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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正南时代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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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正南时代 第68章

莫正南时代 第68章

吕浩又些被动了,林子沟建站被取消了,可是路明飞的手又伸进了邱家湾,这件事情,莫正南知道吗?如果是莫正南和路鑫波搭成了和谐呢?按道理来说,如此快速地启动邱家湾建站工程,应该不会这么般顺利的,可是偏偏都这么顺利。( 书 。com纯文字)那么只有一条,莫正南和路鑫波互相让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吕浩就更被动了。只是有一点,吕浩很清楚,琉州如此大造进势创建新城,这么大的蛋糕啊,谁都想来分一口的。对于这一点,莫正南现在的想法又是什么呢?吕浩发现他又看不懂老板的布棋格局了。

真是怕啥就来啥。吕浩这两天苦口婆心,大会小会开了无数次,私下工作也做了不少,基本算是把邱家湾问题解决了,部分村民按照新达成的协议,陆续往红河那边去。红河这边也做了安抚,除给村里镇里追加补偿外,又对负责修建安置房的建筑商额外支付一笔。没办法,很多事只有靠钱解决。李惠玲也算支持,只要吕浩答应的,李惠玲都认帐,拨款也积极。就在吕浩刚要松口气时,新的变故又来了。

这次带头的不是邱建平,是钱富华,他是邱家湾的村长,在邱家湾仅次于邱建平。钱富华不知从哪弄来几份材料,上面详细记录了西滩那块地的处置过程,还煞有介事把路明飞也提了出来,质问吕浩:“两百亩地啊,你们一再说要我们做出牺牲,拿这块地支援铁路建设,我们没跟政府多要一分钱,两百亩土地拱手送给政府,就为了将来能看到一座新城。可你们倒好,关起门来做买卖,每亩十万卖给开发商。当我们是傻子啊。这块地如果让村里卖,一亩下不了二百万。差价呢,差价进了谁腰包?政府就是这样骗我们这些村民的吗?还口口声声你们是人民的公仆,你们是为人民服务的,难道这就是你们服务的结果吗?钱呢?我们现在要看到实实在在的钱。我们再也不想听你们说那些奉献的大话,套话了,全哄鬼去吧。”钱富华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有理。

这一次,吕浩无言以对。邱家湾搬迁中,争议最大的就是这块地。西滩这块地不是农田,属于半闲半荒的那种。以前这里建过一些厂子,但因交通还有水电等诸多原因,都关门了。西城规划没提出来之前,没人觉得这块地有价值,村民们也认为那是一块闲地。但现在要建站、要修新城,这块地的意义一下就突显出来。对政府而言,这是块黄金宝地,既不是农田上面又没什么固定建筑物,收回成本极小,开发价值却极大。而且西边临山,风景十分秀丽,东边又紧挨着未来规划的新城大道。吕浩知道打这块地主意的人很多,不只是柯老板,琉州不少地产商,也在跃跃欲试,就连彭青山的老同学姚建华,也一心想凑热闹,不止一次跟他打电话,说帮帮忙,不能让他在新城什么也捞不到啊。

吕浩内心里早就清楚,这块地迟早会是柯老板的,但他决然没想到,市里会以这样低的价将这块地出让,等于是白送啊。李惠玲不久前还跟他说,将来要在这块地上做足文章,力争能多卖点钱。“我现在是穷疯了,吕浩,你也甭笑话,将来等你当了市长,你就知道钱有多缺。而且没有钱,我这个市长怎么当得下去呢?那么多双眼睛全眼着我,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吗?现在把摊子铺这么大,我这个市长当得真是苦极了。”这是李惠玲原话,吕浩并没想过要当市长,但市里财政的紧缺,他是知道的,也深有体会,难道李惠玲又是故意演戏?一如在莫正南面前一样,故意示弱?一场火灾难道就把李惠玲吓倒了?妥协成这样吗?

