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 124 章
种种天魔色相如泡影一般消退,乐令识海中如有日光映照,光明灿烂。他经脉中魔气流转,生生缠住无形无质的天魔,将其所蕴魔气都吸入其中,化作本身神炁流回玄关祖窍。
他在水宫中专心修行,天魔招了一批又一批,一意把这些年来在外流宕浪费的时间都弥补回来。直到今日,总算是功行圆满,体内真炁充盈,内外通明,一点毫光从元婴上散发出来,照彻玄关祖窍与各处经络穴窍,周身三万六千毛孔。
那小小的元婴睁开双目,将内外世界一并收入眼中,鼻端微微吸气,便将一身神炁与四周空中遍布的灵气都吸入自身之内。元婴之外缠结的灵气不断增加,而玄过经过多年温养开拓,已扩至不能再扩的地步。
流水般的真炁与灵气不停侵入,虚空之中忽然响起极细微的碎裂声,先是一声声缓慢响动,后来越响越疾,似有一层薄薄的无形屏障被什么东西打碎,那元婴忽然自在动弹了几下,仰起头望向上方,盘坐的双腿下涌起了一股如云如雾的神炁。
乐令色身之外,灵炁已化成一股旋风向他体内涌去。数万里海天之上乌云汇聚,以水宫所在处为眼盘桓集结,铺天盖地地向四方拉开,将一片天空遮得密密实实。其中穿插着细细白色雷光,将半片天空照得都有些发亮,只是引而未发,还不曾真个落下。
玄阙老祖是头一个察知乐令元神要移宫的,也就把他从自己怀里挪出去,顺手拎了云铮和湛墨就要往外走。湛墨虽也在修行,却不到什么关键时刻,被他弄起来后便自己睁了眼,冷冷说道:“我不离开寝宫。”
玄阙将云铮扔了出去,拎着他的脖领子仍往外走,缓缓摇头道:“虽是不知好歹的畜类,也是我徒儿当弟子养的了这么多年的,我岂能看你陷入天劫之中。”
湛墨脸色越发难看,挣扎了几下却挣不出来,满含怒气地说道:“无知人修,我这冰揭罗宫是上古大能遗下,守宫大阵齐开时,纵是天仙也闯不进来,不过是区区天劫,何须如此小心在意!”
玄阙笑道:“天仙也闯不进来么?那老夫怎么会在这里。当初你在我手里养着时可没有这么狂妄,看来得回蛟丹和本命魂珠之后,你的底气倒是足多了。”
不管两人说什么,湛墨却也被他弄出寝宫,守卫在殿外的妖仆看到一个陌生人修这样拎着他们的宫主,无不义愤填膺,各自举起兵刃对玄阙老祖动手。
湛墨终于从他手底下挣扎出来,喝住了众妖,直视着玄阙老祖冷冷说道:“你也不过是具分神化身,如今冰揭罗宫关门闭户,本尊在天上无法策应,我要除去你这化身,将令儿留在身边又有何难?将来我恢复龙身,就是你本尊下界,我亦不必忌讳你了。”
玄阙老祖不过笑笑,将虾兵蟹将扫开,负手看海上将落未落的雷光。
乐令玄关上方那片无形屏障终于破碎,婴儿身下神炁化作云车托举,缓缓抵上刚刚破开的屏障,如牛拉车一般艰难用力,一寸寸升到胸中一片既不算体内、也不算体外的虚空之地。
结成元婴之后,元神就能沟通天地,从玄天上界吸纳天地之气以供自身驱使。然而法力通达天地,受天地规则的管束也就更重。修仙本是逆天之举,从此以后更是步步劫关,每提升一个小境界就要受一回天劫,以及无声无形来临的人劫……
元神移宫之后便是小天劫,乐令收稳神炁,起身便去找湛墨。小劫关天劫不重,只消离开几里地便不会被天雷波及。这满宫水妖怕是受不起这牵连,他得立刻离开这里,到外头渡劫。
然而推开殿门,看到玄阙老祖悠然站在庭中,他当真是有些吃惊。怔忡了一下,便见漫天闪动的银光直扑头顶,向水宫沉沉压了下来。这种时候也由不得他再想别人会怎样,当即盘膝坐好,从法宝囊中取出防身的重阴织魂瘴往头顶扔去,化作一片云雾将这水宫护住。
雷光悉悉琐琐地响起,将头顶这片水域照得亮如白昼,却似被什么阻拦在外,始终落不下来。乐令全神戒备地等了半天,一道道雷光落下,却都被水宫外的法阵拦住,只看见头顶雷光时歇时落的热闹,身上却是全无压力,平生头一次这样轻松渡劫。
在他的小天劫落下时,冰揭罗外的法阵却是全力运转,明光照彻百里,原本被重重阵法隐藏起来的水宫也现出原形。就连头顶沉沉水幕也被贝阙珠光映照得如同白昼,在庭中看来光彩流溢,美不胜收。
乐令缓缓睁开眼,先向师父笑了笑:“不知师尊何时到来,徒儿方才急着渡劫,竟没向师父行礼。”他站起身来收了重阴织魂瘴,给玄阙老祖行过礼,顺便也夸了湛墨一句:“你这水宫当真不错,我还怕引下天劫连累你们,想不到这宫外阵法连天劫也经得住。”
湛墨极自然地往他身边走去,仿佛不经意地答道:“我在这水中盘踞数万年,底蕴之丰厚,岂是修行不过数千年的人修可比的。你只管在这里住下,哪怕是人修阳神出窍的风火雷劫,这水宫也能替你挡下。”
玄阙老祖却是先一步朝乐令勾了勾手,引着他扑进了自己怀中,抚着他的背后轻笑道:“你修行时倒还算专注,为师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中途竟没发现么?”
