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我这样了。
“汪太医、汪叔叔、汪大爷!您轻点轻点,您现在按的是人颈不是棉花!”我捌着头嚎叫。
“皇上,您忍忍,这落枕并不是大病,汪太医推拿一会儿就好了。”秋霜一旁安慰。
确实不是大病,但疼啊!谁知道我昨晚早早睡个觉今早起来就落枕了!朝是不用去上了,直接找太医来按摩了,丢脸啊,好好的怎么会落枕啊!更郁闷的是我因发现落枕了大吼了一声,整个正和殿里的人肯定都听到了!一上午后大概全宫里的人都知道我睡落枕了!
“皇上您先放松。”汪太医慢慢地轻揉着我颈部的穴位。
“啪嗒”一轻声,我立马哎哟地叫了起来:“好疼!筋脉都断了!”
汪太医收回手道:“已经好了,皇上扭头试试?”
扭扭头,果然舒服多了。“汪太医好手艺!”我笑眯眯赞赏,“今日天气不错,汪太医跟朕一道出宫走走吧。冬喜,传文相、刘相、凌统领随同出宫。另外让他们多准备点东西,此次出宫三至五天。”
“皇上这是要微服私访?”汪太医问。
“嗯,到京城周边的几个县去看看。”政策是下去了,我只是想去看看百姓的反映,必定官员递上来的折子都是经过美化的。
因临时决定出宫,宫人立即忙开去准备,还好他们的办事速度快且我要的东西也简单,一个时辰后我已带着众人坐在了马车上——因是私访也没那么多讲究,两相一太医一统领随我坐马车,未带任何宫人、只带了两个化装成车夫的侍卫在外面赶车。
大约也是这个原因,从上马车开始,车箱里的气氛便怪怪的即使文相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刘相依旧戴着铁面、汪太医不发一语、凌统领透过窗户盯着外面,可我总有一种被嫌弃的错觉。想想也对,这种天气把人家从暖暖的屋子里拉出来四处走,大约也没几人会高兴的。
我紧紧捂着暖炉,本着你们不理我我也甩你们的原则闭眼打瞌睡。不知过了几时,朦胧之间突然听到有人说:“禀主子,已到柳县城门处。”
我闭着眼下意识地道:“就停在这儿,一会儿走进城去。”
“既然主子已醒,还请主子将您的龙头挪开在下的肩膀。”耳边传来刘钰的声音。
我靠在刘钰的肩膀上?怎么可能!虽然他坐在我身旁可我是坐在正上位他坐在左手位啊!如果这样我都能靠到他的身上去只能说明我的睡姿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而且他刚才说什么龙头不龙头的……我明明就是人头跟龙有哪点像了!
好吧,人家的表达没错,只是我想抱怨几句而已。黑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但在扭头疏松一下酸痛的颈子时,我悲催地发现颈子又落枕了!
“汪大夫!”我偏着头朝坐在刘钰旁边的汪太医哼哼,“你刚才是治标不治本,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又复发了!”还好我的先见这明带着太医出门,不然我还不知道找谁哭去!
汪太医几乎是掩不住嘴角的笑容,还装作一本正经地道:“主子是刚才打磕睡时扭到脖子了,跟落枕无关。”
扭到脖子?!这是需要多高难度的睡姿才能达到的效果啊!可我在扭到时为毛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个不大可能吧,不就打个磕睡至于扭脖子么?”我一点也不相信汪太医的说词。
“难道主子希望我把主子精彩致极的睡相演示一遍么?”刘钰嘴角微向上挑,明明是个微笑可在我眼里就成了冷笑。
“不,不用了。”我泪流满面,为毛他一个宰相的王霸之气比我这个皇帝的还浓呢!再看其他三人皆在极力当把自己当隐形人,我深深自责了,我是不是得拿出点王八之气震撼一下这个刘相?不过,在此之前,先得把脖子扭到的问题解决了。“汪大夫,动手吧!”我咬牙闭上眼,大不了就疼一下总比当个歪脖子的好。
“……主子表情如此悲壮,我……真没办法下手了。”汪太医很是为难道,“要不就等到了客栈我再为主子施针,如此一来就不会太疼。”
施针?想到脖子被扎成刺猬,而且疼的还是无数下,我……我宁愿悲壮一点!“眼一闭心一横手一用力就过去了。”
“想来定是主子昏过去了。”刘钰讽刺道,忽又大声对外说,“找家客栈先安定下来。”
我正欲反驳时,凌统领盯着我偏着的脖子道:“主子若再逞能不听劝,臣只能叫他们转道回宫。”
“我同意凌统领所言。”文相接过话,“主子的心思我们皆明白,但主子惧疼之事大家都略有耳闻,还请主子不要让大家难堪。”
文相说得没错,我天生惧疼或者说是在这一世里我很惧疼。明明就是很轻的伤口在别人看来还没打针的疼痛,到了我这里就会无限倍的放大。也是这个原因,我没办练武——要练好武,首要是不怕被打不怕疼。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惧疼的毛病大家都知道!到底是谁把我的这个弱点漏了出去?要知道连冬喜秋霜也不知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这样岂不是让我处于被动危险之中!
大约是看到我紧绷着的脸,凌统领也猜到了我所思虑的,解释道:“主子请放心,主子的这个小弱点无敌人知道。”
敌人?文相……
我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到文相,他坦然与我对视时,精练与老沉二字滑过我的脑海。文相……如果我没记错,在我出生的第二天被抱到先皇的床榻时,文相也在那里,而我曾听到先帝对我说文相就是我的辅政大臣——虽然先帝并不知道我一出生就能记事。可接下来的数十年里,文相从未辅助、教导过我什么,反而与贺侯争权与我争权,所以要说他不是敌人我还真没办法相信。
可凌统领,他似乎在告诉我文相不是我的敌人,只是,我该拿什么证据来相信他?
“那就去客栈吧,反正人倒霉了喝水被塞牙缝,一天之内像我这样奇遇的还没几个!”我轻声嘀咕,却让车箱内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有的事,我还是要亲自去查证,并非他人之言不可信,而是我赌不起也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