吕浩很有些看不懂局势的变幻莫测了。

吕浩在这个时候,还是极力地搪塞,钱富华他们早已不耐烦,村民们知道吕浩当不了家,作不了主。纷纷嚷着要去找李惠玲,吕浩赶忙跟李惠玲打电话,电话一通,吕浩赶紧说:“李市长,邱家湾这边又起纠纷了,钱富华等人为西滩那块地要来上访,现在怎么办呢?而且那块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中,李惠玲很泄气,这种泄气,吕浩虽然看不见,可是感觉到了,她说:“让他们来吧,我这个市长当得也真够窝气的,至如那块地,我没来之前,市里就给别人签过合同,我怎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现在快成了给人擦**的老婆婆。”李惠玲的火气也不小,这一段她就没舒心过,她越来越不想干这个市长,可是为了面子,为了利益,她得干着,说着她自己都不想说的话,这个日子,她实在是厌倦极了,可是路鑫波一天不让她回省城去,她一天就得干着这个让人羡慕又让她窝心的市长。她不知道别的官场女人是怎么混的,她怎么就感觉越混越被动,越混越吃力呢?孙紫娟迟早会到市里来上班,她还不知道孙紫娟到她身边后,她能不能掩饰住自己的态度,能不能和她同台演一曲戏呢。

钱富华他们这天没上访成,半道上被截了回来。书记、镇长全都出动,楞是将上访者劝阻了回来。可是,这件事还是传到了莫正南耳朵里,他听说这件事后非常生气,打电话给吕浩,电话一通,他就在电话中质问吕浩:“你是怎么干工作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上访,你不累,我都累。而且,如果还有上访,这新城开发还怎么搞?还没开始投建,又上访。这帮人,难道就知道上访吗?不管采取什么方式,不准再有上访的事件发生。另外,把邱家湾的工作平息后,马上去北京接杰克先生,杰克先生到来之前,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上访的事情。”

吕浩在电话里解释说:“西滩那块土地处置是有问题,群众有意见也属正常,只是他们的方式……”

“够了!”莫正南猛地打断吕浩,口气败坏地质问吕浩:“吕浩,你是不是觉得就你一个人有原则,其他人都是混饭吃的!还是认为我急于求成,让你不舒服?我告诉你,吕浩,如果不急于把高铁建站的项目铺开的话,火灾的事情会被人抓住不放,是你有能力找回古庆明,还是我有这个功夫和这样的一个人物周旋呢?吕浩,我对你说实话吧,这个新城就是我打下码头的重要一笔,我只能成功不许失望,否则不仅仅是你,我也会死得很难看,明白吗?为了新城顺利投建,一个西滩算什么呢?只要他们是被我们牵着走就够了。而且我与你想在琉州打下码头,如果不浓墨重彩地把新城唱好,唱大,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别拿什么同情心和原则说事,在我这里,我就是原则!”

莫正南的一段话把吕浩给震住了,吕浩只觉得脑子里连响几声,握着电话的手陡然间发抖。莫正南那边早已把电话压了,他还保持着接领导电话时的习惯性站姿,但身子分明又是僵硬着的。莫正南干嘛发这么大火啊,还有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

吕浩发现自己是一个敏感的人,多少还带点神经质。官场生涯并没有把他的脆弱和敏感洗刷干净,性格中多多少少还残留着一点文人气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酸劲儿。[` 书 .com小说`]工作当中,他宁可什么也走在前,做在前,不让主要领导说话,更不让领导发火。领导实在要发火,也是笼统地发发,像今天这么具体,这么刻薄尖锐,他受不了。他不断地想,什么地方做得让莫正南不高兴了?钱富华要上访,他是设法阻止过的,并再三跟余杰强调,一定要做好这些人的工作,不要让矛盾激化,更不要让矛盾扩大。可钱富华把那么机密的东西弄到,他是阻挡不了的啊。

