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毒杀南帝
半个月后,南帝殡天的消息传遍了神州大地,那晚明老伯明明神色凝重地说南帝是中毒而死,南国皇室却对外宣称南帝是积劳成疾身体抱恙而逝,看来这个主宰南国权柄三十余年的皇帝是死于权势之争,甚至死于和他关系亲近的皇子权臣手中,其中的黑暗不足为外人所知。
我开始频繁出入各大茶楼酒肆,这些地方大都鱼龙混杂,是传递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我企图从众多食客和途经秦州的商旅口中探听到诸国之间的形势,令我失望的是,大齐和南国之间的交战并未因南国权力更替而休止,如今的南国宫廷形势不明,废太子与二皇子明争暗斗,双方都妄图拉拢都城的臣子,走上权力巅峰。
与大齐举行科举选拔任命官员不同,南国的核心官职多半由门阀贵族子弟担任,谁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这些势力就毫不犹豫的倾向谁,此番情形下,偏偏一场战争将这趟水搅得更浑,所有的线索都在释放一个信号:在这场不见刀光血影的宫斗中,成王败寇,站错队的人再难有翻身之日。
这样一来,众臣子纷纷观望,迟迟不见新皇登基,主持朝政。
我想不通的是,废太子祁傲和二皇子楚泓,两人均是少年时就远离故地,长年漂泊在外,一个被驱逐,一个被送走,皆是被迫。然而过了这么多年,继承南国帝位的人选仍然是这二人,并非其他皇子,看来在南国宫廷长大的皇子才干资质都比不上他们,没有实力和他们抗衡。
有一种更可怕的猜测在我脑中炸开来,如若今日的局面是南帝一手安排……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我被这种大胆的想法震惊了,为帝者需心志刚毅,手段果决,气魄非常,南帝从众多皇子中择出天赋较高的两个,给以非凡历练,有意栽培,待二人羽翼丰满独当一面后,将帝位传给更出色的那位,权势是一把双刃的利剑,新帝定会一展惊世抱负,使南国强势崛起,俯瞰诸国。
祁傲乃祁皇后所生,既是长子亦是嫡子,身份尊贵,即位名正言顺。虽然被废,但是在重视血统的南国还是有大量的拥趸者,壮大势力指日可待。
楚泓学识颇高,琴艺精湛,一向以温润的修养示人,是南帝最喜欢的儿子,本就在南国国内形象良好呼声极高,加上少年为质,深明大义,其坎坷的遭遇更能引人同情,相较冷淡深沉的祁傲,不少大臣选择亲近他们更为熟悉的二皇子。
这两人各有优势,旗鼓相当,此番争夺皇位,哪一方都不想留下同室操戈的骂名,必是一场拉锯战。这个想法太过冒险,若果真被我猜中,南帝根本就不是世人眼中的昏庸,反而深不可测,心狠手辣,有侵吞天下之心。
能将心爱的两个儿子视作争霸天下的棋子去培养,这样的帝王,心机是何等的叵测。祁傲和楚泓但凡行事有差,让布局者大失所望,我毫不怀疑他们会沦为南帝的弃子,落得个自生自灭的下场。
这是一副太可怕的棋局,我不免背脊发凉,布局者甚至在二十年前就已精准地控制了每一个棋子的走向,环环相扣,如箭在弦上,回不了头。
我以为秦州民风自由开放,百姓会对南帝之死议论纷纷,可这个话题在持续了短短三日后就被其他更新鲜的事物取代了。相比外面的纷扰,这儿的百姓更关心生活的柴米油盐,少有家国的概念。
秦州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汇聚了天底下最多样的人和物,各国商人在这儿贸易货物,大街上偶尔能看见蓝眼睛黄头发的人,市面上只有我想不到的东西,到处是新鲜的玩意儿,来一趟秦州,大开眼界,增长见闻,拓宽视野,故而不少家中经商的子弟将秦州视为外出游历很重要的一站。
十几天来,秦府一直风平浪静,因而秦州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我的日常起居没有任何变化,我仍旧睡到大天亮,日落时分才迟迟归来,被囚困的日子过得波澜不兴。
唯一不对劲的只有一件事,那晚过后,我再没见过冷面男。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书房、饭厅、花园,哪里都见不到他的身影,我装作不经意找老伯和雪雁打听,雪雁年纪小,没什么心计,纯粹是不知道,老伯却是笑而不答。
再没有比秦府更冷清的地方,下人对我很是尊敬,但除了雪雁和老伯,没有一副脸孔是我熟知的,冷面男不在府里,这里洋溢不出一点生气,连个陪我吃饭的人也没有,雪雁乖巧听话,不敢与我同桌而食,我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差,这几日已演变成一小碗清粥下肚就饱了,对外出晃荡也兴趣不大。
接连几天晴空万里,天朗气清,我决定一改之前的颓废,沐浴一番后换上了清爽的男袍,我从匣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换了雪雁手上的碎银,惊得她连连推拒,我笑着把银票塞在她手里,横竖我今天出门没打算买东西,备些碎银来得方便些。
我让老伯领我去马厩挑一匹我能驾驭的好马,我打算骑去郊外散散心,老伯知道我的想法后,耐心地把每一匹马的性子和优缺细细讲给我听,秦府的用度并不奢侈,却有这么多的骏马,感叹之余,不禁对祁傲的眼光有几分佩服。
老伯建议我选择那匹通体雪白的马,这马个性温和,相对容易驾驭,不至于我一骑上去就把我甩下来,冷面男的属下会跟随在后保护我,但不会让我发觉,免得我扫兴,可我若是因马受惊而伤,他们没法第一时间前来护我。
“过于乖巧的马骑上去没劲,不如——”我踱步过去,目光被一匹立在角落的枣红骏马攫住,挪不开眼,这马矫健俊美,虽缩在靠里面的位置却别具风姿,我慢慢伸出手去抚摸它的前额,它的毛发梳理得很是齐整,光泽也好,我的手落在它额上,它的反应先是别过头去,摆出一副桀骜难驯的模样,只是一瞬,它似是通晓人性般主动把头移回来,享受起我轻柔的抚摸。
我回头笑对老伯:“就是它了。”
“小姐的眼光自是好的,这马外形刚健俊俏,奔腾起来如追风逐电,是城主最喜欢的马,除了城主,这马还从未让任何人上背。”
祁傲喜欢的马有如何,还不是叫我一个区区女子驯服了?
