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小乐的邪恶
第九十九章：小乐的邪恶
韩德的火葬仪式在西郊举行。
扮演孝子的韩小乐并没有哭，他深刻地明白眼泪无济于事！
他九岁的肩膀负担着报仇雪恨的重大任务，他平日里打鸡血般乐乐呵呵的乐观主义精神，在那一晚上过度悲伤过度恐惧之后，只剩下连做梦都会大嚷大叫“杀死你”的沉重。
“他简直是从坟墓里走过一遭，他现在的心态简直老了十岁！”心理医生在对韩小乐进行一番观察测试之后，对慕容天涯道：“现在必须极度小心看着他，否则他很有可能会做出某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韩小乐双目空洞，可以一整晚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有时哭得一塌糊涂，有时又咧嘴邪恶地森森发笑。
慕容天涯陪着他，看着他，就像守护着一株在十二级飓风暴雨之后幸存下来的小小幼苗。
“小乐，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我会保护你，直到你长大成人。”慕容天涯道。
小乐将空洞的目光移向慕容天涯，好似这么简简单单地一个动作，对他来说格外艰难沉重。
“慕容姐姐，你喜欢杨军，对么？”这是三天以来，韩小乐头一次开口说话，带着让人意想不到的冰冷淡定，他的眼睛让人生寒。
“才不呢！”慕容天涯把韩小乐的头抱在怀里，道：“我只爱你，你是我的弟弟，我唯一的亲人，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任何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杨军……当然也不列外。”
在外人眼里的确如此，她面对杨军近乎哀求一般的眼神，她还是毫不留情地将刀子硬生生地刺入杨军的胸膛。
或许，如果不是陈娟的及时赶到，杨军此时此刻已经被大卸八块丢到湘江里喂鱼了吧。
“慕容姐姐，你老实回答我，你是喜欢杨军的，对么？”韩小乐依旧是冰冷淡定的口吻。
慕容天涯沉默着，她在思考什么呢？或许，她觉得，像她这种双手沾满血腥，可以毫不犹豫将人杀死的冷面杀手，谈虚幻缥缈的爱情，是不是有太奢侈了？
她或许喜欢着他，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亲手杀死他！
因为杀人是她的职业，她也很有职业道德很敬业！
“慕容姐姐，你喜欢他的程度，超过了喜欢小乐，对么？”
慕容天涯心口好似被刀子戳了一下！她瞳孔猛然一缩，道：“不！怎么会？小乐，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杨军算什么？他只是一个在我面前极度虚伪的小人而已。我不但不会原谅他，我还会亲手杀了他。”
“可你为什么要哭呢？”韩小乐眼中泪水模糊，“姐姐，我从没见过你哭过，从来没有，但是那天……那天你哭得那么伤心。”
韩小乐猛然推开天涯，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背对着她道：“姐姐，如果伤害他会让你伤心的话，小乐不会伤害他，小乐想让姐姐开心。”
慕容天涯心里被冰了一下，她竟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是，韩小乐残忍的余光瞥向慕容天涯的脸，他稚嫩的唇角一瞥，暗道：“果然是这样……你不想杀他，你最爱的不是小乐，而是他！”
慕容阿桂交给了韩小乐一个神秘而残忍的任务，并且开诚布公地向韩小乐说明存在的风险，很可能会让他的慕容姐姐一命呜呼。
不过在仇恨的深渊里挣扎的孩子，他却一点不在乎他的慕容姐姐生命安全。
“只要能杀死杨军，我才不管她的死活呢！她不爱小乐，她只爱着我的大仇人。她应该和大仇人一起共度黄泉。”韩小乐道。
慕容阿桂对小小年纪的韩小乐有这种程度的丧心病狂感到很满意很欢喜，她摸了摸韩小乐的西瓜头，孺子可教！
“要想杀死杨军报仇雪恨，就要先杀死那个叫陈娟的女人。你也知道，她就像是魔鬼一样保护着杨军。她可不是一般的好对付。不过……也并不是无计可施。只要你答应我……这样就可以了！”慕容阿桂与韩小乐达成协议，小乐略带犹豫，最后还是爽快答应。
“是的，她并不爱小乐，她最爱的是杨军，所以，我要让她和她的所爱离开这个世界上。”
这天早上，韩小乐猛然间恢复了往日的乐观主义精神，拉着慕容天涯去南郊公园里尽情尽兴地玩了一回。
慕容天涯不知道这是一个阴谋，讽刺的是，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是个阴谋。
在公园湖的一脚，韩小乐咧开嘴巴大笑，他看着自己的慕容姐姐走进了鬼屋，然后里面出来三四个大汉，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麻袋。
当然啰，麻袋里装的正是慕容天涯。韩小乐忽有一种自导自演的神圣感。
是他用自己的很具有欺骗性的乐观主义把慕容天涯骗到鬼屋里去的，九岁的他，完全可以去领个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了。
“姐姐，你真可爱！你这辈子只相信过两个人，可两个人都让你失望了。”韩小乐道，他稚嫩脸上弥漫着自豪而满意的表情。
慕容阿桂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容易，蹲下身子看着韩小乐，道：“放心吧，西域精灵很快就会把杨军杀掉！”