是谁将那么机密的土地处置资料外泄给钱富华,这些东西吕浩都不可能接触到。眼下琉州,怕没有什么能比这更保密的了,钱富华只是一个村委会的村长,没有特殊渠道,根本不可能拿到这些。而这些资料又都是炸弹,别说是钱富华,就是随便哪个村民拿到,也会不满,也会愤怒地找到上级,去讨个说法。

没人能阻挡得住百姓捍卫自己权益的步伐,当权力超越底线,无耻地掠夺或强占他人的利益时,你能指望那些被权力侵害的人低眉顺眼地忍受么,你能指望他们全都变成哑巴变成聋子变成没有思想没有作为的猪?不能!当然,你可以视他们的愤怒于不在,你也可以用另一种更加极端的手段让他们闭嘴,因为权力是无所不能的。

吕浩发了一阵感慨,忽然又想,莫正南为什么对西滩这块地如此敏感,他是很少染指具体工作的啊?这事真够邪门,一块地竟牵动了这么多神经!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白日的喧嚣犹若一场沙尘,渐渐远去。夜幕把一切都覆盖住,时起时落的风虽然还在卷起一些声音,但跟白日的噪杂比起来,这种声音显得力量很小。吕浩将手头一卷材料合上,抬起眼睛,用手揉了揉。他就这习惯,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很快将精力集中到工作上。将纷乱繁杂的心交给工作,让工作去抚慰,是吕浩一个过人能力,几乎同僚们没人能做到这点。虽然思思确实给了他沉痛的打击,但他很清楚,只能靠拼命工作来淡化这种在外人眼里,根本就不能暴露出来的伤痛。现在,有人说吕浩是工作狂,是疯子,他不承认。工作对他来说,更多时候是逃避,是将受难的灵魂暂时寄托在某件具体的事上,或者是心灵遭受挤压时借工作舒缓一下。

这个晚上,吕浩就是借工作找回自己,吕浩必须搞清西滩这块地,搞清许多问题。作为新城建设的第一责任人,他不能整天被搬迁困住,不能糊里糊涂。可是不看这些材料他还不糊涂,看完,吕浩就糊涂得不是一般了。就说西滩这块地吧,它既不长庄稼下面也没啥矿藏,在邱家湾村民眼里,原本就是一块废地、弃地,没人将它当回事。但是一年前,也就是吕浩刚升任副县长不久,省里来了一家叫三洲药业的公司,说是要在邱家湾投资,建一座生物化工厂,重点生产食品添加济和医药中间体,其拳头产品是几年前开发研制成功并获得国家专利的d-异抗坏血酸产品和d-异搞坏血酸钠产品。当时市县正在招商引资,对三洲药业进驻琉州十分重视。市县领导便陪药业代表四处选址,最后人家竟将厂址选在邱家湾西滩,就看中那块废地。市里一开始还担忧,这里交通不便,水电供应也不正常,建议投资方另行选址。但投资方坚持主意,绝不更改。多次交换意见后,市县就以鼓励外地资本和企业进入琉州投资的最优惠政策,将这块地整体以两百万元出让给了三洲药业。吕浩当时听了这消息,还觉得这地卖贵了呢,一片废地卖人家二百万,还是在大力支持外资企业的前提下。三洲药业拿到地后,确也进行了一系列动作,但不是投资建厂,也不是马上改造交通及水电环境。他们在镇上建了一座试验楼,说是要进一步研制最适合在邱家湾生产的产品。西滩这边,只是修了围墙,简单建了几幢库房,陆陆续续拉来一些设备,但就是不见真正动工。

现在看来,当时三洲药业到琉州投资,完全是个骗局,真实目的就在这块地上。以项目名义提前将地拿到手中,等琉州新城开发时狠赚一把。邱家湾村民的不满和愤怒也正在此,几次围攻或是上访,村民们都要市里给一个说法,是不是提前两年就定了方案,瞒着当地群众将土地贱卖?吕浩坚决否定,现在吕浩发现这些全是圈套,原以为他们只是把手伸向了林子沟,原来他们的手到处都伸到了。林子沟那边一块五百亩的空地,他们认为五百亩远大于两百亩,于是便有了动林子沟建站的打算,现在林子沟建不成了,他们还是把手伸回子邱家湾,他们狠啊,太狠了。