我亲自走进马厩,将这匹马牵出来,这么一小会儿,它就和我熟稔起来,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它昂首嘶鸣,前蹄不耐烦地在地上踢了踢,扬起小片尘土,我谢过老伯,一个利落翻身上马,双脚在马肚子两侧轻轻一蹬,马儿昂首挺胸朝门外阔步走去,异常神气。
对秦州的大街小巷我已经再熟悉不过,我骑马向着城郊的方向而去,为了不扰民,我走了绕得更远的路。秦州比帝都暖和,严冬时分,仍能见到远处山上的浓绿,
到了乡间土路,扑鼻而来一阵泥土树叶的芳香,嗅得人心绪变得宁和安乐,时不时能看见村民在田间劳作,孩童成群玩耍,这样祥和安宁的生活蕴藏有平凡的幸福。
诸国混战,天下难有太平,眼下大齐和南国打得难舍难分,好在还有秦州这片净土,使得百姓远离战火纷飞,或许祁傲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他的统治下,秦州的百姓安居乐业,生生不息。
我骑马走得不快,几个朴实的孩子跑到离我几步远的草垛前,一个个用好奇的神色打量我,其中一个胆大的天真无邪地问我:“哥哥,你也是来我们村里种地的么?”
这些孩子没离开过村子,看见我是外乡人,又是羞涩又是热情,我勒了勒缰绳,马儿停在原地,我下马,蹲下身,刚好和孩子们小小的身躯齐高:“你方才说什么?”
男孩从衣兜掏出一把细碎的零食,讨好地捧到我面前,他眨巴眨巴大眼睛,骄傲道:“之前就有个和哥哥一样好看的大哥哥,也是骑着这匹马来,他和我爹他们学种地,还帮村里人挑水,雨季时他还叫人来给我们修房子。”他想了想,有些失落:“只是他好一阵子没来了。”
旁边的孩子稀稀落落附和男孩的话,被这么小的孩子夸漂亮还是头一遭,我笑盈盈接过他的零食,丢了一个到嘴里,清脆可口,边吃边说:“你可看清楚了,是这匹马么?”
这条路跑过多少匹马,该不是这孩子看花了眼,他挺起胸膛,理直气壮道:“我不可能看错,这马的肚皮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我个子矮,大哥哥就把马留在这儿吃草,我们几个都看见伤疤了。”
我吃完拍拍手,扭身向马肚子下的皮肤看去,还真有一道不起眼的伤痕,不蹲下来看根本看不清楚,我狡黠一笑:“那你倒是说说看,那个大哥哥长得什么样?”
老伯说过,这匹马只有祁傲能骑,祁傲曾经是南国的太子,又是秦州的城主,犯得着到这么偏远的村落种地挑水?他图什么呀?根本匪夷所思。
男孩瞧我信了他,得意洋洋,受了莫大的鼓励,他把手举得老高:“大哥哥有这么高——”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额——不对,反正他比你可高多了,他长得很英武,像个大将军——”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每次来总有两三个人跟着他,劳作一天不喊苦不喊累,跟我们吃一样的食物,总之,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哥哥你骑他的马,应该也是和他一样好的人。”
这孩子还明白爱屋及乌的道理,就因为一匹相同的马,对我无端生出这么多好感惊。原本我还好奇祁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听完男孩的描述,和冷面男也没什么两样。敢情祁傲这人是个自恋狂,自己是什么样,非要把手底下的人也训练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想秦府的下人,哪一个不是寡言少语,僵硬着一张脸?--2544422618184522690+dliineda+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