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越王府送礼
齐彪、李豹听见有人喊嚷,回头一看,只见来的这个人穿著是粉绫子的武生公子巾,紫绫子的大氅,上绣团花朵朵;面如敷粉,眉清目秀,正是一位少年公子。后头跟着七、八个小和尚。这个少年说:“你们这两个小子是哪儿来的?怎么把庙门给踹下来啦?”
齐彪说:“叫门不开,就许我踹门。”
这些个小和尚说:“师哥,他把门给踹下来了,还不讲理。”
这少年说:“他不讲理呀,那好办!”
说着把大氅一甩,交给了小和尚。露出一身粉绫子的短衣服,鸾带一掖,袖面高挽,一点手说:“这两个野人下来,今天你家小爷要管教管教你!”
齐彪把嘴一撇说:“兄弟,你看挺细的胳膊,将撂下书包的学童,也要跟咱们打架!”
李豹说:“那他哪儿行呀,跟他费什么话,哥哥,打小子!”
齐彪蹦下来,一个饿虎扑食,就奔这个公子来了。就见这个少年把身子一闪,转到齐彪身后,抬起腿来,一脚正踹在他腿弯子上,齐彪哎哟一声,就趴下了。大伙儿一瞧,鼻子也破了,血也流下来了。齐彪说:“兄弟,下来打他!”
李豹也跳下来,两手双风贯耳打来。这少年一锉身,抬起腿来,朝着李豹就是一脚,说:“躺下!”
就见李豹啊的一声,往后一仰身,一个仰面朝天,就躺在地上了。这少年是招数巧妙,身体灵便。齐彪、李豹不过是两个笨汉而已。这两个人被这少年打得起来一个,躺下一个,蹦起一个,又趴下一个,旁边的小和尚不住地高声喝彩。正在这个时候,由角门外面走进三个人来。原来店里自从齐彪、李豹走后,秦琼说:“这两个人,上哪儿喝酒去了?真叫我不放心!”
王伯当说:“真是的,我们哥儿俩也不放心。干脆,咱们找一找他们去吧!”
说着弟兄三个备上了马,出了店房,直奔西北这座山来。好在是雪地,按着雪上的马蹄印儿,一直找到了庙门前。王伯当说:“二哥,好大的一座庙宇。”
秦琼抬头一看,山门上头写着是:“古刹盘谷寺”。谢映登往左边一瞧,就说:“唉,这两个人的马在这儿挂着呢,怎么把人家的门给踹下来了!”
秦琼说:“八成儿又是这俩人惹了祸啦!”
王伯当说:“咱们赶紧进去瞧一瞧去吧!”
三个人下了马,赶紧往里走。过了头层院子,到了第二层院里,就听跨院儿里头人声乱嚷。王伯当说:“二哥您听,是齐彪他们的声儿,准是叫人给揍啦。”
秦琼在前,这两个人在后,赶紧进到跨院里,一瞧这两个浑小子一个起来、一个又趴下的,闹了一身的泥雪。秦琼叫道:“这位公子,且慢动手。”
齐彪、李豹一见秦琼他们三个人来了,说:“二哥,打他!”
这个少年看见秦琼,微然一愣。秦琼说:“这位公子,你为什么打我这两个兄弟?你说出个道理来,如果是他二人理亏,我替他们给你赔礼。”
就见这个少年说:“这位黄脸的好汉,您先别忙,咱们把打架的事先搁在一边儿。我看您的相貌,好像我们的恩公。怎么和北屋祠堂塑的塑像一样啊!”
秦琼说:“啊!此话怎讲?”
齐彪说:“您还提呢,也不是谁,把您给供在北屋里啦。”
王伯当说:“这可是邪事,二哥,走,咱们看一看去!”
大家来到廊子底下,往屋内注目一看,秦琼说:“咦!谁把我给塑在这儿了?”
就见这少年说:“您是不是使双锏,骑一匹黄马呀?”
秦琼说:“对呀!”
这少年说:“您再想一想,此地名叫临潼山,当初您在此地,管过闲事没有?”
秦琼一听说:“哎呀!诸位,我想起来了。”
就把当初救唐国公李渊的事,对大家简单地说了一遍。这个少年听罢,说:“那您就是琼五将军了,恩公在上,我这里给您磕头!”
说罢倒身下拜。秦琼急忙用手扶起说:“这位公子请起,我并不叫琼五,我姓秦名琼。”
就把当初李渊追他,问他姓名,他说叫秦琼,把手一摆,意思是叫李渊不要再追了的事一说。又说:“好,没想到这么一听错了,我就成了琼五了。公子您是太原侯的什么人呀?”
“我是他的门婿,我姓柴名绍,表字嗣昌。”
就把太原侯怎样的叫他重修庙宇,修盖祠堂,替他岳父报恩的事情一说。秦琼这才明白了一切,又问:“你和我的两个兄弟打在一处,又是怎么回事情呀?”