“才不要呢！我要亲手杀死他，我要让他也尝一下在临死前的那种恐惧。”韩小乐脸上浮起一层残忍的笑意，这让慕容阿桂很满意很欢喜，道：“你爸爸在天之灵，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为你感到无比高兴自豪的。”
………………
“啪”的一声，手术室灯光亮起。
朦朦胧胧之中，慕容天涯听到一个苍老而诡异的声音叫他醒来。
“张开双眼吧，看看这尘世最后一眼吧。灵魂将永生，肉体即将腐朽……”
很艰难，好似眼皮不使唤了，她眼皮跳呀跳呀，就是睁不开。
慕容天涯做了一个梦，他看到一群饿狼猛然向他们扑来，父亲为了保护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饿狼，她掉头一看，父亲没了，只看到一群狼拱着一些血淋淋的碎肉。
“哦！不！”
慕容天涯猝然醒来，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地被绑在手术台上。
室内贴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咒，有神有鬼，有面目狰狞，也有慈眉善目，像是正在举行某种特殊意义的死亡仪式。
张妍妍双目放光地站在手术台前，她诡异地笑了笑，伸出右手抚摸着慕容天涯那张白皙滑嫩的肌肤。“噢，神灵呀，瞧你给我赏赐了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呀。她美丽，青春，没有被任何男人沾染过她的纯洁。”
她的声音，像幽灵一样勾起慕容天涯内心深处的恐惧。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快……放开我！”慕容天涯奋力挣扎，但她的四肢是被可以承受三顿重物的钢丝牢牢系住。
“放了你？做梦！”西域精灵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微笑，道：“你是神灵赐予我的，我将借用你的躯壳，回到不老青春时光。哼哼，多么曼妙的一件事情呀，想想我都会激动得要跳起来的。”
“你说……你要借用我的躯壳？”慕容天涯双目瞪大，好似听到了天下惊悚奇闻，尽管她是冷面杀手，但听到这眼前神神叨叨的女人说出这么一番惊悚毒辣的事情，而自己更是被五花大绑而不得动弹，不由心中又乱又惧，眉头蹙起，怒道：“如果你在胡说八道，我会把你宰了的。”
“你认为你还有机会么？别傻了，安心接受这即将到来的灾难吧。面对神，不管你多么强大，你都只有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接受他的制裁，”慕容天涯不由咽了一团口水，目光落在墙壁上贴的那些鬼神图像之时，就说不出来的恐惧。
如果是一具正在发臭腐烂的尸体摆在她面前，她是没有半点恐惧而把尸体用火烧掉，可如今这牛鬼蛇神贴在四周，室内又带着一种古里古怪的气息，就好似堕入魔鬼深渊一样。
这是哪里？眼前的人又是谁？她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自己又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分明……他分明是进鬼屋找韩小乐的，可一进去，猛然间，她就记忆一片空白。
“灵魂将脱离肉体获得永生，我将拥有你的青春靓丽，我们将合为一体，噢，多么曼妙的事情呀，一想想我就激动得要跳起来。”西域精灵亢奋地道。
房间的门开了，一个让慕容天涯意想不到的男人走了进来。
“噢！天呐，他们办事效率真高！竟然这么快就把人给送来了。不过嘛，你最好快点把那事情给办了，否则他们恐怕要造反啰！”男人站在西域精灵身后，双手交叉。
慕容天涯看到那男人那张脸之时，心脏猛然间噼里啪啦地跳个不停，“是你！”她顿时感到愤怒无比，她真后悔当初那把刀子为何会迟疑了一秒插入，她那个时候应该眼皮不眨地将他杀掉。
“杨军，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对么？你要杀死我！”慕容天涯看着那男人，她眼中并没有多少愤怒，也没有诧异，出奇地自然而平静。
男人闭口不答，只是阴阴笑着，就像一个生活在昏暗之中的魔鬼。
“其实你应该这么做，你很明智么——先发制人！”眼泪从慕容天涯的眼角溢出，但她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没有痛苦，没有被背叛的痛楚，其实她很清楚地明白，从韩小乐断定他是凶手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一切就被一条无法跨越的银河隔断了。
往日的细心守护，最初的那份少女情愫，或许还有深入骨髓的记忆，在那一刻就被一堆突如其来的火给焚灭了。
………………
杨军背着伤势未愈的慕容天涯回家，那段距离要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是却在两人心中烙下了一生一世的记忆。
杨军双手托着慕容天涯的翘臀，加上慕容天涯双峰平躺在杨军背部，这感觉是男人都得有反应。
慕容天涯在杨军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个板栗，眯着眼睛道：“我说你可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龌龊念头，否则我会很不客气地把你暴打一顿。”
