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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寻仙证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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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浑身发烫,恨不得抱着一块冰坨子在胸口才算满意,整个人绵软无力,好像一阵寒风都能将她吹地魂飞魄散。她和我说没事,还有两天便能到达昆仑洞天了,她说她能坚持。我过来扶她,她很固执地甩脱我的手,手指触碰的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她那滚烫有如油锅的皮肤,我下意识地上移目光,只看到她红彤彤的脸颊,像白雪平原上烈烈燃烧的雪。她在雪地中踉跄两步,踢起细碎的雪花,迎着太阳看过去就像是随风舞动着的极疏的白色纱帘。我紧跟在她后面,在她膝盖一软的瞬间快步扑了上去。

“诗娈,我们先在附近住下,等你病好了再走,可以么?”我看着枕在我臂弯里的诗娈,柔声说出这句话。她眼睛合在一起,紧皱着眉头,那眉毛也像是被火燃了起来似得,竟然隐隐地有些发红。

她没说话,我庆幸她没有说话。如果她说要继续前行,我想我不会阻止她的,可是一旦那样,我不知道她这病要将她折磨到什么程度,而我又要承受多大的罪。

我背着她,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前进发,砭骨的冷风像刀子,刮着我的脸火辣辣地疼,我缩在袍子里片刻不停地打着哆嗦,却一点儿都不敢停下脚步。我怕背后的她冷,还特意将我那唯一的手炉塞给了她,又拿帽子将她裹得瓷实。可她却丝毫不领我的情,直喊热,迷糊之中随手将我的手炉扔在雪地里。冷的雪碰到热的火炉,呲的一声飞升了一大片皑皑的雪。

她觉得不够,还要扯自己的衣衫,我安慰她道:“诗娈听话,衣服不能脱。”

她听了,那双要解扣子的手就停在那里,果然不再动了。然半晌,她实在忍不住了,迷迷糊糊地从嗓子里发出可怜兮兮的黏黏声音,道:“可是我热嘛!”

我尽力将腰躬下去,避免她从我后背上滑下来,然后又将左手从肩膀上绕到她面前。

“这个,你拿去降降温吧!”

她眼也不睁,全凭感觉,竟然精准地捧住了我递过去的左手,然后二话不说,将脸颊贴了上去。

略带弹性的温热贴着我的手臂瞬间爬了上来。她抱着我的左手,就着这份凉意沉沉地睡了过去。我喊了她的名字好几声,她都没有答应我。

看来真的睡得很沉。

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她打横抱在怀里。风将她帽子上的绒毛吹得摇摇欲坠,衬得她玫瑰红色的脸颊如同抹了厚厚的腮红。我轻轻吹落她帽顶的薄雪,许是我动作过大,她蓦地嘤咛一声,我立马定住,然她只是些微地动了动,并没有醒来。我于是释然,二话不说腾上云头疾行数里,直指昆仑洞天。

她不知道我是个仙,因此在她面前我一点儿法术都没有显露出来;可是如今形势所逼,趁她昏昏入梦,我才敢使出法力来,不多时我已抱着她来到昆仑山正上空。

昆仑山麓,白雪迷茫,跌宕的岩石被深埋在地底,已看不出往昔的嶙峋模样。而我看着那些挺拔连绵的白色山峦,一笔横拖地逶迤开去,竟不知为何心有戚戚,仿佛某个早已找我身体里升腾发酵的潜意识喷涌了出来。一种从未被淡忘的疼,一种从未决裂的冷,忽然涌进我的脑海里,呛得我喘不过来气。

昆仑山脚,薄烟惨淡,烟火的味道和风雪一股脑地灌进我的鼻子里。

是一家孤独地伫立在风雪之中的客栈,白茫茫的世界里它的出现有点儿匪夷所思,我不记得这里有过这家客栈,于是谨慎地看了天眼瞧了瞧,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这确实是一家实实在在的客栈。

我身负着厚厚的积雪,眉毛上,眼睫上,都凝成了冰碴。我横抱着诗娈哆哆嗦嗦地闯进客栈,像一个突兀的抢劫犯。屋子里有多少人我不清楚,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向店里的伙计要了一壶热酒,又要了一条毛毡铺在大堂中间的炉子边上,我将诗娈放在上边,然后守在她的旁边,缩在黑色斗篷之下,抖如筛糠似得几乎是贴着炉子取暖。

即使这样我依然矫情地嫌冷,勒令伙计添柴。

我听见嘈嘈的屋子里有人小声嘀咕,大概是说我一个大男人这么怕冷,又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如何如何。

我没心思搭理他们,继续烤我的火。

过了大约一刻钟,虽然有火炉的温度鼎力相助,但我的身子却依旧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可这时候诗娈却热醒了,她朦胧中摇着脑袋,五官微微皱着,声音黏黏地唤我道:“敖宸?”

