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才？废柴？
“朽木不可雕也！”
试武台下，一位身穿紫金袍，面容不怒自威的老者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台上已经倒地不起的少年，恨铁不成钢地道：“墨无心！年初老夫就三令五申，曾言今日若谁无法习会玄墨手，必将以墨规惩罚！”
“竟敢把老夫的话也当成耳旁风！”老爷子怒发冲冠，胡子一根根地翘起，手指恨不得戳台上少年一个窟窿：“一年啊！整整一年啊！你这一年练了个屁啊！”
仙风道骨般的老者竟然罕见的爆了粗口。
台下周围大多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们，见状都乐不可支地看起了热闹，嘲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去年说过什么来着？墨无心要是能在一年内练会玄墨手，我就把靴子吃了！”
“得了吧，我还说过他要是能在傲天师兄手上走过三招，我把刀吃了！”
“你俩废什么话，谁不知道‘废柴师兄’的名头啊？他这个年岁的师兄师姐们早都修炼到了灵气境，整个墨家十四五岁的弟子拿出来晒晒，也就只有他还在灵武境徘徊了。”
“嘿，你们仨哪儿那么多话？快看乐子吧！通微师傅要发飙了！”
只见台上的少年闻言嘴角一撇，慢吞吞地爬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脸的浑不在意。一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老者哆嗦着手指，连都说不出话来了。
少年年约十四，面容清秀俊朗，按说这份颜值是极其容易引起少女们芳心倾慕的，但是他那时时刻刻都写满了惫懒的神情平白破坏了这份美感，但凡有点上进心的看见他这种表情，无一不恨得牙根痒痒。你就说他这表情是多么人神共愤吧！
墨无心对面站着一个，呃，小孩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但知情者都知道，他其实已经十二岁了，千万别把他当小孩子，他只是发育期来的快去得更快而已……他就是刚刚众人口中的傲天师兄。他全名墨傲天，人如其名，性格极其高傲，此刻也是这样，他背负双手鼻孔朝天，稚嫩的脸颊充斥着嘲弄的笑容和讽刺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从根本上是瞧不起这位墨家赫赫有名，在他手上都走不过三招的废柴师兄的。你说但凡有点自尊心的，谁见了这表情不得和这孙子玩命啊？可废柴师兄不！一脸大写的无所谓。
名为墨通微的老者也是无奈极了，自从四年前做了墨无心的授业师傅，一路过来他已经渐渐麻木了、习惯了。清修多年的通微师傅这四年因为墨无心发的火加起来比前半辈子都多，如果说他哪天暴卒身亡了，不用问，一定是被这没心没肺的小子气的！
墨通微摆摆手，周围的嘲笑声才渐渐平息下去。
“墨规弟子规第五条，不习教化不求上进者，面壁一月，罚抄弟子规一万遍，”墨通微严厉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倘若不知悔改，惩罚加倍！你可知晓？”
墨无心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道：“晓得。”
“去吧！”墨通微气呼呼地挥了挥手，多一眼都不想看他。
墨无心在四周充满讥笑的目光中慢吞吞走下台，渐渐远去。
片刻后，墨通微抬眼望去时，少年的背影已消失不见，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不禁微微一叹。
墨无心无精打采地向居所走去，临近墨家通仙柱时，一群少年男女正成群结队地迎面走来。
“呦，这不是‘墨家第一天骄’么？”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阴阳怪气地传了过来，“别来无恙？”
这群人和墨无心年岁大抵相仿，皆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无一例外全都是灵气境弟子，看样子是刚刚结束了灵气境的年终考校，正往回走。刚刚出声的是一位领头的少年，只见这厮虎背熊腰，异常健硕，明明是十四五，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好几，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太着急了点。此人姓墨名良辰，乃墨傲天的亲生哥哥。没错，是的，是亲生，哥哥！你就说吧，一个长相着急，一个发育迟缓，两人竟然共有一个亲妈，任谁听了不得嘀咕一声“造化弄人”啊？！
