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乡遇故知
“在场这么多漂亮的姑娘,你指的是哪个?”
又在油嘴滑舌,我压低声音:“你别装蒜,就是提把剑冲过来那个。”
素不相识的人在我毫无戒备之时拔剑而出,明面上是威震一名舞姬,我怎么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独孤昊气定神闲,对这种局面一点不惊讶,说明他根本就知情。
他不以为然道:“哦,她呢是慕容世家的三小姐,慕容瑛。”
“哦——”我恍然大悟,传闻慕容瑛气性颇高,一把飞刀耍得出神入化,武艺见识不输男子,是慕容乾最看重的女儿:“那她为何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哪种眼神?我怎么没注意?”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废话,他一上船双眼就齐齐盯着舞姬的水蛇腰,哪有功夫去看坐在远处的慕容瑛?!
我分析得头头是道:“她的样子好像我抢了她的东西,或者欠了她的钱,要跟我讨债似的。”想起我怀疑独孤昊给我的银票是和其他姑娘谈情说爱骗来的这件事,我不禁捏着下巴瞅了瞅坐在我左边的这人,试探道:“我听说这里的饭菜价钱高的吓人,等会你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掉,把帐全赖到我头上吧?”
我不信任独孤昊是自然的,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心性不定,油腔滑调,我若稍不留神,说不定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慕容瑛面凶,若落到她手上,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满脸黑线:“秦小姐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独孤二字在秦州还是有些名头的,大不了我赊账,让老板找我家老头子要钱去。”
听听,堂堂败家子挥霍家财还有理了,就我和他说了这么几句话,我都能感受到慕容瑛凌厉如飞刀的眼神刀刀朝我袭来,似要在我的脸上挖出一个窟窿,我直冒冷汗:“你该不会曾经招惹过她?”
他摸摸下巴佯装思考:“嗯,她是从小就喜欢我,几次表白被我拒绝了,她讨厌你是以为我有断袖之癖,对你表达了充分的鄙夷。”
我一身男袍比他独独矮了一个头,又长得比寻常男子阴柔,慕容瑛会有这种想法也情有可原。
什么样气性的人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慕容瑛喜欢他还被他拒绝这句话,独孤昊的脸皮简直比秦州城的护墙还要厚实,我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他有龙阳之好,慕容瑛死瞪着我干嘛,要鄙视就该两个人一起被鄙视,只瞧不起我一人,未免厚此薄彼。
这时,画舫内又多了一人,他款款而来,墨发冠玉,面容清秀温和,气度翩翩坐在了主位。
我不过喝了七八杯菊花酒,就产生了幻觉,自言自语道:“楚泓?他怎么在这儿?”
他应该在南国皇宫和祁傲一争高下才对,断不会出现在秦州,秦州是祁傲的属地,不论他来秦州是出于什么目的,会不会太冒险?一定是我眼花。他忍辱负重,蛰伏在大齐这么多年,本就不会任争夺帝位的机会轻易溜走,一定不会是他。
独孤昊不明意味看了我一眼,似乎惊讶于我认识楚泓,我只以为自己醉了:“你知道么?就是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人,在大齐的宫宴上我还在同情他,他受辱于人前,我感同身受,那时我太天真,没想过他是那么的有手段。”
痛苦的不是被人背叛,而是这个背叛的人,是我曾经那么相信的人,这才最痛。
“他替我解围,为我付了一串糖葫芦的钱,我以为他真是个温和的人。收买我的婢女,利用我来杀李轩,除了这两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如果有苦衷,他可以向我解释,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从头到尾,他不曾辩解过哪怕一句。”
“秦小姐,你醉了。”
我眼前似有迷离:“是么?是我醉了?独孤昊,你不是说喝菊花酒不会醉么?原来你又骗我。”
意识混沌,灵魂仿佛与身体分离开,我很想要再认真看一眼,但双眼已经疲倦得睁不开,只听得到楚泓的声音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很快会明白,与我争夺帝位是多么不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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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个味道。
以前在轩王府我夜里睡不好觉,芸姑姑就会让初兰她们去煎这种药,药汁里有催人入眠的安神草,能保证我舒舒服服睡上一整晚,不被噩梦惊醒。
可是现在往我嘴里灌的药,气味更浓重,明显加入了大剂量的安神草,每喝下一口都是苦不堪言,我昏睡了很久,迷糊中只知道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醒来,时而有人喂我喝下清粥,时而是参汤,时而是苦药,我很想拒绝,却由不得我。
“太医院开的方子上,安神草的成分越来越重,你大可以困住她,何必这番折磨她?”
“不这样做,如何逼得祁傲就范?”到底谁能成为这座皇宫的主人,只要再过几天就能见分晓,心上人遭受这种痛苦,大皇兄必定心痛如绞才对。
“其实你知道,只要她在你手上,祁傲会乖乖退出皇位之争。”连苦心经营多年的秦州他都能拱手相让,区区的南国皇位,在他眼中,又怎么比得上一个秦曦?
楚泓面露狠意:“赢得皇位不容有失,我和他的较量中,赌得是谁更心狠,唯此才能耗费最少的气力。他为了一个女子不战而败,只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我要他永远成不了我的对手。”
独孤昊面对的是即将走向南国权力巅峰的楚泓,如同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楚泓已经没有必要隐忍下去,胜者为王,曾经离国为质的经历会刻成过去,他将转而登基为帝,名正言顺成为这个国家的掌权人。
祁傲或许会怨他,毕竟他辜负了他离开秦州之前的嘱托,辜负了他的信任,不择手段利用一个无辜的女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曾深恨父亲的行事风格,而如今他也终于变成了这种人。
独孤昊沉静地看着了无生机躺在床上的女子,只觉得歉疚,他在心中默念了句“对不住”,而后头也不回隐入浓重的夜色中,今夜无月,格外阴沉,他仿佛感觉属于他的那轮明月也跟着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