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这就是天道
第六十五章：这就是天道
自打杨军离家而走，陈娟每天每日都重复着相同的事情。
早八点起床，晚九点睡觉。
从早八点到晚九点这相当漫长的时间，她用相当一部分来与她养的那条浑身花斑的蛇说话。
没有谁知道嘶嘶吐舌的蛇有没有听懂陈娟所说的，她们和睦共处。
这天早上，正在厨房内煮粥当早点的陈娟，眼中一亮，一直以来她的眼睛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毫无感情。这次，或许是由于她敏锐的嗅觉嗅到了什么气味，她走出厨房。
杨军提着一个黑色袋子冲她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是呀！好久不见，到底有多久呢？十五天零四个小时三十五分。
陈娟只觉得心中那团早已熄灭的火，此刻又燃了，不知为何，她忽然脸一红，微微低头，回应道：“是呀，好久不见！”
杨军看着陈娟，陈娟亦看着自己。
杨军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让他倒了一辈子霉运的家，自打相信了命运之后，杨军又相信了风水，为此杨军曾经还特地找了一位算命和尚看手相面相，房屋风水，那算命和尚说，杨军是五行缺五行，额头略窄，慈眉善目，上辈子注定没有女人缘，即便交了几个女朋友，也不能长久。杨军那时一听，觉得那算命和尚真有两把刷子，又问：“那我下辈子呢？”那和尚口念了声“阿弥陀佛”道：“下辈子也就这么习惯了！”
现在，要不是事情来得突然，杨军万不得已也不会涉足家门。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相信了那算命和尚的话，而是因为他害怕自己那一身霉运会传染给陈娟。
他已经害了张大雷，害了苏可可，他实在没有勇气在坚强地祸害下去。
杨军觉得，家里一切都没有变，一样的布置，一样的清洁，只是墙角少了那只自己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黑猫。
“娟子，今天回来是想跟你说一些事情。”杨军把黑色袋子放在地上，他走到桌前，喝了一杯茶。
陈娟默不作声。
“娟子，这袋子里有三十万，是张大雷的老爸给他的，我想把它暂时放在你这儿！”杨军道。
陈娟眼中露出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光，她简简单单地嗯了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杨军一想到这是张老头用命换来的钱，他心里就是一揪，他望着天花板呼了口气，道：“这可是张老头用命换来的呐！”
“用命？”陈娟脱口而出，双目愕然地望着杨军，“用命？”一向智慧绝顶的陈娟，又重复了那两个字。
“嗯，用命！他死了！”
“死了？”陈娟瞳孔猛然一缩，好像陷入某种悲痛之中，然后，她好似缓过了神，她定了下，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地“噢”了一声。
陈娟转过脸去，背对着杨军，眼睛红了一圈。
“我前天在周边小镇找到了他，他那时候已经不喝酒不赌博，他觉得自己亏欠大雷子的，因此他用自己的性命来还。”
陈娟哼了声，“他的命，不值这么多钱。”
陈娟的声音连同语调都好似在憎恨张老头，但是杨军知道，陈娟与张老头素不相识，只是两个打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杨军用手碰了碰鼻子，“是呀，不值得那么多钱，只是他死前做出了一个这辈子最勇敢的事情，他去抢劫了！”
“怎么死的？”陈娟问。
“自焚！一个被蚊子叮一口都会鬼哭狼嚎一阵的老头竟然有勇气自焚！不得不说人类真是创造奇迹的动物！”杨军略显自嘲地道。
陈娟沉默不语。
“娟子，记住，不能让大雷子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得为他保密！”杨军道。
“嗯！”陈娟微微点了点头。
“你哭了？”杨军迅速转过身子，却见陈娟潸然而泣，这着实让杨军满是愕然之余还心里一动，一直以来，陈娟在杨军心里都是如假包换的不哭女神，她那张冷冰冰的脸，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而蹙一下眉头。
可是，一个陈娟从未接触过的老男人，怎么配陈娟这样的女子流泪呢？
杨军隐隐觉得，这其中定有自己不知道的蹊跷。
“你认识张老头？”杨军问，顺便用手拭去陈娟眼角的泪，“怎么会？”