俗话说得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墨良辰和墨无心从小一起修炼，他的资质还算上乘，和弟弟墨傲天在各自的同龄人中都称得上是极为耀眼的绝代双骄了。可惜生不逢时，偏偏遇到了墨无心。别看现在墨无心一副废物的模样，在四年以前，他可是一直顶着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的光环的，曾是墨家众长老公认的“墨家第一天骄”！
可不知为何，所有的同龄人在这四年间都先后跨过灵武境的门槛修炼到了灵气境，只有墨无心在原地踏步毫无寸进，这样一来，向来见不得别人比他更优秀的墨良辰大可尽情嘲笑墨无心了。
“良辰师兄哪里话啊，墨家第一天骄可一直都是您啊！”人群里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记马屁送上，“哪里能轮到这个废物啊！”
墨无心怠懒地打了个哈欠，瞅瞅他们：“无聊啊。”
看到他这种不屑搭话的表情，墨良辰怒火顿时抑制不住地蹭蹭窜了上来：“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其他人也都愤怒地看着没心没肺的墨无心。
墨无心又瞅瞅他们一脸无辜道：“无聊啊。”
众人火冒三丈，挑衅啊！太挑衅了啊！你要还是以前的墨家第一天骄也到好说，可你都废材四年了你居然还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你要疯啊你！墨良辰踏前一步，粗壮的胳膊也不见如何发力，就将墨无心一把推倒在地。
倒在地上，墨无心更无辜了：“是你让我说的啊。”
墨良辰居高临下瞪着墨无心，咬牙切齿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再说一遍！我保证不打死你！”
闻言墨无心越发无奈了：“无聊啊无聊啊无聊啊，你刚才可说了，保证不打死我的。”
挑衅啊！
赤裸裸的挑衅啊！
墨良辰气的浑身发抖，碗大的拳头紧紧攥着，淡淡的幽光已经从拳头上泛起，猛然一举，眼看就要砸到墨无心欠揍的脸上，一个清冷的声音却在这时在众人耳边猝然响起：“够了！”
只见一个美丽的少女婷婷袅袅地走近众人，瞥了眼墨无心，而后转身淡淡地看着墨良辰道：“弟子规第三条，墨家弟子严禁私斗内斗，违者废去全身灵力，散去体内灵气，尔等可知晓？”
“无垢师姐，这我当然知晓”，墨良辰嗫嚅着，仍然有些不服气，“可是墨无心他……”
“行了，散了吧！”
墨良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无垢师姐那美丽的面庞，还是没敢再造次。如果说，他墨良辰仅仅是是资质上乘的墨家骄子的话，那墨无垢师姐就是名扬中州的盖世天才！耀眼得可怕！
刚过及笄之年的她，已经修炼到了灵力境第九层，仅仅只需要一个机缘就能进入号称天下灵修者的分水岭——灵元境！这份天赋，这份资质，莫说中州地界，放眼整个九州大地也绝不多见！而他墨良辰此时才刚刚摸到了前往灵力境的壁障，想要突破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整整一个级别的差距啊，他还真不敢在墨无垢面前造次。
墨良辰凶神恶煞地瞪了墨无心一眼，冷哼一声，终于还是带着那帮狗腿们扬长而去了。
墨无垢淡淡的瞥了眼正起身拍打灰尘的墨无心，随后冷冷道：“废物就是废物！难怪他人踩你！”
说罢不再理会墨无心，也扬长而去了。
被一个女子如此鄙视，按理说他应该愤怒吧？应该咆哮吧？应该拽住这小娘皮衣领子，大吼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吧？
可是这厮没有，他仅仅是对着四周已空无一人的通仙柱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也扬长而去罢了！
中州。墨家。不休阁。
自一千多年前，身为神族后裔之一的墨族带领人族推翻魔族统治时起，墨族先祖曾留下祖训，墨族子弟今后须以光大墨族为己任，严育子孙，代代相承薪火相传，以保墨族声望不减，威风不灭。由此，对墨家而言，培育子孙后代乃重中之重。而不休阁，是这几十年来墨家几乎所有授业之师之所在。
