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黄袍老者
“奴隶，谁叫你停下来的！”
“啪！”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似乎这一鞭子能将人的灵魂抽打出来。
一群人带着镣铐走在皑皑白雪荒原之中。
链子套住脖子，也套住手和脚，连接到前面一个人，也连接到后面一个人，以此类推，一排人都是这样。
长长的队伍几乎看不到前面的人究竟走到了哪里，也看不到后面的人在哪里，似乎，前面的人已经走到了天的尽头，后面的人还在另一边天的尽头似的。
每十个人的旁边，都有一个身穿兽袍、身材高大骑着骏马的人，他们手里的鞭子抽打在稍微走得慢的人的身上。
脚踩在雪地上，没有嘎吱吱的响，有的只是冰入骨髓的冰水，是一片沼泽里，没至膝盖，两只脚从膝盖以下，皮肉全部麻木，只有骨头传来用小刀刮在上面带来的剧痛和麻木，让人有一种要把双腿以下砸碎打烂才能缓解骨头传来的剧痛。
这还不算，尤其是皮鞭抽在身上，除了皮肤的伤口，皮肤之下的骨头在每挨了一鞭之后，就像有人用凿子对着身上的骨头钻洞一样。每挨一鞭，都带来这样的痛苦，这一鞭子过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这给人带来的不是皮肉的折磨，而是一种让人崩溃的折磨。
因为每一次的抽打，都要从恐惧开始，然后看着鞭子打在身上，然后忍受体内带来的这种无休止的折磨。
天空的乌云压得很低，在远处的天空中，有很多黑云席卷成了巨大的漩涡，将漫山遍野的雪席卷进入漩涡当中，然后，在一阵强大的风吹之下，这些被卷起来的雪，又变成一场一场的雪下了下来。
寒冷。
凛风。
每个铁链之下的人，牙齿都在打颤，有的鼻子被冻掉，有的双手捏住套在脖子上的链子，然后手就和铁链冻在了一起。
当拿鞭子的人抽打下来的时候，和铁链冻在一起的手就像碎裂的冰渣掉在地上，然后，才传来了那个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有的人，承受不住鞭子的抽打和寒冷，冻死了，但是，他们的尸体并没有从铁链上取下来，而是被前后的人拖着走。如果这两个人因为拖这具尸体放慢了脚步，鞭子就会打了上来。
连续有三个冻死了的尸体倒在冰雪融化的沼泽一样糜烂的地上，铁链依旧套着这三具尸体。在三具尸体的前面，是一个年过六十长得高大的老者，他的脸上，冻得全是咧疮，身上的一件灰淡黄色的长袍，拖在雪水沼泽里，长袍的前面衣角下摆和后面的衣角下摆，成了两块比钢板还要坚硬的两块，这是浸泡了膝盖之下的雪水被冻住的。
他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冻住了，但身体的体温，使得身上的衣服变得湿淋淋的，反而，在凛冽的冷风当中，会更加的寒冷。
他一边走着，一边哆嗦着，不敢停留，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眼睛斜视右边，要是看到骑在马上穿着兽袍的人走过来，他就拼了命的加油前进，但是，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一个人前进已经很难了，而他，却还要拖着后面的三具尸体。如果他不能坚持往前走，鞭子会把他打死，或者会被冻死。
死亡并不可怕，可以说如果可以死的话，早就死了。但是，想死却不能死，不想死，反而就死了，被打死，冻死。
或者这就是一个讽刺。
黄袍老者咬着牙，身子微微向前弓起，只有这样，才能在拖动三具尸体的时候不被尸体拽到在沼泽里。
他担心后面和他一样拖着三具尸体的人，会不会不小心也死了，然后他就会要拖着四具尸体，这是他不愿意的。他希望那个人不要成为第四个，于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他只看了一眼，然后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东西，你看什么！你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如同雷霆一般鸣响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吓得他赶紧转过头来，被冻得苍白的开裂的脸上，更加的苍白。
“啪！”重重的一鞭，抽打在他的脸上，将他开裂的脸打出了一道长长的印痕，也打出血。鞭子似乎是带着倒钩一样，打在脸上的时候，鞭子收回去之后，脸上的肉，几乎都要被揭起来一层。尤其是被冻得开裂的脸被重重的鞭打之下。
黄袍老者不敢吭声，连伸手都不敢伸手去摸摸伤口。他的两只手，裹在黄袍的袖子里，然后捏在铁链上，这样才能帮助他减轻一丁点套在脖子上的痛苦，而拖动铁链和沼泽里的三具尸体，只能依靠向前走的时候拉动。虽然前面的队伍长到不知道有多远，但是，每个人只能照顾到自己。