“不认识！”陈娟态度果决，但是也掩饰不了内心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恨了十几年，折磨了他十几年，本以为他的死会让自己好过一些，但是血液之中却滚烫着那么深的伤痛。
杨军更觉得万分诧异，他的老爸把陈娟带回家的时候，只说陈娟的父母是职业拳击手，在擂台上被人打死，他就把这个小女孩带了回来。
杨军对于陈娟的身世也只限于这种程度的了解。陈娟更是对自己的父亲母亲是谁，绝口不提。
但是这个时候，让杨军更加关心的倒不是陈娟那神秘莫测的身世，而是她此刻的伤心落泪。
杨军更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知道眼前这个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女人也有这么软弱的时候。
杨军握着陈娟的手，他觉得，陈娟需要他，而他不能离开陈娟。
“怎么哭了，不是还有我么？不是还有我在身边么？”杨军微笑着道。
陈娟怔了下，微微举目注视着杨军，道：“你在我身边？”
杨军抱着陈娟，紧紧抱着她，道：“嗯，本少爷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即便你拿着扫帚赶我我也不走了，我就这样赖着你一辈子。不过嘛，哇哈哈，我这身霉运可能会祸害你一辈子。”
陈娟没有说话，她望着灯，没有微笑，甚至在他的眼里还有一抹冰冷的光。
她暗暗道：“少爷，现在的你还不能保证一辈子那么长久，某一天，当你发现真相了，你就会离我而去。”
窗帘被风吹开，在窗帘的一端盘旋着一条浑身花斑的长蛇。
…………
这天下午，杨军觉得家里的粗茶淡饭已经不适合他现在的身份了，他要带着陈娟去高档一点的餐厅，什么乱七八糟的美味海鲜都点一通，风风光光的奢侈一回。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三爷对他信赖有加，给了他好几家公司的股份。
起初，杨军还认为这其中苏紫紫一定功不可没，但是后来才得知，这一切跟那个无敌青春大小姐没有任何干系。苏紫紫更是出国之后没个踪影，杨军发出的短信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电话也未有拨通过，因此一心想靠女人糊口的杨军，也省下了这份心思，心想，苏紫紫才不记得自己这种三流野鸡大学都没毕业的小人物呢，她那时候对自己的倾心相待，怕是一时脑袋发热。
三爷之所以现在分外倚重杨军，对德叔不冷不热，主要是德叔越来越放肆，私下拉拢三爷手下的人，有些时候，碍于面子，三爷在公众场合与德叔是呵呵哈哈，有说有笑，但是背地里，却是劈头盖脸的骂，有些小道消息说，如今三爷的气管炎就是被德叔给气的。
但是杨军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空穴来风的瞎编乱造，气管炎如果是被人气的，那杀人何须用刀？直接说一通乱七八糟的荤话，把他祖宗八代由上而下骂一遍，那人还不七窍生烟而死呀。
不过，三爷年纪也真是大了点，曾经杀人不眨眼的他，如今捏着筷子双手还抖，做事情也犹豫不决，少年时坚定果决赏罚分明，现在却犹犹豫豫，一塌糊涂。
有些小道消息传言，三爷准备卸甲归田，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下一代接班人。
虽然说是这么说，即便是三爷真的卸甲归田了，他的势力还在，新的上位者没两三年的时间，还真的扎不住脚后跟。
德叔沉着稳重，又是打江山的老一辈人，坐着这位子怕是十拿九稳。不过，这些日子底下的兄弟也是看出来了，三爷可是把很多重要的商业任务都交给杨军去办。这样本来十拿九稳的位子，如今有点摇摇晃晃，风言风语又传出，三爷准备将位子交给杨军。
这话传到德叔耳里，气得当时把手中的茶杯给丢在地上，他再怎么说也曾经为三爷出生入死，身上留的刀疤怕是比杨军身上的毛还多，他杨军有个屁本事，有个屁根基！
杨军很有自知之明，跟一帮小弟闲聊的时候，都表现得自己淡泊名利，对三爷的位子不冷不热。
“我算个屁呀，嘿！要资历没资历，要能耐没啥能耐，还有些日子就要和拳王打比赛了，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那位子我杨军就是在排十年也轮不到呀。”
“我算个屁呀，咱们德叔可是老一辈的人，资历可比我深厚得多，我敬重他，再说三爷身强力壮，也还没到退让的年龄。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真让出位了，那也一定是德叔！”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杨军与那些十七八岁就满口生殖器，不是狗日的就是驴日的的雄性牲口在一起，如果不出口成脏，还真的有点hold不住他们咧。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厨师，不想成为上位者的小弟不是好男人。