乐令自然是没发现的。反正玄阙老祖也不是真的怪他,他也就只撒娇似地答道:“我专心修行才是遵从师尊的教导,而且这趟出来也是为了让湛墨修行进境得更快,早日接下我的担子,承继六欲阴魔**的衣钵。师尊只该奖赏我,怎么会生我的气?”
他双眼明亮如星,其中盛满期盼,仿佛真等着师父奖赏。玄阙老祖自然不会学柳下惠,更不会在这些妖类面前有任何避讳,果然就如他所愿地奖赏了他。湛墨也是在玄阙老祖膝下养了几十年的,深知这对师徒早就是这样的关系,出来外头还算收敛,在幽藏魔宗的时候更是叫人忍无可忍。
不过他现在也不愿再忍。
玄阙此身只是个分神化身,他到现在还没动手,已是看在乐令的功法实在危险,怕他自己修行时出了岔子。如今乐令已跨过了一个小境界,而且他这身体不再修行也不会有寿元之衰,可以长长久久和自己在一起,何必再违心留着那讨厌的人修?
湛墨眉头微皱,等到那对师徒分开了,才狠狠盯着乐令红润的双唇道:“你去殿里再修行一会儿,我和玄阙有事要说。”
玄阙老祖不过微笑,乐令却是极为不满地申斥:“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尊师重道吗!为师这些年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竟连句师祖也不会叫了?还是觉着你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得了个内丹龙珠,就想要造反,不把我当师父了?”
乐令心里一向是好为人师的,前世没抓着肯送死的弟子,今生又和湛墨渊源最深,当真把他当了亲儿子养。如今徒儿不听话,还在他师尊面前丢了他的脸,若不教训以后可怎么有脸见人……他挺起身来对玄阙老祖请罪:“弟子教徒不当,师尊且回屋里歇歇,等我管教这不听话的东西,叫他给师尊负荆请罪!”
他把嘴角暗含笑意的玄阙老祖送到屋里休息,从法宝囊中寻出了一枚竹枝,就在庭中对着湛墨斥道:“你这不孝弟子,还不跪下认罪!”
有道是当面教子,背面教妻。徒弟也和儿子一样,都是要当着外人教训才能叫他长记性。那个不孝弟子不仅没认罪,反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右手掌心浮出那蓝砂阵盘,其上砂粒起伏,寝殿大门便被蓦然关闭,殿门外清光乍起,将那大门化作一片平滑石壁。
湛墨神色稍稍好看了些,乐令的脸色却难看极了,五指如电般刁向他的腕子,要去抢夺那阵盘:“你这欺师灭祖的畜生,竟敢把师祖关在殿里。好!好!好!我本欲给你留面子,打打手板就算了,今天非得要上家法不可……”
他手法既快且准,一把夺过阵盘,五指抓着湛墨的手腕,将他按在了地上。周围妖物哪里看得下去这个,尤其是蛟妖无患,更是恨乐令入骨,当场便要拔出兵刃。湛墨虽半跪在地上,威仪却还不减,向周围喝了一声:“都下去!这是我和他的事,你们不管,也不准在这里围观!”
众妖无奈退出这重院落,湛墨施法闭了大门,乐令的法术也落到了他身上,将他下面裤子褪尽,执着竹枝便要行家法。这家法也是乐令自己才定下的,还没想好要打多少下,反正什么时候打到这混小子把他师祖放出来什么时候算。
湛墨虽是水宫之主,无奈现在妖丹尚未补全,修为不过是和金丹初关差不多少,虽然有地利这便,却又不能以这阵法对付乐令,因此被按着着实打了几下。
他也不肯受这羞辱,拼力想起来夺了那竹枝,再把乐令压在身下拿大棒子几力抽个几百千万棒的。挣扎反抗之间,院门外忽地传来降真微带兴奋的声音:“宫主,门外有几名人修求见……”
湛墨还挨着家法,别说人修,就是天龙也不肯见,厉声答道:“不见!冰揭罗宫锁宫期间,任何人也不许出入!”
无患却是有些倔强,并没立刻依言退下,仍是继续说道:“那些修士是为了三百里外那座充满死气的洞天而来的。我冰揭罗宫中当年亦为了从那里出来的几个妖修损失惨重,这些修士能阻止死气外泄,又有心消弥祸端,若只见一面,知道些内情,于宫主有益无损……”
湛墨听得不耐烦,正要喝斥他不该延揽外头的事,却听无患又说道:“那些修士中领头的人是罗浮修士秦弼,我记着与宫主的主人同出一门,而且又是同姓吧?”
乐令手中的竹枝蓦然一歪,按着湛墨的手也散了力道,被他挣扎出去,重新穿好的衣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