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又是感冒 二
从来就很看重排名和职位。这不仅是职业习惯,还有着她自身天然的裾傲。
一个毕业不过二三年的大本女生,靠着聪明和姿色,考进市卫生局。
一跃成为这个赫赫有名的302院办主任,院办主任何许人也?
表面上看,也就是上传下达,收集整理,琐琐碎碎的跑龙套。其实不然,这可是个极其重要和厉害的职位。且不论那些资历雄厚,妙手回春,恃艺可傲的老教授,老医师和各中层干部,表面对其客客气气,巴结有余,暗地对其瘪瘪嘴巴,鄙视过度。
仅就这真正称得上院领导的五大班子领导,对其的客气和赏识态度。
就让人感到这个年轻女孩儿,不可忽视的存在和能量。真可谓仕途顺利,职场得意。
所以,毛主不论何时何地,到了哪个部门,总是找一把手聊天谈话。只有这后勤科是个例外,可问题也就在这儿。即然连冯冯书记等院领导,都知道后勤科情况特殊,问到具体业务时,都跳过前党支部书记,直接问李副科本人。
她一个上传下达的院办主任,岂会不知道?不明白?
只有一个解释,毛主故意这样做,故意提醒李副科。
莫恃技可傲,你就只是个副科长,让人难堪。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李副科认为,这自然源于上次给冬胖送药和冬胖绕过她,直接找自己要药二事儿。李副科一直捉摸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给她解释解释?
毕竟,因此而得罪了毛主,对自己有害无利。
当下,李副科笑嘻嘻回答:“好的!走吧。”跨出矮栏杆,领先走进了小侧门。
二人在钢铁的库门前站下,窄窄的巷道里,有一种浓郁的寒意和忧郁的沉闷,毛主不由得抱紧了自己肩膀,牙齿有点咯咯咯:“有,有点冷呢。”李副科心一动,不动声色的在密码屏点点:“保温呗,这儿常凉人,小红就感冒啦。”
“哦!我是说没看到她呢。”
大门无声打开,李副科身子一侧,又不动声色的点点温度调控,让库内的恒温下降。
“请进!毛主。”他恭恭敬敬,彬彬有礼,让院办主任先进去,自己才跟在后面。人温一离开红外线仪器的监测,那钢铁大门就自动地徐徐关上了。面对整齐整洁,差落有序的一排排药架,毛主犹如进了迷宫。
再说了,以前进库。
有着众多的院领导一起,大家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一会儿也就过了。
现在,她孤身一人,当然,还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李副科,可那种年轻女孩儿心理,以及生理上的天生弱势,立即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和担心。院办主任战战兢兢的跟在李副科身后:“怎,怎么越来越,越冷啊?”
李副科转身安慰到。
“恒温呢,药品库更甚。以后习惯成自然,就好了。”“可是,”
砰!毛主一不注意,撞落了一大瓶药剂。药剂摔碎在坚实的水泥地上,蓝幽幽的药水在地上散成一大片,一种有些刺鼻的味儿随即弥漫开来。李副科迅速蹲下,脱口而出:“糟糕!这要多少钱啊?”“这,这是什么药?要多少钱?”
毛主觉得自己周身发冷,眼前发蓝。
那一大片蓝幽幽药水,仿佛在蒸发,在跃升。
然后,变幻成无数个可怕的蓝精灵,呼啸着要冲出库房,冲向天空……整一部正在上演的恐怖可怕的生化泄漏灾难大片!“德国进口的×××××剂,一瓶三千美金,可兑溶5万CC蒸馏水。”
李副科清晰而痛苦的嗓音,犹如重锤敲在毛主心上。
她不由得捂住了自己胸口,天啊!
自己一不小心,就浪费了二万块人民币。二万啊!这可怎么办?
“还有,这原始溶剂,有极强的透射性。”李副科斜斜毛主,有些似说非说的,这让本来就感到了恐怖的院办主任,周身陡起一层鸡皮疙瘩。“透射性?对人体有影响?”李副科这才吃力的点点头,答非所问:“所以,朱科和内勤小红,从不进药品库。我们走吧,那儿有提篮,抽拿吧。”
可此时的毛主,早没了心态。
凭心而论,她对这个李副科,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之所以自己要提出送检,也是当时暗恨对方绕过了自己,让冬胖直接要药。不管冬胖多么令人讨厌,毕竟是市卫生局局长。如果冬胖能通过自己要药,岂不是有更多更好和更名正言顺的机会,接近局座?这样对自己的仕途有好处呢。
这种寻常女孩儿惯有的患得患失和渴望成功出名的趋势心态,毛主更甚。
可现在,始作俑者觉得当时自己一定神经短了路,弄出了个自己把自己笼起的特锼主意。
可事至如此,总不能掉头空手就跑出去吧?好歹也是堂而皇之的院办主任么:“好吧。
抽,抽拿吧。”“毛主,你怎么啦?”“有,真有些冷,冷啊。”可不,毛主的嘴唇都变成了紫色。
双手交叉紧抱着自己肩膀:“小红感冒了?是不是也这样冷啊?”
