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龙牙华表
五月的东海吹着湿润的暖风,浪花如雪,海域万里,让人望之心胸一阔。
两艘巍峨战舰驶出杭州湾,绕过舟山群岛进入浩淼的东海,昂首向南航行。
徐靖张臂“嗷嗷”嚎了几嗓子,仿佛是在出闷气般。“娘的,还是这海上快活!”他大笑不止。
周围说话的几员水师将领互看一眼,脚下都不由往旁边挪了挪。张公裕倒是没往外移,却一脸嫌弃地扫了几眼仿佛是从牢里出来放风的某人:真是丢人呐!
“哈哈哈……痛快!”前海盗头子吐口长气,豪笑道,“这京城可没海上快活!”
徐靖右侧是第三舰队的都统制王彦恢,历经海上风浪却总也不黑的白净皮肤让他的外表更像读书人,捋着颌下刚留出的短须,锐利的目光侧扫左前方的甲板——水师都帅范汝为正与七八名文官指着海面闲磕,他唇边撇过抹笑,嘿嘿道:“陛下恩赏大笔银钱,让臣等在京师繁华地吃喝玩乐一月有余,徐帅还不满意?”
徐靖歪了下嘴,心道:被人盯梢的日子有甚快活的?若不是范帅说“做戏周旋”,他早废了那几个鬼鬼祟崇的察子。哼了声,冷笑道:“满意得很!岂敢不满意!”他微微扬高声音,“不过这恩赏拿着实在烫手,不如早回南洋落得安心。”
王彦恢身边站着第四舰队都统制冯镇,他为人谨慎细微,闻声不由扫了一眼左前方似乎恍若未闻的那几个文官,嘴唇朝那边呶了呶,又向后斜了斜嘴,道:“小心隔舱有耳!”
身边四五位水师将领都嘿哈诡笑起来,徐靖摸着下巴不屑,“那厮吓得龟缩在舱里不出,有甚好怕的!”
张公裕嘿哈一笑,道:“我担心的是,那位蓝押班宣旨时嚇得双股战战、语不成句,有损皇威如何是好?”
他这话说得有趣,徐靖、王彦恢等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位被提及的蓝押班是说内侍押班蓝珪,皇帝潜邸的旧人,此次随同水师诸将同行是往华宋州向卫希颜宣旨。
舰上众将不满朝廷对卫希颜的不罪不赏处置,自然对前去宣旨的蓝珪没甚么好颜色,虽说顾忌他是皇帝身边亲近的内侍不敢当面相讥,却都冷着张脸不作搭理。蓝珪也不是愚傻的,心知此行任务不讨人喜,索性留在舱中,省得出去招人眼目。
舰上同行的除了蓝珪和两名亲随小黄门外,还有除知华宋州的陈康伯、通判朱倬,以及知录朱松、司户洪兴祖、司法李易、司理袁陵等幕职官吏十余人。除了三名内侍不招人待见外,一干文官和舰上官兵的相处还算是融洽,不过范汝为等人心底还是带着几分提防——谁知道这些官员里有没有身负皇帝“特别使命”的?
这几日海上都顺风,两艘战舰很快从东海南部进入到南海领域。
海上日子单调,视野所见尽是海天水鸟,一干文官渐渐失去了倚栏观海的兴趣,回到文人的雅致生活,或读书、或填词作诗,偶尔聚会起炉点茶,日子倒也过得乐哉。一些人壅堵在心底的对海外瘴疠地的害怕、担忧、恐慌、焦虑等诸般负面情绪也在海上航行的平静生活中慢慢消磨下去。
十多天后,当范汝为哈哈笑着宣布“华宋州将至”时,舰上的文官们反而有一种“终于到了”的长吁感,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期待,有对据说是控扼了海上香瓷之路咽喉之地的海外新州的期待,也有对那位传说中的国师枢相的期待。
此时,距离龙牙港尚有三十海里。
一艘飘扬着“宋”字绣金团龙飞凤旗的战舰迎面驶上来,打着旗语让前方战舰停下待检。
“这是驻华宋州水师的巡逻舰。”范汝为向走上甲板的陈康伯等文官解释道。
两艘战舰减速停下,巡逻舰靠上来。上舰巡检的武官认识范汝为,“啪!”握拳击胸敬了一礼,按巡逻的规例恭敬征询几句后,踩着长板返回巡逻舰。
须臾,两枚烟花弹从巡逻舰上发出,“嗖嗖”飞到高空,“啪啪”爆出两朵黄色的菊花。
陈康伯等文官惊“咦”一声。
范汝为摸着胡子哈哈笑道:“这是信号弹的一种,叫‘礼宾弹’。两枚弹表示两艘船,黄色烟花代表来船是本国战舰,若是外蕃舰船就用红色烟花。”
陈康伯问道:“若是敌舰来袭,如何表示?”
