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一百零九章
武茗暄说完这话,也不管青浅是何反应,径自行了出去全文阅读。
锦禾恰好端着姜汤入内,与武茗暄对面而过,惊问:“大雨天的,您出去干嘛?”
武茗暄抿唇一笑,并不作答,拢了拢衣衫,跨过门槛,行至院中,直直跪地最新章节。
“充媛……”锦禾惊呼,就要奔出去扶起,却被青浅拽衣袖拦下。
青浅微微摇头,遥望跪在大雨中的那一抹纤弱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转对锦禾道:“再去熬些姜汤备着吧。”说罢,端起锦禾手中的姜汤快速饮下,把碗塞回一脸忧色的锦禾手中,撑伞而去。
雨,越下越大。舒荫堂院中,两侧青翠芭蕉叶在雨中啪啪作响,闻如呜咽。
武茗暄静静地跪在雨地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相信,他绝不会放任她这样,他一定会来见她!
青浅撑着伞,一路疾奔,路过回廊转角时,往塘边小舟停泊处望去一眼。隔着雨雾瞧不真切,但从武睿扬快速徘徊的脚步,青浅知道他的内心一定是雀跃的,兴奋的。王爷对主子的情意都刻在骨子里,一言一行,哪怕一个眼神……都会有所流露。她常伴主子左右,怎会半点不知?她不解兄妹间会有那样的眼神,但她知道,这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过问的。王爷和主子都没说,她也没打算去问,就让这疑惑埋在心底。
青浅往转角处移了两步,可心下实在不知要如何面对王爷。主子的那句话更道出了他们之间一定有点什么,不是单纯的兄妹那么简单,可她……委实说不出!油纸伞微垂,她将自己的视线遮住,再不往泊舟处看一眼,扭头往怡欣殿奔去。
“站住!”怡欣殿外殿廊上,两名内廷侍卫远远喝住冒雨而至的青浅。
“侍卫大哥,皇上可在里边?”青浅仰头望望紧闭的殿门,奔近前道,“劳烦通报一声,云英殿大宫女青浅有要事求见皇上!”
“云英殿?”两名护卫面色凝重起来,忙问,“是丽妃娘娘……”
青浅瞧见二人神色,心知他们想偏了。她不敢拿丽妃腹中皇嗣作玩笑,只得摇头道:“不是,是婉充媛托付奴婢求见皇上。”
“婉充媛……”两名侍卫似乎还不熟悉这个称谓,对视一眼,目中隐有疑惑。
“婉充媛,就是之前的慧妃娘娘啊!”青浅急道,“侍卫大哥,通传一声吧,真是要事!”
一名侍卫回头望殿门处望去,皱眉摇头,道:“皇上早有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搅,咱们是万万不敢贸然去报的。姑娘若有什么,明日再来。或者,留个话,待皇上忙完,一定替你转告。”
听侍卫们这么说,青浅把心一横,抛开手中纸伞,不管不顾地奔上前去。
“姑娘,怡欣殿可不能擅闯!”
“姑娘,惊动了皇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还是快回去吧!”
“求求你们,帮我通报一声啊!”青浅被他们拦着,靠近不了殿门,话音已带哭腔,“婉充媛正淋着雨,她身子骨本就弱,要是淋坏了,可怎么好?”
雨水顺着琉璃殿檐的滴水成串往下流,青浅却与两名侍卫在檐边拉扯起来。青浅的哭求愈发高声,只求豁出去能吵得殿内的李炳福听见。
青浅的哭求声被揉碎在雨声中,远远传了出去,恰巧被刚巡逻至怡欣殿外甬道的内廷侍卫长李颂兴听见。
武茗暄还是慧妃时,李颂兴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她身边的两名大宫女,他也是见过的。其实,前些日子,他听闻慧妃被贬充媛,迁居舒荫堂一事,心中还自诧异。皇上对慧妃如何,旁人不清楚,可他是看得真真的,怎么都不敢慧妃会就此没落。
李颂兴偏头一个眼神,示意巡逻侍卫们先行,径自进了铜钉朱漆门,快步近前,道:“这不是青浅姑娘吗?”
两名侍卫转身,见是李颂兴,忙放开青浅,抱拳作礼:“侍卫长!”
青浅对这李颂兴倒是没什么形象,只听那两侍卫这么称道,方才知晓官职。一时怔愣,她偏头把他望住。
李颂兴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干咳两声,抬手引着青浅往殿檐下走,一面询问情况。
青浅也不细说,只道是婉充媛跪地思过,她劝说不起,又瞧大雨倾盆,担心充媛的身子,这才来求见皇上。
李颂兴转头问过两名侍卫,才对青浅说道:“姑娘,皇上这厢正与太傅大人商量朝政要务,我怕是也不敢……”
青浅一听这话,更是急了,矮身就要给李颂兴跪下,口中连道:“李侍卫长,充媛身子经受不住这般折腾,若是有个好歹,皇上定也不忍的!您就行行好……”
李颂兴慌忙扶了青浅一把,没要她给自己下跪,眸色凝重地打量着她,实际心下却在琢磨自己该不该帮昔日的慧妃、今时的婉充媛这一把。
“李侍卫长……”青浅看他神色犹豫,暗觉有望,忙又哭唤一声。
李颂兴看看紧闭的殿门,咬咬牙,道:“既然如此,在下少不得要为婉充媛豁出去通报一声。只是……”上下将青浅打量一番,面有不忍之色,“怕是要委屈姑娘了。”
青浅机灵,听得李颂兴话中似有隐意,当即便道:“我不过一婢,轻贱如蝼蚁,不怕什么委屈,就是婉充媛也定会记得大人高义的!”