我模糊地答应一声,依旧缩在袍子里,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安慰她一下,因为现在的我冷的着实不想“轻举妄动”。

“我好热啊!”诗娈眼睛紧闭,低低地说道。

这时店里的伙计由于好奇凑了过来,大眼一瞧便看出了端倪,于是好心劝我说:“这姑娘是风寒发热了吧?”瞧我没答话,又谨慎地瞧着我试探道:“要不然我将这姑娘抱去楼上,给她炖一碗姜汤?”

我莫测地看他一眼,淡淡吩咐道:“就按你说的做吧!”

那伙计和气地哎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抱着诗娈上楼去了。我冰雕一样地坐在那里,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偷偷地将掖藏在袍子底下的手露出冰山一角,又慌张地瞄了一眼。

白色的鳞片被冻得浮现出来,鳞片之下渗出细细的血丝。

我有瞬间的恍然。我从来都没有被冻得这样严重,一时间还有些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纵然我此行是为了还债,但我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也该结束了。

“伙计,给我烧捅热水,我要洗一下。”我叹了口气,说。

坐在木桶里,烫人的水没到我的胸口,我觉得整个身体都在下陷,如同融化了一般。呜呜作响的窗外是凛冽的寒风,掀起阵阵的雪帘,斟满整个沟谷。我虽然隔绝了这恶劣的温度,但是听到这风雪划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鬼哭般的呜呜声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心惊胆战。

我真是受够了!这雪,这风,都跟着羲和那老太太一块儿见鬼去吧!我恼怒地看着木桶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恨恨地发誓:

我要离开这里去东海底下的温池,立刻,马上!!

想到这里,劣质的木门被人敲了敲,我一愣,只听着外面的伙计急声道:“不好了,公子,你那风寒的朋友……”

彼时我早已飞出木桶,顺手将里衣罩在滴水的身上,待他说到这里,我早已开门立在他面前。

水****了里衣,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不多时已汇成了一小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惊讶我这身手。我问他诗娈如何了,他战战兢兢地说了句门外。

我铁着脸,风驰电掣的奔出门去。

门开的瞬间,狂风肆虐着我的里衣。我觉得身上的水都结了倒钩的冰碴,残忍地刺到我的肉里。真的是好冷,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心脏也同时蓦地一下痉挛。

那时我看见诗娈,她穿着雪白色的里衣,几乎融入到苍茫雪色之中;唯有那头长发随风舞动着,她赤着脚丫蹲在雪里,将双手插到雪里,背对着我,看上去像个疯子。

我心中一阵绞痛,不由分说地跑过去拉她起来。她手上紧紧地攥着的一把雪,正以惊人的速度快速融化着。

“你干什么?”我朝她吼了一句。没错,现在的我觉得她就是我的累赘,我很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去管她,她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如何不过百年的寿命,百年之后入了轮回我便再也认不出她了。而我却是北海的三皇子,地位崇高,如果因她而冻死在这寒风中那整个北海,甚至我那几位伯父都要因此而哀恸连连。

可恶,我什么要管你!怎么会耐着性子管你?

“敖宸,我好热,真的好热啊!”

看着她楚楚的样子,我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声音软的像是一团棉花。此时她手里的雪早已化为最后一滴水轰然跌落,却在落地之前就又重新变作冰珠。她的眼泪那么晶莹,顺着红彤彤的脸颊一路滑下,经由那玲珑的下巴落在我的里衣上,晕开又冻结。

十几年前,我将大伯给我抓来的童男童女送回岸上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抱着我的胳膊哭哭啼啼,声音嘹亮,像是刚刚破壳的小黄莺。

除却声音,当初她那副惹人可怜的样子,与如今的诗娈无异。

石塘县簌仙楼的第一眼我便认出了这丫头。同时我也知道,当初她一个小姑娘受我的寒气所伤,阴阳严重失衡,无论如何是活不过十八岁的。

她会死,会因为全身发热,活活热死。

我正是知道这一点,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毕竟若不是大伯,若不是我,她可以很好地过完这辈子。然而因为我,她不得不在花信之年香消玉殒。

我看到了这点,因此才会处处都顺着她的意。可是今天,当我的身体受到切实的伤害后,我觉得可以了,是时候不去管她了,毕竟我也是要活下去的。

可妳,妳这个家伙却叫我这样心疼。

我将她搂在怀里,她嗫嚅地哭着,滚烫的眼泪将我胸口冻硬的衣服溶解掉。雪虐风饕之中,我能感受到一丝温热,能感受到,那几千年都不曾摇曳的心旌开始动摇。

呜呜的风声,如同地狱传来的道道催命符。

诗娈,我不会放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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