
孙亚琳的专业背景，对梅溪钢铁厂的生产运营，也能提出相对专业的意见来，这本身也是沈淮所需要的。
不仅财务资料向她公开，下至车间班组“日清日结”会议，上到厂年经营目标制定会议，沈淮都允许孙亚琳参与进来。
沈淮也完全不拘她跟一线工人，或跟赵东等管理层人员接触，甚至还特设了欧美钢铁等工业企业展现状的培训课程，请她给员工上课……
唯有让她看得透彻，看到梅溪钢铁厂脱胎换骨真实的一面，才能叫她放下警惕，拿出合作的姿态来。
孙亚琳梅溪镇留了七天，已经远远超过她既定的行程。
似乎也是故意跟沈淮较劲，渚溪酒店前孙亚琳临上车离开东华时，也没有明确她表露对梅溪钢铁厂那笔贷款的态，只是要沈淮等候她的电话，还跟送行的陈丹额外说了一句：“我这个表弟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沈淮听了直跳脚，陈丹只是温柔的回以一笑。
到第四天，沈淮就接到孙亚琳从省城打来电话：“对不起，我已经了大努力……”
“……”乍听孙亚琳这么说，沈淮心里一沉，业信银行真要止这笔贷款，对梅溪钢铁厂的影响太大了，年尾他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去补这个缺口。
孙亚琳大概听到沈淮给打击的叹息声，也奇怪他没有拿苏菲娅的事来要挟她，乐不可吱的笑起来：
“省行姚荣华行长明天将到东华市调研分行选址的事情，有一到两个小时的行程空当，我会安排到梅溪钢铁厂走一趟。这是我大的努力，要是姚荣华行长不认同你们的努力，你们就要从别处融资补这个缺口了。我想电炉钢车间那边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生产一部那边的平炉，明天是不是停一下？姚荣华是个很注重环保的人。”
沈淮舒了一口气，懒得跟孙亚琳斗嘴：
对于每月拿十几二十万当零花钱的阔小姐，是无法理解梅溪钢铁厂那些只有四五元月工资的工作，对钢厂多个员工是何等的重要。
沈淮琢磨着孙亚琳的话，又琢磨出别的味道来，问道：“选址需要分行的负责人亲自下来调研吗，你前两趟白跑了？”
听着孙亚琳电话那头沉默着不说话，沈淮紧追不舍的问道：“我们既然都合作到这份了，能不能再透个底给我？”
“谁跟你这个浑蛋合作了？”
孙亚琳电话嘴还是硬着，但接下来还是把底透给沈淮知道，
“几个老头子决定加大对业信银行的注资，条件是要业信银行东华市重点展业务，大概也是有叶落归根、照顾家乡的念头。初有三个方案，其一个是整体购入天衡大厦，设立分支机构。不过梅溪钢铁厂的放贷一事上，东华市政府存很大的问题，业信银行真要把业务展的重点放东华，会带来很大的风险，所以我就把这个方案否定掉了……”
“只是你私下里不赞同这个方案，还是说已经正式把建议提交上去了？”沈淮追问道。
“这个问题涉及到业信银行的商业机密……”孙亚琳电话那头卖起关子来。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沈淮语气软下来。
这个问题很关键，他需要确切的消息：
业信银行东华设立一家普通的地市级分支机构，跟业信银行整体购入天衡大厦分设分行，投入的资金跟资源，都不可能是一个量级的；何况还涉及到东华市目前大的烂尾楼项目天衡大厦。
“我要是把建议正式提交上去，你以为姚荣华行长还会去东华吗？还会有心情参观梅溪钢铁厂吗？”孙亚琳说道。
“谢谢你。”沈淮说道。
“……”孙亚琳电话沉默了好久。
“怎么了？”沈淮问道。
“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有跟我说过‘谢谢’两个字吗？”
“有？”沈淮说道。
跟孙亚琳通过话，沈淮就直接打电话到谭启平的办公室，市里正召开一个会议，熊斌也列席旁听。沈淮没有耐心梅溪镇等候，直接开车到市里，等着谭启平、熊斌他们把会开完。
市委市政府共一栋楼办公，沈淮离开这栋楼将有四个月时间。不过这栋楼里大半年的秘书生涯，是之前沈淮的人生，虽然保留了记忆，但并没有特别深的感触。
楼里的工作人员认出沈淮来，神情冷漠者有之，其他也多为敷衍或讨好的笑容。
沈淮市委办秘书一处的接待室里等了近半个小时，谭启平那边的会才结束。
“什么紧要的事情，电话里说不行？听到你过来，开会都仓促了，回到办公室才现还有几点意思没说透。”谭启平办公室看着沈淮进来，指着临窗的会客区沙，要他跟老熊一起坐过去说话。
“可能是个好事，不过又不能确定，所以才急着找谭书记你拿主意，”沈淮说道，“业信银行省行的负责人姚荣华明天要来东华，谭书记你知道消息？”