“咳!这几天我师父岫渊和尚有事出门不在庙中。我正在后边禅堂里看书,就听外面喀嚓的一响,叫我的师弟出来一看,角门叫他们给踢下来了,我来到跨院里一问……”
就把齐彪、李豹不讲道理、打架的事情一说。秦琼说:“哎呀!这是我这两个兄弟不对了。二位兄弟,还不过来给公子赔礼!”
齐彪、李豹过来一抱拳说:“公子,对不住,对不住!你瞧你把我们这两个人摔得这个样儿!”
柴绍说:“唉,多有得罪。我这恩公一到,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日后咱们还得多亲多近呢。恩公,和诸位都请到禅堂一叙吧。”
秦琼说:“慢着,我跟公子说一件事,这个生祠什么的,若被当初那个蒙面人知道,多有不便,干脆把它拆了吧!”
王伯当说:“对,得拆!”
柴绍说:“恩公说得有理,可是别拆!”
齐彪说:“你呆着吧!什么别拆!”
说话大家进到殿里,挪开供桌,就听叮,(口当),喀嚓,稀啦,哗啦。众人把正像、配像都给拆了。秦琼说:“这就对了。”
柴绍一看也没有法子了,只好说:“拆了就拆了吧!恩公,众位,请到后边禅堂一叙吧!”
秦琼说:“可以。”
大家到了禅堂,众人都见过了礼落坐,小和尚献茶,茶罢搁盏,闲谈叙话。柴绍就问秦琼:“恩公,此次做什么来啦?”
秦琼说:“咱们是一见如故,你可不要恩公、恩公的这样的称呼,如果你不嫌弃,你叫我一声二哥,这我就很高攀了。我是由山东济南府押礼物上长安越王府上寿去,这四位兄弟是同我一起到京里逛灯去的。”
柴绍说:“二哥,那我就遵命了。可是我也有好几年没进京去逛灯了,我也打算跟随二哥前去。一来逛一逛灯,二来跟二哥多盘桓些日子,您说好不好?”
秦琼一听很乐意,随着说:“那怎么不好呢,咱们一同走吧!”
柴绍说:“既是这么着,师弟们,我同我秦二哥到一趟京都去,你们把外边的角门修理好了,等师父回来,把所有的事情禀明白了,就说我随着秦二哥进京逛灯去了,过了正月十五也就回来了,你们到外面把我的马拉出来。”
小和尚答应着去了。柴绍这才整顿服装,胁下佩剑,带上点儿银两,随着秦琼众人出了庙外。哥儿六个一齐上马,一同回到客店。在店里住了几天,等到雪住天晴之后,又多等了两天,看道路上好走了,这才算清了店账,备好了马,喽兵挑起寿礼,出了店房,直奔京城而来。这一天正走着,看见长安城的东门了。这座门,名叫五龙门,秦琼对王伯当说:“兄弟,你看今天才腊月十几,离着正月十五还有一个月呢,不如咱们在城外头投个店住下。”
随说随走,可就进了关厢了,王伯当往路北一指,说:“二哥,这座店可不小,咱们就住在这儿得啦。”
秦琼说:“好,就住这儿吧!”
大家这才下马,往店里头走,有伙计招待,到了东跨院。一瞧是三间南房,三间北房,秦琼叫喽兵把寿礼挑进北屋里放好了,叫这十名喽兵住在三间南房里,这哥儿六个住这三间北房。大家漱口、擦脸、喝茶。伙计一问秦琼,才知道他们是山东送寿礼的官员,更是殷勤招待啦。大家又要了一桌酒菜,哥儿几个落座饮酒。正在喝得高兴,就瞧一掀帘子走进一个人来,说:“客官,我打搅打搅,拜访拜访诸位。”
大家一看,进来的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白脸膛,满部的黑髯,头戴一顶随风倒的白毡帽,身穿茶青色的棉袄。秦琼大家都站起来,抱拳拱手说:“不敢当,这位老者您请坐,请坐。”
这个老者连忙抱拳还礼说:“好,我坐,我坐,诸位,都请坐随便吧!”
秦琼说:“这位老者,您有事么?”
“方才我听伙计说,您是山东历城的,您既是历城的呀,我打听一位朋友。”
秦琼说:“您打听的,是哪一位呢?”
“我打听的这位,是山东的好汉秦琼秦二爷。”
“您和他认识么?”
“我和这位秦二爷不认识,只是闻名,没见过面。因为您是历城的,故此我来打听打听。”
王伯当笑着一指秦琼说:“老者,您今天可打听着了,这位就是山东的好汉秦琼。”
这老者一听连忙站起身来,拱手当胸对着秦琼说:“哎呀!原来您就是山东的好汉秦二爷,小老儿实在不知,多有得罪。”
秦琼站起来说:“岂敢,岂敢,您太客气了。请坐,咱们一起喝杯酒吧!”
说着,伙计早把凳子搬过来,放在秦琼的对面。这老者坐下,对伙计说:“你去告诉厨房,拣那适口的,配它八个菜来,这是我敬诸位的。”
伙计答应着去了。秦琼说:“您太客气了!”
