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静观其变
听得院门外传来的那声质问，那老瞎子原本就染着冰霜的脸色，顿时显得愈发愤怒，只见他将手中拐棍用力往地上杵了几下，咬牙切齿道：“你个混账东西，居……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哼，真是好笑，我又不欠你啥子，咋个就不敢来见？”那秃头胖老人冷笑一声，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进院之后，他眯起了眼睛，左瞧瞧又看看，嘴里啧啧道：“龟儿子，想不到哇，好几十年么得见，这小院还是那副寒酸兮兮的模样嘛……哎哟，那棵长得怪迷日眼的歪红果树，越来越难看咯！”
这货，明明是一本正经地在说着普通话，可无论措辞还是语调，都透着那么些许川普的怪味。
老瞎子被对方那轻佻戏谑的语气惹得大怒，浑身颤抖地大喝出声：“给我滚出去！不然的话，我轻饶不了你！”
“哟哟，轻饶不了？你眼睛都瞎了，站都站不稳，能把老子咋个样？”
“我……我报警！”
“报警？哈哈哈……”秃头胖老人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周身肥肉忽忽悠悠地乱颤，一边笑着，他一边转过身去，勾了勾手指。
然后，从那二十多个人的最末尾，钻出来了两个带大沿帽穿制服的男人。
“老瞎子，不用你报，我已经把警察带来咯，哈哈！”秃头胖老人大笑着，拍了拍那俩警察的肩膀，大手一挥，“那老头儿瞎，你们也不用给他啥子公文唠，直接念吧！”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警察点了点头，大步走到了院子中央，哗得展开一张纸，朗声道：“都安静一下啊，下面我要念的，是市政府最新下发的《关于五子顶南山坡一带限期整改的通知》。嗯……五子顶旅游开发区在住居民，你们好，根据市发改委近期规划……”
段森在一旁静静听着，渐渐地，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原来，老瞎子所居住的这个院落，正好就处在市政府规划的五子顶南山坡旅游开发项目正中心位置，属于拆迁范围。大概是之前已经协商沟通过好几次，老瞎子油盐不进，于是，两位警察这才登门造访。
而那秃头老胖老人，想必应该就是通知里面提到的负责五子顶南山坡开发事宜的“万宜开发有限公司”的负责人。
想明白其中关键之后，段森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俩老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原来是涉及到了拆迁啊……
不过，如果那老瞎子真的就是霍怀山口中所说的庞瞎子的话，想来，那么了不起的人物，绝不可能就这么任人欺负到家门口吧，先看一看再说。
听完那警察读的限期整改通知之后，老瞎子已然气得脸沉如铁，手中拐棍不停地戳着地面，终于，他再也忍不住，怒极反笑：“呵呵，你个混账东西，耍得好手段啊！怎么？赚了些钱了不起？非要跑来祸害我这把老骨头？！”
“哎哎哎，话可不能乱说哦，怎么是我要祸害你？明明是人家市政府要规划整改嘛！”秃头胖老人贱兮兮地笑着反驳道。
“哼，别人不知道，我岂能不了解你那点下三滥的手段？什么废话也别说了，我管你什么市政府省政府，只要我这把老骨头没有埋到土里面，这地方，你们想也别想！”
“你个法盲，怎么楞个瓜嘞？赶紧让出来嘛，这么个小破院，又不是金山银山，非要死皮赖脸地守着？我跟你说，这五子顶是国家的山，你脚下的地是国家的地，管你同不同意，公文在这里，不拆也得拆！”
“想拆？呵呵，带家伙的，先往我身上招呼吧！”老瞎子说罢，直接把手中拐棍一扔，竟然走出了正屋，来到院子中间，双腿一盘坐在了地上。
段森看到这场景，心中忍不住直嘀咕：不会吧……他就这么点点能耐？我是不是找错门了？
那秃头胖老人显然经验丰富，他见老瞎子舍命一般坐在了院当中，当即便让手下送两位警察同志下山喝茶。
等到那俩警察走远了之后，他才气定神闲地站定了，双手一叉腰，吼道：“都愣着干啥子，来几个力气大点的，把这老瞎子给我抬出去！”
话音一落，从他身后蹭蹭蹭地便窜出来了几个年轻壮汉，来到院当中，不由分说，左右前后一搭手，竟然是早已排练好一般，任那老瞎子拼命地挣扎，却是毫发无损地将其抬了出去。
段森看在眼中，忍了又忍，还是没有选择插手。
毕竟，强拆这种事情如今已经屡见不鲜，其中利益纠葛纷繁复杂，表面上看起来恃强凌弱，如果往深了说，指不定谁是更贪婪的一方呢。
无数例子表明，那些最固执的钉子户们，往往不是眷恋自己的家院，而是对于从天而降的巨额钞票，有着无穷无尽、永不满足的奢念。
老瞎子被抬走之后，屋里面的小丫头闻声跑了出来，突然见着这么一大票子人，又看到院子外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爷爷，顿时被吓得小脸发白，当场便哇哇大哭起来。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院子中两个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一个是段森。
另一个，居然是那秃头胖老人。
那秃头胖老人摘下了墨镜，满脸的不耐烦，伸手随便指了一个人：“你，快点把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娃儿给我弄走！烦死了！”
“是，老板。”
那人一点头，走到小丫头身前，直接以一个很粗暴的动作，单手抓着小丫头的一只胳膊把她拎了起来，转身便要往外走。
别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即便就是成年人，被蛮力这么拎着，肯定也会疼得要命。
小丫头顿时哭声更大，拼了命的挣扎，可怎么也挣脱不了对方那铁钳子一般的大手。情急之下，她卯足了力气，猛地一伸脖子，朝着那人的胳膊便狠狠咬了下去。
那人顿时吃痛，大叫一声，伸手用力一甩，便将小女孩摔在了地上。
“妈的，你个小东西，居然敢咬老子！”
被咬这货，原先是个混混出身，哪里有什么尊老爱幼的善心，他一边骂着，追上来便要补上一脚。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从斜侧里，猛然蹿过来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