吕浩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里的水是如此之深。或许老板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有他大张其鼓而且以最快的速度要求上这项工程。只是老板并没有把这些具体的事情告诉他,而是让他自己去悟,去摆平。看来,老板的棋越走越深,可是吕浩发现自己的脚步有些跟不上了。

上次邱丹丹带人攻击吕浩,也是为这块地。后来提出的新五条,其中两条就涉及到西滩这块地。村民们要把土地从三洲药业手中收回来,依法解除合同,然后由自己出让。为了平息村民愤怒,也为了让搬迁工作进展得更为顺利,市里只好出面做做样子,佯装从三洲药业手中收回了这片土地,再以每亩五十万卖给姚老板。村民们听了这才息怒,毕竟这钱没让三洲药业拿走。谁知这中间又有人玩猫腻,原定的每亩五十万到真正成交时却变成了十万!一切皆是烟幕,吕浩现在算是明白这句话了。

又顺着这块地查询上去,吕浩忽然看到交易背后的另一面。之前三洲药业到琉州投资,是省长路鑫波介绍来的,土地也是在路鑫波省长的协调下出让的。而姚老板的东方路桥,却是路鑫波在任副省长时一路扶持上来的,路明飞也好,姚老板也好,算来都是路鑫波在背后撑着,他们怎么可能从三洲药业手里把地拿走呢?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起了决定性作用!

吕浩不由地想到朱天佑书记还没来江南时的一些传闻,省委书记到站要退休,路鑫波作为一省之长,当时任省委书记的可能性很大,难道这就是三洲药业拱手将土地送给姚老板和路明飞的理由?每一件小事的背后,都牵动着政治这根大神经,这就是我们所处的现实。政治无孔不入,无营不钻。权力之手已经伸到社会的每一个毛孔,难怪老百姓怨声载道,沸怨怒腾。

再联想上去,吕浩就恍然明白,为什么当初路鑫波省长要主张在琉州建站,如果不出所料,姚老板等人之前肯定以同样手段在琉州也拿过地!

吕浩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糊涂,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原来一座车站的背后,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怪不得现在有一些专门的公司,以各种名义四处拿地,但凡他们拿到地的地方,一定时间内不是修高速公路,就是建高铁,总之,他们的手伸到哪,哪里肯定要大发展大建设。

权力!权力跟投机密切联起手来,跟钻营结为兄弟,建设不过成了他们敛财的一种手段!顺着这个方向想上去,吕浩心里许多疙瘩都就解开了。他恨恨地将拳头砸在桌上,骂自己迟钝的同时,也在诅咒权力的无耻。正生气着,门被敲响。吕浩以为是余杰送夜餐,打开门却见是新城区投融资管理中心两位主任,邓散新和叶小青。吕浩略略有些惊讶,尤其看到叶小青,更是不大自在。

吕浩跟叶小青有故事,只是这故事,停在某一晚,突然中止了,没有再延续下去。吕浩常常会冷不丁地想起那个迷离的夜晚,想起故事中的他和叶小青。他会被那个晚上吓一大跳,冷汗直出,心跳加速,身体好几个部位,都会发热发烫,甚至……尔后,他就陷在某种困倦里出不来。叶小青倒是很淡定,淡定得令吕浩惊讶,匪夷所思极了。那晚之前和那晚之后的叶小青,在吕浩面前根本没有两样,原来怎么对他,如今还怎么对他。始终彬彬有礼,保持着一个下属见了上级领导良好的素养和必须的礼貌。是的,她很礼貌,那张远看惊艳近看朴素的脸上写满修养,黑亮的眼睛里既不含警惕,也没有一丝儿抱怨,甚至连官场中女人常有的那种对权力的膜拜和渴盼也没。太自然了,你跟她在一起,就如同走进春风里,走进秋雨里,什么时候都能感受到自然两个字。但你又绝对不会受到冷落,她会不显山不露水、恰到好处而又极不夸张地将对你的尊重表现出来,有时是微微一笑,有时是软软的一两句话,词不多,但说得极妥贴,极舒服。官场中的殷勤和尊重往往是按几何倍数放大了的,呼前拥后,跑来送去,有时几个人抢着为你搬一把椅子,有时几双脚步急速地迈过去,就为了提前能给你开一扇门。但这种殷勤是虚假的,几近谄媚,你能看到动作,却感受不到坦诚,更别说温暖。