“这是小意思,不算什么的,诸位贵姓啊?”
秦琼这才给哥儿几个一见。这个老者是按位的一应酬,这哥儿几个心说:嘿!还是我们秦二哥,虽说人没有到长安,可是名姓儿已然传到长安啦。秦琼说:“请问老丈您贵姓呀?”
“在下我姓王,这座店就是我开的。”
“原来是本店的店主东,失敬了。要说您这座店,房屋整齐,很是讲究啊!”
“二爷,跟您这么说吧,您要是住在城里头呀,未必有住在我们这儿舒服。不但是房屋整齐,比别处干净。尤其伙计们伺候得周到,准能叫您方便,店家店家么,到店就是到了家了。”
“是,您说得对!买卖分人做么!”
“还告诉二爷您说,常来常往的客人,知根知底的,连城里的店都不住,必定住在我这儿。”
说着,大家推杯换盏,一霎时吃喝完毕。又淡了会子话,王老者说:“明天,诸位赏脸,我在柜房请客,请你们诸位务必的赏光啊!”
大家客气了一阵,自回前边去了。这里大家伙儿安歇睡觉。大伙住在这里,净等正月十五到越王府上寿。秦琼有时到柜房里,找王老者去闲说话儿。王老者也有时候到这屋里来闲谈。这一天秦琼在柜房里对王老者说:“王掌柜的,跟前有孩儿么?”
“二爷要问,我是老盼儿子,老盼不来。跟前就有一个姑娘,名叫婉娘。”
“今年多大了?”
“今年已然十八了。”
说罢朝着里间说:“姑娘,你出来,你不是说要看一看二爷吗,出来,我给你见一见!”
就见里间儿帘子一挑,由里边出来一个大姑娘,一身蓝衣服,长的很清秀。姑娘说:“爹爹,您给我见一见。”
王老者一指秦琼说:“这就是秦二爷,过去见一见。”
婉娘走过来,朝着秦琼双手拜了一拜说:“二爷您好,我这里给您万福了。”
秦琼忙说:“讨礼,讨礼。掌柜的,你看,有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你还不知足!有婆家了么?”
“有婆家了,过了年,人家就要娶走啦。”
“瞧瞧,你这还不知足!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女儿,我秦琼就知足啦。”
说着,伸手由打腰里取出一个小银锭儿,放在桌儿上。王老者说:“二爷,您干什么?”
“咳,这是一点见面礼。姑娘,你拿起来,买花儿戴,做件新衣服,过过年吧。”
婉娘说:“这个我可不敢要。”
王老者说:“既然秦二爷已经拿出来了,你就谢谢,拿起来吧!”
婉娘又给秦琼道了谢,才把这银锭儿收起来。秦琼自回到后院。书要简短为妙,弟兄六个在店里过的年,直等到正月十五这一天,早晨起来,叫喽兵挑着寿礼,弟兄六个穿戴整齐,叫伙计把门锁上,出来走到柜房过道。王老者说:“诸位,你们到越王府上寿去呀?这么早去也好,那里上寿的人太多,早去早回来歇着。”
秦琼说:“掌柜的,这越王府在哪里呀?”
王老者说:“进了五龙门,到了路北里三道巷口,进了巷口往北走,再见小巷往西,路北的府门就到了。”
秦琼说:“好吧。”
出了店门,进了五龙门,一瞧街上这些人,挑着的,抬着的,都是礼物。听他们说话,差不多都是各处的口音。不问可知,这都是外州府县上寿的。秦琼他们随着人群,一直来到越王府的门前。看这许多的人,拥拥挤挤的,不用说走车,就连人也走不过去。这时,就听齐彪说:“诸位,你们瞧,门前这个大牌楼!”
大伙抬头一看,在牌楼上头,扎着一只大麒麟,在麟麟头上,顶着一个大寿字,左右配着各种的走兽。秦琼说:“兄弟,这叫‘百兽朝麟’。白天看还没什么意思,到了晚上,你再来瞧,里面的灯都点着了,买在是好看!连眼睛都好像活了似的。”
李豹说:“二哥,咱们晚上得来。我可得开开这个眼!”
牌楼和府门前面,有不少的卫土站立,指挥送礼的人员。秦琼嘱咐着挑礼的喽兵留神,别磕着碰着,慢慢地由东旁门进去,挨着次序,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府门里。到了头层院子,看见东首有一排房子,门外抱柱上贴着“报事房”的条子。秦琼说:“你们哥几个在这儿等着,我去报到去。”
随着人到了东房台阶下,挨着个儿,一个一个地报到,好大的时候,才临到秦琼。秦琼来到近前一看,面朝外坐着几个府中的官吏,有在簿子上写的,有问话的。秦琼来到屋内,里边的人就问:“你是哪儿来的?把贺帖、礼单交上来吧!”
秦琼说:“我们是山东济南镇台唐将军派来的。”
说着把礼单、贺帖、文约一齐交了上去。那个人说:“你带着你们的人,到二层院子里去,等候验收寿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