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有惊无险

老爹的房间，金玉古董琳琅满目。我拉着被子帮他掖好四角，他的两鬓霜白，手掌粗厚不如我小时候记忆中那番温暖。

“老爹，真的没事。天塌下来还有我帮你顶着！”我轻声哄着，门忽地被推开，二娘端着热气腾腾的参汤走来。见了我，撇嘴哼了一声，换上献媚的表情凑到床边，翘着臀一挪，径直将我撞开。

她舀着勺子谄谀道：“老爷您受惊了，妾身特地熬了汤为您压惊。”

我朝天翻了白眼，前头是谁在老爹备受要挟时仍斤斤计较那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来的？

老爹抓着被子轻咳几声，咧嘴嘿嘿笑道：“夫人辛苦了，你也受惊了。你先回房歇息吧，我休息一会就起来喝。”

“不需要妾身陪你吗？”二娘关切道，两眼泪汪汪。

老爹摇头：“夫人身娇体弱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再说了晴微也受了惊，你先回去安抚她吧。”

“还是老爷设想周到，那妾身这就去找晴微了。”二娘作势擦眼，将端盘轻柔放在床桌上，起身施礼便施施然飘去。我走过去啪的合上门，回头气道：“老爹，你怎么也不骂几句的？”现在一口一个妾身老爷的，还参汤压惊呢？我呸，关键时刻怎么都躲在母鸡的庇护下，不冲出来帮忙被啄几口？

老爹哎地长叹一声，撑臂坐起，捧起参汤招呼我过去。“丫头，看你出外不过三年就瘦成这样，这汤给你喝补补身子。”

“老爹！”我瞅着他撅嘴，“都吓成这样了还担心我的高矮胖瘦的问题，真是的！”说归说，我拿起勺子小心吹开上面的热气，轻轻舀着喂他，“老爹，说真的，你当官当得也挺辛苦的。现在你油水捞了不少，趁未东窗事发赶紧辞官吧，我可不想你老了受罪呀。”

“丫头，这官可不能辞呀。你老爹我当初散尽家财才买了这个七品芝麻官的位置，现在刚捞了本还没翻倍呢，你叫我收手不做了怎行？况且你的嫁妆我都还没准备好呢？再说了，山高皇帝远谁还能管到咱苏州来？如今朝纲**，内忧外患，谁有哪个闲情逸致管我这个芝麻小官？”老爹侃侃而谈，喝了几口便摇头，舔舔干裂的嘴巴道，“丫头，帮老爹倒杯水来。”

“哦！”我放下参汤急忙倒杯水递给他。

老爹一骨碌喝完，“啊”地发出舒畅的长叹，摸着我的头道：“三年不见变漂亮了，看来你继承了老爹不少外貌遗传呀。”

要真像你就完了！我不满地撅嘴，抱着他的手臂，“老爹，三年来有没有想我？”

“想是想，但你这个小祖宗特没良心，出外那么久也捎个信回来，看看我两边白发没，都是想你想白的！”

“我就知道老爹最好。我也很想老爹，只是一想到回来又要和二娘大姐她们吵吵闹闹，兴致就减了大半。”我皱着脸埋怨道，“而且三年前，你也骂我不知羞耻呀，还叫我永远不要回来呢。”

“那都是气话，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赶你走！”老爹无奈笑道，“天知道你这脾气那么倔强，都不知道像谁，卷了包裹半夜出走，这一走就是三年，也不怕我担心的。”

“现在我回来了，你不是不用担心了？”我将脸靠在他臂弯上摇晃着，“爹，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让你担心了。但是你也别再弄做坏事，有时候看见你被人背后辱骂，我就会很难过。”

“现在才说这话晚了。”老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下双手转而捧起我的脑袋认真地问：“小祖宗，我问你你可要老实答？这三年你都跑到哪去了，该不会真得像你大姐二娘说的跟男人跑了？”

“哪有？”我啪的打开他的双手，“我只不过想离家出走个两三天，后来下雨了便在山中庙里歇息，遇上了被人偷袭受伤的三师叔，随便帮他包扎几下他就说什么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我就被拽到山里莫名其妙当了徒弟，排名十九，三年里我就在山里看书修炼，偶尔过节下山买些小吃。”

“那就好，那你有没有吃亏？”老爹紧张地追问。

我狠狠地摇头。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道：“还好还好，总算是清白之身，不然以后嫁人也难了。”口气忽地一转，他恶狠狠地发话：“下次再敢乱走，你就给我试试看！不就是被秦家那个小屁孩甩了而已，咱泷家的小祖宗腰是腰，臀时臀，随便往那一站就有成千上万个男人过来，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吊死在一根不识货的朽木上？”

“老爹，如果你当初说出这番话，我怎么舍得跟你呕气离家出走呀？”我哗地抱住他，扯着他的山羊须撒娇道。“还是你最疼我，以后我做事一定和你报告，就连进茅厕也都跟你讲，把你烦死！”

“都十七了还说这话，羞不羞呀？”老爹拍着我的脑袋故作严肃状，只不过他天生小眼，微眯便没入肉里，再怎么严肃也还是滑稽的模样。我哈哈笑着，噌着他的衣衫继续唠叨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