杨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我是男人，正常男人，如果我背着了这么青春美丽身材妖娆的你，都不产生点非分之想，你能甘心么？”
“少油嘴滑舌，总之你就不能对我毛手毛脚，否则逮住你就是死路一条！”慕容天涯道。
只不过，她那时想，如果自己不是杀手，双手不沾满血腥，而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那这样背着或许可以延续到一生一世。
…………
站在西域精灵身后的男人森森一笑，怪腔怪调地道：“见到我，你是不是很心寒很心痛啊？不过嘛，这种心痛很快就会结束的。”
慕容天涯眼中闪出一抹困惑，但一闪即过，尽管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杨军的声音大相径庭，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把他确认无误地看做杨军。
男人又道：“其实……其实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一星半点都没有！你只是我不择手段上位的一颗棋子而已，你应该早就觉察到我对你并非真心。我的一切目的，就是站在黑道帝国的顶端，为此，我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不过嘛，嘿嘿，现在的你已经和我撕破了脸，我没有必要再在你面前惺惺作态，假装好人。这才是真实的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我。”
没有喜欢？一切都只是在演戏？
慕容天涯的心忽然空了，尽管她强力压制着内心的那史无前例的上当受骗的屈辱感，但是眼泪还是从眼角溢出。
一切都是假的，虚情假意，而自己只充当了他的棋子。
“接近自己只是一种欺骗，守护自己只是一种欺骗，甜言蜜语油嘴滑舌只是一种欺骗。噢，天呐！这……真可笑！”慕容天涯心里只听到一个声音再发出咆哮，她只想扯断钢丝跳起来把男人毫不留情地大卸八块。
她挣扎，歇斯底里而又不露山路露水地挣扎，钢丝渗入他的皮肉里，但她还在挣扎。
她没有说话，好像这一刻什么都说不出来啦，只有给她一把刀子，让她站起来，那他就堂而皇之地把男人杀了，这样才可以平息她心中天崩地陷的失落。
男人森森笑了笑，又道：“你在心痛么？你在绝望对吧？嘿嘿，可你也瞧见了，我有多么丧心病狂，我面对你的无助你的痛楚，我是保持着乐观主义态度观望，我没有任何怜悯，没有任何同情，我巴不得你就这么活活伤心欲绝而死。”
“我要杀……杀了你！”慕容天涯的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这样一个青春美艳的少女，变得这么愤怒与张狂，还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只是，男人却说不出的高兴。
“你要杀我？不！才不呢？你是爱我的，爱我的丧心病狂，爱我对你的虚情假意，不是么？你没有痛下杀手将我干掉，反而留给了我一个大好机会来杀掉你。你可真是心慈手软呀，爱情这东西真是一件曼妙的武器，可以让杀人眼皮不眨一下的杀手，变得犹犹豫豫，哦哈哈。”男人说得越发亢奋。
西域精灵实在听不下去，当即转过身子一巴掌将男人打在地上。
“啪”
干脆利索的声音。
男人还有点错愕，摸着被打的侧脸，诚惶诚恐地看着西域精灵。
西域精灵鼻腔里冷冷哼了声，道：“躲在别人的脸下讲话很好玩对么？天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谁！天涯是一个将死的女人，我将用她的皮囊来成就我的不老神话，你让她在死前万般痛苦，会影响皮囊的质量的。”
“对……对不起，习惯在杨军的女人面前扮演一个丧心病狂的男人，竟然一时间忘记了你的大计，我真该死。”男人鼻腔里哼了声，随后一声不吭走出房间。
“他不是杨军，只是一个痛恨杨军又和我有些过节的男人。我给他整容的时候，让他拥有了杨军的脸。真可笑，这么粗制滥造的作品，居然都能把你蒙骗了。”西域精灵道。
“不是……不是杨军？”慕容天涯方才的万丈怒火猛然间熄灭了，不知所措地接受着这一切，她忽然想起当日自己那把刀子刺入杨军体内之前，杨军那双无辜无助的眼神。
“不是……不是杨军？”慕容天涯痉挛一般的拳头松开了，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这几日从未见过的轻松自然，如释重负地解脱了。
“对！这样便对了，保持轻松！噢，我的天呐，钢丝都把你皮给划破了，真该死。多么宝贵的皮肤呀，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呢！啧啧，那慕容炎也真该死，怎么无缘无故跑来说一些气人的话。瞧把你激怒得，这简直是一件毁坏艺术品的大罪。”
“不是……不是杨军？是慕容炎？”慕容天涯心头忽然动了一下，仿佛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忽然不见了。她目光平和地落在西域精灵古里古怪地脸上，道：“杀死韩德……伤害小乐的，也不是杨军？”
“这个自然，杨军毕竟是初出茅庐，论心狠毒辣，还不够格！！”
那一直积压在慕容天涯胸口的愤恨，猛然间风轻云淡了，她甚至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危险处境。
“噢，怎么……怎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