范汝为咧嘴一笑,“若是敌袭,发出的就不是烟花,而是烟箭……还有其他情况,皆有不同信号。”
徐靖嘿嘿笑了声,道:“这信号弹是卫帅的建制。咱们以前可没想到,这过节玩耍的玩意还有这等妙用。凭这烟花信号,未见敌船便可遥知敌情。除了预警信号弹,还有指挥信号弹,配合卫帅建制的旗语,嘿嘿,就算炮声轰天,亦不怕指挥号令不能下达。”
陈康伯点头笑道:“某等这一路上长了不少见识,看来这海上作战和陆上不同,依靠击鼓鸣金的指挥怕是行不通。”
司法参军李易问道:“若逢夜里或雾天,这信号弹和旗语如何看得见?”
王彦恢回答他道:“卫帅已考虑到这点,所以又建制信号灯指挥。”他又手指海空,道:“卫帅说,还要在海上建立灯塔,这样商船在黑夜里也能航行,不会迷失方向。”
“灯塔?海上能建塔?”
“不会被风浪吹垮?”
“用何物作燃料?蜡烛光岂能照远?”
“这得花费多少钱呐!”
“用处不大……徒耗银钱!”
文官们交头接耳,观其表情却都是摇头不信或嗤鼻不赞同。
王彦恢抚着颌下短须,道:“卫帅目光远大、智略深远,非某等能及。就说这烟花、旗语、信号灯,某等思量下或能创出一二,却远不及卫帅之智,似乎信手拈来,却建制周全。以一人之智凌于众人之上,实为天纵英才!这海上灯塔某是听卫帅无意说起,但彦恢愚钝,对卫帅的构想只闻其说,却未能领会其中深意,诸君至华宋后,或可向卫帅请教一二。”
这话明着赞卫希颜,暗中却将一干文官都比了下去。陈康伯等人的脸色自是不太好看,范汝为等将领却在心头乐开了花。这帮文官,明面上和他们相谈甚欢,背地里却说他们“粗鄙不通文”,哼,以为他们听不见?
徐靖的话在文官郁卒的脸上又加了一巴掌,“卫帅这脑子不知咋生的,转得太快了,让人拍马都追不上……”
众将附和:“就是、就是!”
陈康伯等文官被王彦恢和徐靖连着明嘲暗讽了一番,一时面面相觑作不得声,又见众将脸上都油然流露出敬服之色,均心想:传闻卫国师在军中威望无人可及,看来非为虚传。
陈康伯哈哈笑了声,拊掌道:“然也、然也,卫国师军略之才,某等只可仰望焉。”他这话给文官们解了围——论军略之才,文官自然比不上枢密使。
范汝为哈哈大笑,算是将此节揭过去了。
王彦恢心道:文官说话果然既绕弯子又谨慎,陈康伯赞卫国师“军略之才”,此为举朝公认,即使传到皇帝耳中也生不起风浪。
这般说笑间,战舰已渐渐驶近龙牙港,速度放缓下来。
蓝珪带着两位小黄门也走上甲板,和范汝为、陈康伯等人寒暄几句,众人都远目眺向大宋的海外新港。
远远望去,五道灰白色的平台宛如五支长板,从陆上直直伸入海中,方便吃水深的海船直接泊靠,省了近陆水浅的纤拉,也更便利货物上下。
陈康伯等文官见识过京城的江岸码头,也是用水泥混凝土这般构建,对此无人作惊异之态,然而当众人望见矗立在码头后面的通体洁白的高大石柱时却都“咦”了一声。
“这是华表?”有文官脱口呼出。
“是华表。”通判朱倬点头肯定,笑着说,“建在码头倒是少见。”
知录朱松笑吟道:“伐竹为桥结构同,褰裳不涉往来通。天寒白鹤归华表,日落青龙见水中……合欢却笑千年事,驱石何时到海东。”
一干武将听得云绕雾绕,暗里撇嘴:这文官就是酸,看啥都有诗兴。
周围的文官却都知道这是杜甫的诗。司户参军洪兴祖笑道:“杜工部诗中的‘华表’是说桥柱——这华表建在码桥之后,莫非是作桥柱之喻?”
