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旧人旧事
陶熙然几乎是本能的看向程绪，后者浸润了岁月沧桑的脸庞上表情稀松而平常，倒真像是随口这么一说那般。
强压下内心翻涌滚动的思绪，陶熙然抿唇一笑，故作疑惑的问：“陶沁…是谁？很有名的人吗？”
程绪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失望，而后淡笑着摇摇头。
“说不上多有名，不过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旧人罢了，你不认识也很正常。”程导长叹了一声，似有感伤的说：“陶沁…也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年纪轻轻便文采斐然，是当时享誉文坛的美女作家，才貌双全！”
程绪再次看向陶熙然，视线尤其在她那双漂亮至极的眸子上游移了许久，方淡声道：“你和她真的很像，一样的漂亮迷人，一样的才华横溢！而且你们都姓陶，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缘分呢？”
“普天之下姓陶的人太多了，我想应该只是一种巧合吧？至于程导的过誉，我实在是受之有愧，不知道您口中所说的那位陶沁，她现在人在什么地方呢？我倒是很有兴趣，想要见上一见！”
“……她去世了。”
陶熙然脸上立刻浮现出悲戚的神色，语气抱歉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程绪摆手制止了她的道歉，摇头道：“没关系，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红颜薄命吧！陶沁她心比天高，却奈何命比纸薄，年纪轻轻就去了！”
“你们……是朋友？”陶熙然试探着问道。
“朋友倒说不上，只不过是昔日的校友罢了！”
他看着那个惊才绝艳的女人初露锋芒、崭露头角，然后享誉文坛，风头一时无两，又在极盛之时坠入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最终红颜惹得天妒，在一场车祸中香消玉殒……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容颜秀雅、表情清淡的女子，程绪总会不自然的想起陶沁，想起那个让他牵念至今的女人！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也罢。”他幽幽叹道。
直觉告诉陶熙然，程绪一定知道很多关于陶沁的事情，于是她故作好奇的道：“过去的事才更值得让人回味，程导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陶沁这个人吗？”
“她呀……”
程绪微扬着头，一双精明的眼睛望向虚空，似乎陷入了某种极深的回忆之中，将那些尘封已久的故事，用略显沧桑的声音，娓娓道来。
这是时隔那么多年之后，陶熙然第一次听人提起她的母亲。
陶沁，京大中文系有名的才女，不禁人长得漂亮，更写得一手好文章，还未毕业就受到各大杂志的邀请。
奈何她人比较随性，向往自由，不喜欢拘束的工作，不过靠着发表文章赚取的稿费，也足够她衣食无忧了。
后来，她更是接连出版了好几本书，一时间声名鹊起，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美女作家，受尽出版社和读者的追捧。
就在所有人都对她期许甚高的时候，陶沁却突然销声匿迹了。
有人说，她是江郎才尽，写不出新的文章，所以躲起来了；也有人说，她随着一队考察队去了罗布泊，探险古楼兰的遗址，不知所踪了；还有人说，她和一个富家公子相爱了，两人的爱情遭到对方家长的反对，所以私奔了……
总之众口不一，说什么的都有。
见程绪不再说话，陶熙然急忙追问道：“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听到有关陶沁的消息，便是她驱车在山路上行驶的时候，由于刹车故障出了车祸，当场死亡！”程绪凝视着她，眼神幽深而诡异的说。
“那……那些传言，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程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非要选一个可能的话，大概就是最后一个了吧！”他抬眼看向陶熙然，似有感慨的说：“还有什么比爱情，更能让一个女人抛下一切呢？”
陶熙然不由得心下一滞，搅在一起的双手掌心都出了汗，甚至连出口的声音都有她难以控制的颤抖：“那您知道，那个和陶沁相恋的富家公子是谁吗？”
“不知道，只听说似乎是个军人世家的公子，家境极好！”
“哦……”没有得到有关她父亲的消息，陶熙然难免有些失望。
程绪伸手指向她身后，幽幽的说：“你看那里。”
陶熙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极目处似乎是一丛丛低矮的灌木，其中夹杂着成排的松柏，隐约可见红砖砌成的围墙。
“那里是城郊的一处墓园，陶沁……就葬在那里。”程绪沧桑的声音响起，“又快到一年的清明了，正是祭奠和思念旧人的时候。你若真对她那么好奇，不如趁机过去送一束花，也替我上一炷香，就当是聊表心意吧！”
陶熙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向墓园的眼神不觉幽深了起来。
……
冬去春来，市区的温度已然回暖，郊外却仍旧乍暖还寒，呼啸的寒风从极北处吹来，掀起了陶熙然棉布的围巾，也吹起了她微卷的及肩长发。
她怀里抱着一束嫩黄色的菊花，立在最后一排尽头的墓碑前，望着碑上黑白照片里女人浅笑嫣然的脸，不觉得热泪涌上了眼眶。
多少年了，她不敢承认自己和陶沁的关系，装作她们两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甚至连来墓园看她一眼都不敢……
可是如今站在墓碑前，陶熙然强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缓缓矮下了身子，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触着照片上女人的脸，内心像是被揪住一般阵痛。
她蠕动着嘴唇，许久方喊出了一声——
“妈妈……”眼泪瞬时低落了下来，落在碑前的地面上，“妈妈，我是小熙，我来看你了…我来看你了…对不起，这么久才过来，对不起……”
原本以为当时年幼，所有的事情都记得不太清了，可是如今看到陶沁的照片，才恍然那些过往的一切、那些尘封的记忆，翻江倒海般涌入脑海，狂猛且猝不及防。
她凝视着照片中陶沁的脸，柳叶般纤细的眉，挺拔的鼻子，小巧的嘴唇都极为熟悉，尤其是那一双璀璨如夺目星辰般的眼睛，更是她每天照镜子都会看到的。
怪不得，怪不得程绪会那么说，原来她竟和她的母亲，生得那般相似……
“你……是谁？”沉稳而醇厚的男音自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