李副科说:“那你等等。”
转身慢慢腾腾跑回库门,将库内温度按上升一度。
重新慢慢腾腾跑回来,跑过哆嗦着的毛主,在靠墙的地方拎起大提篮,又慢慢腾腾的跑回来:“现在好点不?”许是心理暗示?毛主点点头:“好多啦?现在是多少度?”“比恒温高一度。毛主,给。”李副科把药篮递给她:“请快一点,调高恒温,对药品保存有影响,你是302开天辟地第一个呵。”毛主接过提篮,信手在架上取取拿拿的。
“什么第一个?”
“调低恒温啊,连冯都没享受过这种特殊待遇哦。”
李副科悄悄瞟瞟她,毛主脸色即得意又迷茫:“哎,这可不好,为了我一个人破坏规矩,真是不好么。”“工作嘛,只是,怕对药品有影响,所以,”毛主加快了取药动作。可怜她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女孩儿,写写抄抄,动动嘴巴,耍耍小聪明,跟在领导后面指手划脚还可以。
面对庞大一屋花花绿绿的药品,就完全傻了眼。
可又不能不取拿,让一边的李副科嘲笑。
只得胡乱的东翻腾,西翻腾,觉得大约可以了,就往外走。可走几步,又停下,哎,真看不出,这药平时拿在手中轻轻的,怎么汇到一起这么重啊?李副科可不客气了:“还是少拿几样吧,没常锻炼,拎不动的,还得拎到市局呢。”
毛主点头,并且,不由自主捂着自己嘴巴,咳咳,又咳咳。
李副科装没听见,取出好几瓶水剂,重新放回药架上。
想想,捏着一支精美包装的笔管膏状,过来到:“这个呢,是某药厂生产的消痣膏。可它对女性,特别是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却有很好的美容作用。”毛主笑笑:“你是想送给我?不是假公济私吗?”李副科就重新把它放回药架。
“你这样,我就不好说话了。我是想到,每次抽查前都让你打电话,大家一直心存感激。不过,你可以上网查查。”
“那不是看在朱科,还有你的面子上?你们这个后勤科呀,一天闹哄哄乱嚷嚷的可真是热闹。
真要给院领导监查抽查到上班如赶场,前党支部书记的脸,往哪儿放?”吭吭!毛主不由得又捂住自己嘴巴……
送走院主任后,李副科调回恒温。
迅速给冬胖发了个短消息。
回到自己位上,朱科正瘪着嘴巴看着他:“走啦?”“走了!”朱科一掌拍在桌上:“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怎么,是不相信我们?”李副科就委屈的摊摊手,坐了下来。旁边有人笑:“瞧毛主拎着药袋那模样,就像是刚打完胎,从妇产科出来的偷嘴女孩儿。”
又有人接嘴到。
“哎李副科,平时你钻进钻去,像撒丫的兔子,窜得飞快,可今天你俩在药库呆了大半个钟头,干什么这么久啊?”
朱科就威严的干涉到:“说什么呢?人家是院办主任,莫乱开玩笑哟!”李副科也抬起了头,认真到:“开谁的玩笑都可以,就是不能开毛主的,人家对得起我们哟。”“对!要不是人家事先通报,院领导们来了,可真要露馅。”
朱科也笑了:“还年度先进科室,一人500大洋的奖金呢?积积德吧。”
当然,大家嘲笑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李副科特地给院办主任打了招呼:“这药,那药,那水剂,还有那,那,那,可都是易碎品和透射性,一定要多加小心,注意保护好,完整送去,完整送回,这可是笔笔都登了记,签了字的。出了问题,你我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至于那瓶德国原装进口,被她不注意撞落摔碎的三千美金。
李副科没提,毛主也没问。
可怜的毛主,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拎着一大提袋各种药品,一路咳着嗽从恻门出来,朝朱科作贼似的扬扬左手,紧紧张张的跨出了后勤科大门。难怪大家要笑,就是毫无想像力的朱科看来,院主任拎着大药袋,右肩微斜,脚步轻跨,成微微前倾型的高挑苗条身影儿,就是整一个不听妈妈话的偷嘴女孩儿。
看看一天无事,下班铃将响。
忙得差不多了的兄弟姐妹们,陆续开始收拾东西。
庞大的开间办公室里,一片拉关抽屉和办公文具盒的砰砰声……李副科正趴在桌上小憩。
朱科轻轻踢踢他:“小李,小红感冒没来,这个考勤呢,考勤呢,”
李副科就看看大家。
慢悠悠的拉长了嗓门儿。
“哎听着呵,说一句呵,我们后勤科可是年年的先进集体,人人的500大洋呢,也不能白拿。
凡事在自我约束,自我提升哦。”大家就笑:“李副科,朱科,放心放心。早上,我们可都是自觉打了卡的。下班呢,也不会忘记,一万个放心。500大洋哦,我们可一直记着。”
李副科打了前站。
朱科就吭吭哧哧的敲着边鼓。
“这卡呢,当然要打的;这卡呢,当然要打的;李副科的意思是说,是说,这卡呢,当然要打的。”铃……像配合着前党支部书记的提示,墙上的大电子钟,响了起来。早准备好的兄弟姐妹们,一涌而上,纷纷拈起自己的工作卡,往打卡机里塞。
冲到前边的。
大多是牛高马大的男同事。
后面的妇女们就纷乱的嚷嚷:“××,帮我打了。×××,帮你妈打了哟;×娃,顺手顺手,把我的一起打了。”直看得正副二科头儿,大眼瞪小眼,作声不得。
院办规定,上下班必须本人亲自打卡。
别人帮打是违规行为,发现一次罚款50块,依次类推,最高罚款150块,等同旷工一天;旷工三天给予除名……
因此,如何让员工养成自觉遵规守纪,提高工作和职场素质,就一直是令各单位,各部门头疼的大问题。这事儿,提起是小屁事儿,说起也好笑,执行的难度却很大。都是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兄弟姐妹,天天都为这薄薄的一张工作卡而相互纠结,实在不值。
可不这样做,又不行,毕竟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大家走到一起,就得有约束,有规定,要不,岂不乱了套?