只有杨军自己知道，他对上位的渴望，这是一群狼的社会，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人注定会被那群狼撕裂。
而杨军要想活下去，并且漂亮潇洒地活下去，就要不断地往上攀爬，不断地踏着别人的尸骨，成就自己的辉煌。
你可以说他残忍，血腥，但这就是天道。
弱肉强食，强者欺凌弱者就是天道。杨军的父亲曾经给杨军说了一个道理：“土地上如果长着一颗参天大树，在这颗树的周边一定是树木稀少，再也长不出另一颗参天大树来。因为，大树在不断地剥夺周边树木的阳光，水分，营养，强者生存，弱者毁灭，这就是天道。”
中国古代还有人道可言，不过随着现代文明的肆意践踏蹂躏，现如今，只有天道才适合人的生存。
………………
德叔要想当一个好父亲，就必须言出必行，把杨军请来当自己孩子的老师。这可真是为难他了，在外面，他可是多次给杨军白眼冷眼，杨军每次的热脸都能准确无误地贴到他那张紧绷绷的冷屁股上。
这要杨军来自己家给孩子当补习老师，虽然理由正当，但是却要拉下脸，这可真是着实不易。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德叔最后还是拨通了杨军电话。
这一头，杨军叫了瓶高尔波红酒，微微抿了一口，陈娟面无表情地接过杨军手中的酒瓶。
不知道为什么，陈娟好似与这个世界上任何美丽的东西相左，她好似有一种力量——一种摧毁这世界上一切东西的力量。
杨军本想把陈娟叫出来浪漫一回，可是情况更糟，陈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言。
像是处女撒娇，媚眼带笑等等看似寻常女子都会表现出的表情，在陈娟脸上绝对不会有。
杨军电话响了，一看是德叔打给自己的，杨军一时没接，他在沉思……一个自己打招呼也不会回的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打电话给自己？
“喂！德叔，你好？怎么了？”杨军略显紧张地问。
“没怎么？就是……就是有件事情麻烦下你。”
“什么，德叔你说！”
“额……那个……”德叔那个那个好一会儿，没完没了，他还真的说不出口。
“什么？德叔，你只管说便是了！”
“我有个儿子你知道吧？”德叔道。
“韩小乐，嗯，我知道，人挺调皮的，不过聪明可爱。”
“那……你能不能来我家做补习老师？”德叔道。
补习老师？杨军第一感觉就是这会不会有诈，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当然这并不能怪他心胸不够坦荡，他其实只想活下去，并且更好的活下去。而在狼对狼的社会之中，冒失就很可能搭上一条性命。
“哦！这样呀。”杨军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忧虑，他道：“那调皮捣蛋鬼，我这个三流野鸡大学还没毕业的主，只怕会把他越交越坏了！我认识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你不妨可以请一请他吧。”
杨军只是随口胡诌，他哪里认识什么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只是想拒绝，但是又不被人看出是自己不愿意。
“实话跟你说吧，要你过来当补习老师，是小乐的意思，前些日子，他受了些惊吓。这孩子谁都不见，只说要他的老哥过来，我那时也没知道他口中的老哥，会是你，因此才……才答应了他。”
“噢，这样呀，那我去。”
杨军放下电话之后，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望着陈娟，“再狡猾的狐狸都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当诱饵，我如果去的话，算是帮了那狐狸一把，这样那狐狸就欠我一笔人情，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对我有利！”
杨军微笑着举起酒杯，抿了口红酒。
你一定觉得这样勾心斗角很阴险毒辣，不是君子所为，但是如果你尝到了饥饿的滋味，你尝到了冷眼鄙视，你就会知道‘君子’的头衔不能当饭吃，能够填饱肚子活下去，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