司法参军李易眉毛一扬,道:“杜工部诗中道‘日落青龙见水中’,典出《朝野佥载》——记曰:‘东突厥可汗默啜破赵州,欲南下赵州桥,马跪地不进,但见青龙卧桥上,奋目而怒,突厥惧而遁去。’这华表若出于卫国师用意,某以为应是立威海外、震慑胡蕃之意。”
他说着,目光看向范汝为。
范汝为摸着络腮胡子点头,道:“某等赴京时这华表还没立好,听卫帅说过。从基座到柱身全是用大理国的汉白玉,听说石材先运到广州,工匠按卫帅给出的图纸精工细雕,再由战舰运过来……”
就这几句话间,战舰距码桥支入海中的前缘已不足百丈,高大洁白的华表看得更是分明:两条云龙绕柱而上,柱顶立着一对凤凰,头向东,展翅欲飞。
众文官面露异色,这华表的外观和熟知的华表有些不同。
且不说绕柱的云龙竟有一双,华表顶端的瑞兽竟是凤凰就让人大是惊诧了——
一般来讲,柱顶应该蹲犼——传说是龙九子之一,代表上传天意、下达民情,寓指君王勤政;或者柱顶立仙鹤——传说道家有仙人丁令威,成仙后化为仙鹤,飞归故里,立在华表上高歌。于是,人们便在华表顶端雕刻白鹤,以表吉祥。
但雕立一对凤凰却是闻所未闻——难道是卫国师的个人喜好?
蓝珪想起卫国师官袍上的凤凰绣纹,心里打了个突,暗道:龙凤龙凤,历来是龙在凤上,这华表却是凤在龙上——卫国师此为是有意还是无意?
众人正纳罕时,便听范汝为的宏亮嗓门道:“某听卫帅说,上古时候,尧舜在交通要道和朝堂竖立木柱,一是作指路用,二来让百姓、官员在上面书写谏言,表示君王要广开言路——这就是华表的由来。不知某有没有说错?”
文官中朱松学识最为渊博,抚须点头道:“卫国师所言不错。后世几经演变,这华表的喻意除了征谏、勤政之外,又成了华饰之表,是华美、吉祥之物——何宴有赋云:‘故其华表则镐镐铄铄,赫弈章灼……’”
他抑扬顿挫地吟赋,文官们眯眼细听,不时捋须点头,范汝为等武将却听得眼皮子直翻,大不耐烦。
“朱知录学识渊博,某等佩服。”
陈康伯趁朱松微顿气的工夫,拱手打断了他的品赋,笑着问范汝为:“某所闻华表者,宫前多为龙纹犼顶,而宫殿、桥梁、陵墓前面竖华表,则多是龙纹鹤顶,喻意吉祥——卫国师立的这龙凤华表却是某所未闻,不知有何典故?”