得了青浅这话,李颂兴不再多言,示意她去大殿阶下跪着,自己转身去扣殿门。
青浅扛着风雨跪在殿门前,面上却带着微笑,总算不负主子重托!然而,舒荫堂院中,武茗暄的心情却愈发难过起来。在舒荫堂思过这些日子,她也想了许多,总算明白了昱晗表哥对自己的情意。他毕竟是皇上,贬了她,还要送她出宫,必然是心下对她失望透顶。今日这般,她本是想做做戏,给宁昱晗一个台阶下,却不想青浅去了那么久还没动静。耳听芭蕉被雨敲得乱响,她渐渐委屈起来。
锦禾熬好姜汤,也来了院中。她不明白主子这番作为是为什么,但却猜到必然与皇上有关。她并不劝说武茗暄起身,只是捏着一方绢帕上前,让她擦了擦脸,然后陪着她跪了下来。
廊上,琉粟隐身于转角处,远远地看着被雨水淋得浑身没一处干的武茗暄,撇唇嗤笑。
忽然,院门外响起辘辘车轮声,还未等院中几人反应过来,一道明黄身影已冲入院中。
“暄儿……”宁昱晗高喊着奔入,瞧见跪在廊下的武茗暄,抢步奔到她身旁,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干什么跪在这里?”一眼瞪向锦禾,“你们也不劝着,就由着她!淋出个好歹来怎么是好?”
武茗暄缓缓偏头,看着一身也被雨水淋湿的他,又听得这番似少年时的训话,一时间,心底委屈全涌了上来。她也不管眼前人是不是皇上,抬手就推,嘴上道:“你不是恼我么,还来干什么?不是你叫我思过吗?我是依旨办事,你管我死活!”
“暄儿,你……”宁昱晗又急又怒,星眸大睁,瞪视着武茗暄待要训斥,却见她鬓发紧贴着略显苍白的脸颊,犹自滴着水珠儿,湿透的薄薄衣裙紧贴着身子倒越发显得玲珑有致,颇有几分我见尤怜的模样。
“你不是要送我走么,做什么还来看我?你以为你是皇帝就能随意安置人的命运,你怎就不问问我乐不乐意走,”武茗暄字字句句都是委屈,话音已带哭腔,却见宁昱晗有些发愣,心中更气,扬手就是一掌挥了出去。
“啪”清脆掌声牵起悠悠颤音,赫然响在院中,震惊了周遭众人。
主子……扇了皇上耳光!距离最近的锦禾吓得浑身一颤,顾不得满地雨水污泥,身子深深伏了下去。
武茗暄不过是一时使性子,哪想到宁昱晗会不挡。待回过神,她眼眸一垂,嚅嚅:“你……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脸上有些火辣作疼,宁昱晗心下却乐开了花,莞尔一笑,无奈叹息:“丫头,你还真敢啊……”叹声未息,身子却猛然前倾,堵住她张合不停却吐不出一句像样话来的唇,似是忘了这是雨中,专注地捧着她的脸细细亲吻,温柔辗转。
“唔……”武茗暄双手捶打着宁昱晗的肩,想要挣脱,却被他以牙咬住舌尖,挣不得分毫。瞥见旁边还有锦禾等人,她是又羞又气,刚想大力推开他,垂眸时却惊见地面一缕殷红顺着积水流动。
血?他的伤……武茗暄愕然,收回捶在他肩上的手一看,也染上了血迹。
忽然,宁昱晗松开捧着她脸的手,温柔凝眸,不待她说出自责的话,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走向东厢房。
砰然一声门扉响动,东厢房的门被宁昱晗一脚踹得紧紧阖上。
锦禾犹自深深伏地不敢起身,唇角却悄然弯起,甜甜地笑了。
廊上转角处,琉粟瞧见眼前一幕,眉头紧紧蹙起。她垂首想了想,往外瞄去一眼,见无人注意,撑起早就备好的纸伞就往外奔。
裕庆殿内,慕太后以手撑头,侧卧软榻之上,悠悠开口:“琉粟这两日都没来消息,你去瞧瞧呢。”
“是。”宫女翎烟轻应一声,搁下手中摇扇,躬身退出。
“哼,皇帝表面是贬了那丫头,实际还关心着。要不,怎么那夜,菱宛就没弄死她呢……”偌大寝殿内,回荡着慕太后阴测测的自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