这是个大家都明白,可大家嘴上都不说。暗地咕嘟,都想着对别人严,对自己松的简单问题。
充分暴露着人性深处的自私,卑鄙和贪婪,实是让各主管负责人伤透脑筋。
其实,网络时代,科技发达,要解决这所谓的小问题,也不难。
要怪就该怪冯。
铁公鸡冯年初,听毛主汇报到,现有的打卡方式早己落后,为避免执行人和员工间的纠纷,最好改成指纹机……冯也为这屁小事儿伤脑筋:“多少钱?”毛主答:“市场上现有二种。指纹识别的网上价,约600元到800一台,人脸识别的,网上价,约1500到2500一台。”
冯掐着自己指头算算。
断然拒绝。
“光是买指纹识别考勤机,全院××个科室?系?组,就要用掉上万块,值得吗?现在的打卡机不是好好的么?我看,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各部门领导敢不敢于管事?善不善于工作?当年我在京城大医院时,没有指纹考勤记机,也没见得管理有多混乱?要相信群众的自觉性和积极性么。”
毛主气得扭过头。
直翻白眼皮儿……
这后勤科呢,一向由内勤负责考勤。所谓考勤,就是内勤稍比一般员工早到,然后,注意的盯住大家打卡。这种也就是公开监督的考勤方式,也真起到了监督作用。想想吧,当着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珠子,除了故意闹事儿,你真好意思有意违规吗?
并且,内勤是一介年轻漂亮美女。
平时嘴巴甜甜的,胸铺高高的,脸蛋红红的,又喜欢跑腿帮忙。
莫说男同事,就是女同事也都很喜欢她,何来故意当面违规,给美女难看。当然,男同事就更莫说了。上下班,不但人人屁颠颠地捏着自己的工作卡,排队打卡,而且个个还养眼馋嘴。
咋呼什么:“美女,上班罗,等会儿挨到我聊聊!”
“小红姑娘,下班啦,我就一光棍,你给咱说说,我是去舞厅,还是去监狱?”
小红姑娘总是笑啐到:“去监狱吧,最好是去监狱!世上就少了一条色狼,多了一份安全。”
现在,小红姑娘感冒了。这儿呢?就乱了套。大家都走了,就剩下了正副二个科长,二人各自整理着自己的办公桌。相同的话茬儿,都憋闷在胸,空气变得沉闷。当然,当二人都站起来,准备离开时,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小红姑娘,明天能不能来上班?
要说感冒呢,有大有小。
小的,只是略感不适,有点儿头重脚轻和微咳,吃点“感冒灵”特灵。那药好,休息休息就能上班。女孩儿呢,娇憨一点,小气一点,借此休息一天,也可以理解。如果是大感冒,那就麻烦了。恐怕就不是吃“感冒灵”的问题了,得上医院认真看看。弄不好,还得花上千块呢。
毕竟是前党支部书记么。
朱科问:“是不是再给小红打个电话?要不,还认为我二个冷血。”
李副科摇头:“不接,等于白打,照样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主要的是要弄清楚,她是大感冒还是小感冒?真的感冒还是假冒伪劣,这可不是我故弄悬浮,不相信人,这个人啦,知人知面不知心,稍不注意就要上当哦,”“听声音,好像鼻音只嗡嗡,挺沉重的?”朱科皱眉到:“是不是,大的哟?”李副科没吭声,然后,挤出一句。
“不会是又一个媚娘吧?”
朱科惊恐的瞪起了眼睛:“没这么严重哦?又出一个媚娘,谁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