朱倬等文官好奇心重提,目光皆看向范汝为。蓝珪拢着袖子,耳朵几乎竖了起来。
范汝为回想道:“某听卫帅讲,华表是吾中华独有,从上古传下的王者纳言和指路之用,立在龙牙港口,含意有三:其一,‘华’指‘华夏’‘中华’,代表此地是中华之地;其二,华表指向东方,表示指海外之州心向中华。”
众文官听得纷纷点头。
“其三,取华表的‘广纳’之意,但不是‘纳言’,一是广纳四方商货,聚财于大宋;二是广纳海外知识文化,为大宋所用……”
“蕃人能有甚么文化!”一位幕职官不屑插嘴道。
范汝为嘿嘿道:“某是粗人,不懂卫帅讲的这些深奥道理,但听卫帅说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有大心胸者才能纳天下。”
朱倬呵呵打圆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此为至理也。”
蓝珪忍不住哼了声:“这三点喻意虽好,却未解释因何以凤凰立于表顶。”
“某未说完,蓝押班急甚么!”
范汝为冷冷睨了他一眼,接着道:“卫帅说,港口是客商往来之地,树立华表是向海外诸蕃展示中原文明,因此这华表上的图腾必须是最能代表华夏的图腾。”
李易拍掌道:“这话有道理。”
“卫帅说,龙和凤是神话传说中的神物,亦是华夏图腾象征之首,喻意远胜仙鹤、麒麟、大鹏等瑞兽,是以选云龙、凤凰;又说,云龙绕柱而上,表示龙腾,柱顶凤凰展翅,表示高飞,合起来就是‘龙腾凤翔’,这是对帝国腾飞的期望。”
陈康伯等人琢磨了阵,这般倒也说得通,只是仍觉得有些怪怪的地方。
一直未开口的司理参军袁陵笑道:“华表怎么立历来没有规制,卫国师这般解法倒让某等开了眼界。”
“蔚谷说的是。”李易接口道,“某等远至海外,岂非正是要远彰文明、教化蕃土?某以为,这华表的立意甚佳!”
蓝珪暗下气恼,却不敢当众反驳,便听通判朱倬问道:“不知卫国师立龙凤为双,内中是否亦有深意?”
范汝为摸着胡子回想了阵,苦着脸道:“卫帅说的那段话太难懂,好像是说孔圣人曾经解读《易》,说,说易有太……太……”
“易有太极,是为两仪。”李易忍不住替他补充。
“没错,就是这句!”范汝为一拍脑袋,道,“卫帅说孔子这句话蕴含了天地大道,嗯……那个太极甚么的,就是这天地万物的起源,共存的甚么平台……这太极的平台又有两个,一个是阴,一个是阳,合起来就是两仪……所以双就是二,一阴一阳……共生是大道。”
他揪着胡子,嗑嗑巴巴将这段话讲完了,摇着头道:“某听得稀里糊涂,心想,卫帅那是宗师级人物,追求的是天道,不是某等凡夫俗子能理解的,既然是她老人家说出的道理,那必然是有道理了。”
众文官前头听得还有道理,听到后面禁不住眉角直抽。陈康伯咳了声,他对易理也深有研究,笑道:“太极生两仪,两仪化阴阳,天地大道俱在其内,卫国师所言为正解。”
“不错,这天地皆为一个‘极’字……”
蓝珪见话题竟向易经之道扯去,忍不住咳了一声道:“小人见识不丰,却听说过龙上凤下,为何这处的华表上凤凰立在了表顶?”
甲板上声音一静,众文官的脸色都有些严肃起来,有人暗骂这中官生事,让人想装糊涂都不成。
范汝为翻了个白眼,奇怪道:“龙上凤下?这是谁说的?俺老范从没听说过!这龙身长,当然是盘绕大柱,在柱顶盘成一坨吓人么?凤凰有翅膀,不立在表顶难道去缠柱子?——蓝押班这见识还真够奇特的。”
周遭的水师将领哄然大笑。
蓝珪恼怒却不便发作,讪讪笑了下,心头记下这笔帐——回京定要禀奏官家。
战舰缓缓靠近码桥。
众人见各道码桥边均泊靠着悬挂宋旗和蕃旗的海船,粗粗一数,不下五六十艘。又有穿着青色官服的税官在检验公凭,属吏拿着长长的单子,上船量货。交完税的商船纲首吆喝着水手卸货。码头上人声喧阗,一派繁忙景象。
陈康伯手指码头笑道:“这港口泊着如许商船,看来很繁盛呐!”