“嗯，”谭启平点了点头，又不确定的问熊斌，“市里是不是分管金融跟外事的梁小林副市长接待……”
“接待规格要升级啊，”沈淮说道，“这次业信银行东华开设分行，可能会选择天衡大厦……”
“这个事我知道。之前业信银行的代表过来调研时，向相关部门要过市区一些楼盘的资料，其包括天衡大厦。不过天衡大厦的情况你也清楚，目前还不具备出租的条件，我想市政府那边应该有提醒过业信银行……”谭启平说道。
熊斌敏锐一些，问道：“业信银行选址天衡大厦，是不是另有目的？”
给熊斌这么一提醒，谭启平也陡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兴趣大增，情不自禁的坐直身子看向沈淮。
沈淮点点头，肯定了熊斌的猜测，说道：“整体购入天衡大厦作为东华的办事处及物业投资，目前是业信银行还权衡的一个方案……”
“是吗？”谭启平听到这个消息，眼睛大放光彩，也有些坐不住，站起来办公室踱了两步，问熊斌，“你手头有没有天衡大厦的资料？”
“全的资料还市钢厂，要经过顾同，”熊斌说道，“市建公司里，应该有一份资料，不过市建的夏有才是鬼机灵；我打电话问问市规划局有没有资料，规划局那边应该不会太敏感……”
“好，你马上就打电话给规划局，可能不要惊动市政府那边。”谭启平知道要天衡大厦的遗留问题真能由他亲自解决，对他东华拓开局面，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由不得他不紧张这件事，也要确保先瞒过高天河的耳目。
八十年代末十年代初，沿海城市兴起第一波建高楼的房地产热潮，东华市也不甘示弱，而第一座米高楼的投资重任，就落到效益好的市钢厂手里，熊斌仅仅参与了天衡大厦的前期规划，就给调离了市钢厂。
天衡大厦于零年破土动工，刚挖好地基，市钢厂就陷入经营困难。三年时间来，市委市政府的多资催促下，天衡大厦才艰难的收了顶，但后续工程则完全没有资金投入，停工到今天已经有十个月时间。
而随着年海南省房地产泡沫的破灭，沿海各大城市的商业房地产都受到严重的冲击，天衡大厦的复工也就看上去遥遥无期。一入夜，天衡大厦那一块就黑黢黢的一片，仿佛东华市身上缺掉的一块大伤疤。
而要完成后续建设，至少还需要一个亿。
此时硬要市钢厂抽一个亿的资金来完全天衡大厦的建造，无疑是促使唯系八千人饭碗的市钢厂速死。而东华市今年可支配的市级财政收入不过十二亿，到处都是求爷爷告奶奶喊穷的声音，也没有可能抽出一个亿来去补这个窟窿。
天衡大厦的问题，完全是吴海峰跟高天河遗留下来的，谭启平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但天衡大厦的问题，要是能由谭启平亲自解决，这个意义就大不同了。
除了能打吴海峰、高天河的脸外，谭启平东华官员当的声望也将大幅提高，可以借着天衡大厦的问题捋一批人下来，换一批人上去。
“听熊斌说，你跟你这个法国表姐，关系似乎不是很融洽，我也就没有再关心这件事，”谭启平问道，“怎么，这消息是她那边漏过来的？”
“不管孙家还是宋家，我们这一辈人里，野心勃勃的不少，所以兄弟姊妹间处得不是很好，再一个，我打小性子就顽劣，不讨人喜欢，”沈淮总不会跟谭启平说之前那个浑蛋海外的混帐事，摸着鼻头，避重就轻的说道，“我这个表姐，这次到国内也是想做一番事业，叫家人刮目相看，所以还能谈到一起去……”
谭启平哈哈一笑，他虽然不会刻意的去打听宋乔生为什么对这个侄子冷淡，也没有渠道去打听沈淮海外留学时的表现，但沈淮回国后淮海省的近三年来表现，他这段时间还是有所耳闻的。
谭启平不认为年轻人贪色、脾气大、有些傲慢、有些冲动是多大的毛病，关键要注意分寸，至少他跟沈淮接触之后，没觉得沈淮有失分寸的地方。
熊斌去打电话找资料，也不说是谭启平要看资料，怕别人太敏感有所联想，而是叫规划局派人将资料送到他的办公室。
熊斌回来，跟谭启平简单的汇报了一下，又说道：“业信银行，真要能天衡大厦整体购下，不仅能解决天衡大厦的问题，也能叫市钢厂前期投入天衡大厦的资金解套出来。明天的会见，的确是该由谭书记你亲自出面……”
沈淮又把业信银行对梅溪钢铁厂的贷款，以及当时市政府的撮合，都给谭启平、熊斌详细说了一遍。不是要去翻旧帐，恰恰是要商议着如何将旧帐巧妙的揭过去，促成业信银行整体购入天衡大厦，东华市重点展金融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