墨通微踱步迈进不休阁听香榭。只见小榭周围无花无草，却处处缭绕着花草清香，闻之心旷神怡，观之无处寻觅，听之好似阵阵香气犹如芳音渺渺袭入耳中，端是玄奇无比；一汪浅浅湖水环绕小榭，无风无雨，湖面的涟漪却荡漾不休，未曾断绝。
小榭上书有一对联：
上联曰：听风听雨听香榭。
下联曰：不语不言不休阁。
小榭中央坐着一位老者，相貌清癯，发须皆白。看其面容，与墨通微有七八分相似。
老者闭眼端坐，安静的没有一点声息；周遭香气环绕，涟漪频生，一动一静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墨通微未敢言声，只是垂手静立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缓缓睁开了眼。
“你的心乱了。”
墨通微闻言，轻轻一叹：“是。”
老者：“所为何事？”
墨通微沉吟良久，却不知从何说起。
老者突然起身，面向湖面，轻轻开口言道：“无论如何，道心不可乱！”
只见话音落罢，周遭弥漫的香气和老者脚下不休的湖面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戛然而止！
而也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宛若一声惊雷，就那么霸道冲入了墨通微的脑海之中，蛮横地震散了其余纷纷扰扰的声音！
振聋发聩！
这是大道之音！
惊诧过后，墨通微已经纷乱的心在大道之音的效果下渐渐平复下来。
老者并未转身看他，只是淡淡道：“是为墨无心？”
“是。”
老者闻言也是一声轻叹：“此子出生之时，就身负墨胆，要知吾墨族千年以来从未有过此等天赋异禀之子，吾等一众长老也曾一度认为此子乃身负神族纯正血脉之人，不是吾等残缺血脉的神族后裔可比，未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老者霍然转身看向墨通微，古井无波的苍老面庞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遗憾和失望：“谁曾想此子竟然遗失了吾族至关重要的墨心！老天不佑啊！”
墨通微张口欲言，最终却无言以对，化为一声长叹。
墨胆，也称为墨灵胆。世间所有灵修者欲从灵武境修炼至灵气境，必先在体内修炼出灵胆，从而引天地灵气入体，储存于灵胆之内。换句话说，灵胆就是修炼至灵气境的标志，有了灵胆就能吸引灵气入体。
但凡事总有例外。像墨无心这种刚一出生就拥有灵胆的情况，只能说是千年不遇，这也是诸长老称其为墨家第一天骄、对其给予莫大厚望的缘故；但也就是这种千年不遇的灵胆，却始终无法吸引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墨无心尝试了近十年却仍一无所获。
墨心，也被世人称为“残存的神之心”。这是神族对它的后裔所给予的恩赐，这是只有神之后裔的墨族一脉才会拥有的神器重宝，向来为其他普通人族修士所窥视。每位墨族灵修在十岁时，通过墨祠洗礼之后，就会激活体内的墨之心，此后的修炼途中，墨心也将伴随其一生一世，守护其一生一世。
看到这里大家也都知道了，如此重要的神器墨无心竟然失却了！这也是另一种墨族千年不遇的异象了！
其实早在墨无心出生时，族内众长老就已发觉了他体内“无心”和“有胆”这两种千年异象，墨无心之名也是由此而来的。当时众人完全沉浸在天生墨胆的惊喜之中，对于另一种异象“天生无心”也并未敢妄测天机。
然而事实永远比想象要残酷得多。就在墨无心十岁那一年，墨祠洗礼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帮助，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废柴师兄”之名响彻于墨家子弟之间。
墨无心就这样，在灵武境与灵气境之间的尴尬位置里，在周遭上下充满恶意的嘲讽讥笑里，在时时处处的欺压侮辱里，没心没肺地度过了四年光阴。
天生墨胆，生下来就跨越了灵武境整整一个境界的千年奇才？
还是无法引领灵气进入灵胆，并且天生没有墨心的千年废柴？
少数人表示疑惑不解，多数人却早已有了定论。
但不论究竟是怎样的异象、怎样的原因，时间总会给我们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