范汝为随口接道:“眼下还不算最繁盛时候。要到冬月、元月时,海上正刮东北风,广州的舶商多半选在这时下南洋。年前水师打三佛齐那阵子,港口停的大宋商船不下百艘。卫帅说,等龙牙港建好了,再打通印度洋航道,由水师的战舰护送大宋商船直通大食海……嘿嘿,那时才是千船云集的盛况。”
打通印度洋航道?陈康伯听得心头微微一跳。
他来时拜会过先前任三佛齐和议副使的朱敦儒和叶梦得,咨问南洋诸蕃情况,想起印度半岛有个注辇国,据说拥有强大的水军,把持着印度洋的海路——那句“打通印度洋航道”只是随口的说法,还是说真如字面上所解?
范汝为却已扯开了话,指着前方码桥——桥口竖了书着“1”到“7”的醒目标牌——道:“龙牙港在三佛齐人手里时,这里只有一座木头码桥,卫帅说这码头太小气,吩咐建成七座码桥,每座码桥均设有检验出海公凭和收税的关口,除了7号港是官船专泊外,商船可在1至6号港任选泊靠。”
码桥多的好处很明显,可以容纳更多的海船入港,而且分道入港能减省舶商检税的等待时间,是便商之举。众文官心忖:看来卫国师不仅治军有道,从华表的树立和码头的兴建足可看出其构思远大。
战舰徐徐驶入7号官港。
码头上三百名鲜衣亮甲的城防军整齐列队,吸引了港内的舶商、水手们纷纷驻足,还有不少闻得消息的城中居民挤在码头后面看热闹。
“奏乐,迎礼!”锣响鼓鸣,乐声铿锵,三百军士齐声亮嗓。
“这是军歌!”李易动容道。
战舰上的水师将领和水兵挺胸立正,同声吼唱。
歌声雄壮,威武煊赫,听得文官也胸口激荡。
陈康伯眼利,见那些看热闹的蕃民中也有张合着嘴在跟唱的,心中一动,却容不得他多作忖思,目光已被前方卓然而立的那人吸引过去。
卫希颜率领城防军和驻港水师将领在7号码头迎候,一袭绛紫色的国师公服,负手立在百人之前,醒目显赫,又出尘不似凡俗。
陈康伯等人望去,只觉两道清透目光如昆山之巅的雪水,霎然间被从外及里灌了个透,禁不住激凌凌打了个战。
唯至眼前,方知其威!
众人心头凛然,不由长吸了口气定神,神情端肃严谨,不敢稍有轻慢之色。众官以陈康伯为首,踏着舰上架好的长板登上码头,依官序上前,揖礼拜见卫希颜。
“下官秘书省少监、知华宋州陈,参见卫国师!”
“下官直天章阁、通判华宋州朱,参见卫国师!”
“下官承奉郎、录事参军朱,参见卫国师!”
……
一番厮见后,卫希颜扬起手臂。
“轰轰轰——”
突如其来的轰隆声震得众人皆作色变,蓝珪和随行的二名内侍更是嚇得“啊呀”一声,脸色煞白,张惶相顾,但见卫希颜神情淡定,方安下心来,转而张望这轰隆巨响从何处发出。
只见龙牙港海港的南北都修了高大城楼,俯视着整个港口,黄色的烟雾腾起于城楼炮台,烟雾中恍惚能看见那黑洞洞的炮口。
这就是火炮?!
文官中犹能保持镇定的陈康伯、朱倬、朱松、洪兴祖、李易、袁陵几人都暗数着那轰隆炮声,便听十八响后炮止。
“这是礼宾炮,没有杀伤力,只作迎礼之用。”卫希颜淡笑释疑。
众人皆作恍然。陈康伯拱手道:“卫国师以重礼相迎,某等感愧之。”
众官均心道:这难道是下马威?
李易扫视码头,但见站在码头后观看的土民仍面带惧色,而宋人舶商、水手却带着骄傲的表情,心想卫国师这迎礼炮或许不仅仅是为了迎礼。
作者有话要说:州府幕职曹官为:
知录:录事参军的简称,曹官之首。
司户:司户参军的简称。
司法:司法参军的简称。
司理:司理参军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