一个穿着兽袍骑在一匹黑马上的男人将马匹勒住在黄袍老者的面前，探着头问：“老家伙，你往后面看什么？”
“没有看什么。”黄袍老者声音嘶哑。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说大声一点，老东西！”那个男人一只手拿着鞭子，弯腰附耳在黄袍老者的面前。
“没有看什么。”还是嘶哑的声音，像是用刀片在瓷碗上划过似的难听极了。这是由于好几天滴水未进和脖子上铁链拴住导致说话的声音这个样子。
“你竟敢不提高声音回答我？你活得不耐烦了！”那个骑在马上的人坐直身子，带着兽皮手套的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老东西。”然后骑马走开，走开的时候，突然啪的一鞭子打来，黄袍老者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身子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
马上的男人更加愤怒，鞭子再一次打了下来，“给我走快一点！”又结结实实的在黄袍老者的身上打了两鞭子。然后催马离开。
黄袍老者因为接连挨了几鞭子，他忍住没有叫，紧抿着的嘴里，也流出了血，吐了一口，血水掉在地上，还没有掉进血水沼泽里，就已经变成了冰溜子。
刚才他虽然回头看了一眼就挨了这么一顿但还是看到了。
后面的那个人，是一个年轻人，穿一件青色长袍，一脸的冷漠，或者他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当他回头看那个年轻人的时候，那个年轻人似乎也看到了他，让黄袍老者高兴的是，这个年轻人没有倒下，至少，他不用拖着四具尸体了。同时他也看到，那个青年后面，也拖着两具尸体。
青年走的很沉稳，没有因为前后有五具尸体而支撑不住，黄袍老者看到这个青年也一样咬牙坚持，是一个坚强的年轻人。让他羡慕的是，年轻人的脸上除了苍白的吓人之外，没有被冻得开裂的迹象。黄袍老者走着，却听到后面那个青年身边有人喝道：“小子，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要看你啊？”
还是刚才那个打他的人的声音，黄袍老者听得清楚，吓了一跳，但始终不敢再回头看，更不敢说是自己主动看的不要打他，如果这样说，两个都会死。而且这样的例子最后一次发生就是之前就是几天之前。
黄袍老者听到了后面那个年轻人冷漠的声音回答；“不知道。”声音并不像他这样沙哑，而是咬字清晰，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小子，你竟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这是找死吗！”啪的一鞭子打在青年的身上，“说，前面的老东西为什么要看你！？”
“不知道。”还是那三个字。
“啪。”这一鞭子抽得很响，就算搭载一块钢板上，这块钢板也要被打碎。
“说，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要看你，是不是你暗示他你们要逃跑啊！”
“不知道。”
“啪！”这一次，连接打了三鞭子，每一鞭子，都要比前面的鞭子打得更加的响。
“我再问一次！”
“不知道。”
又打了几鞭子。
前面的黄袍老者差一点就要开口说与他无关的时候，后面不再问话。不知道那个年轻人还能不能承受得住。黄袍老者不知道，也不敢再去看，只得继续走。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后面的拖着的链子沉重一点，可能那个青年没有倒下，又或者，他已经麻木了，除了自己倒下之后，后面倒下几个人，他都感觉不出来。
这样走到了晚上，终于走出雪水沼泽的地方，队伍其实已经在雪水沼泽里走了几天了。
每个人发了一个半个拳头大的面食，像馒头又不像，被冻得和石头一样硬。
队伍并没有停下来，黄袍老者知道，即便他现在走出了沼泽，但是后面的队伍，只怕明天也走不出沼泽。这一趟旅程结束之后，还能剩下几个，谁也不知道。
越往前面走，越寒冷了。
没有了沼泽的冰冻，但是雪地上，却并不因为这一点好走，反而冷风吹在刚从沼泽里走出来的脚上，不但酥麻，还有一种用刀片刮在伤口的难受。
他咬着手里的面食，尽管硬如石头，还是三两口吃了下去。没有水，只有在前进的时候吹风或者突然降下来的一场雪，然后仰起脸，等雪花进入嘴里融化之后当成水，自然，这下的一场雪，自然是突然升起的龙卷风带过来的。一天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面食，水却没有一滴，甚至有人因为没有水咽不下去被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