而叶小青给人的,却是温暖,女性的细腻与周到,涓涓细流,润物细无声那种。吕浩乐意跟她在一起,觉得特享受,特知足。但又怕跟她在一起,关键是有那么一个夜晚,有那么一场故事。一般情况,上级跟女下属有了那样一个夜晚,彼此的心里就会多出东西。对上级而言,是怕,是担忧,害怕被纠缠,害怕被穷追猛打,逼进死胡同。

不久前临近琉州的江东就发生过一个案子,副市长跟女下属有了感情,上床了,在一起了,女下属就开始提各种要求,先是钱,后是权,接着就是一大堆亲属的工作安排,一个接一个工程的招标,没完没了。弄得副市长焦头烂额,无力应对,但人家不放手,一方面追着上床,另一方面追着要回报,同时还威胁,如果不按她的意愿,就把一切公布出去,让他声名扫地,跟权力拜拜。如此重压下,副市长铤而走险,终于在一个晚上,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将她勒死。

这下,两人才从那个权力与**与贪欲的大魔咒里解脱出来。一个变为床下鬼,一个变为阶下囚。

吕浩也害怕,真的,刚开始那段时间,他几乎不敢见叶小青,不敢碰她目光,有时市里其他领导提到叶小青名字,他都冷不丁地要发怵,要打颤,生怕别人从他目光里看出什么。官场里最多的,就是上级跟女下属之间的暧昧、滥情,官场里最怕的,也是上级跟女下属间的绯闻。吕浩坚守了那么久,曾经信誓旦旦跟自己说,绝不会犯这种愚蠢错误,最终却……

叶小青替吕浩掩盖了一切。她用平静的眼神,用一颗波澜不惊的心,海绵一样包容了一切。似乎,那个夜晚不曾有过,似乎,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更似乎,她对吕浩无所渴求。

这天的叶小青照旧坦然自若,见吕浩凝着眉头望她,莹莹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大方有礼地说:“秘书长还在工作,真是太辛苦了。”

吕浩也报以微笑:“随便看点东西,这么晚,啥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

邓散新脸色不好地说:“阴风,我们给秘书长报忧来了。”

吕浩问什么忧,目光忍不住又朝叶小青脸上扫了扫,发现她最近有点变化,不知是发型还是着衣风格,总之,看上去比以前更精干也更具女人味。

邓散新说:“有人把钱富华带走了,我们也是刚刚知道的消息。”

“带走?”吕浩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僵住,闪在叶小青脸上的目光倏乎熄灭。僵了一会,紧着又问:“谁带走的,带什么地方去了?”

邓散新情绪很大地说:“信访办联合公安局维稳应急机动大队带走的,一次带走五个人。”

“这个侯智能,他搞什么名堂!”吕浩发着火,抓起电话就给信访办主任侯智能打,侯智能电话关机。打给副局长,也是关机。早不关晚不关,偏在这时候关,定是商量好的。吕浩就相信,邓散新说的是真。

“怕没这么简单,我刚听说,路省长的贴身秘书小安子两个小时前来了琉州,怕是跟带人有关。”叶小青插话道。

“小安子,他跑来做什么?”吕浩越发惊讶,这事怎么能扯到小安子身上去,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他都不知道找谁问情况去了。

只好将电话打给余杰,钱富华的事他是交待给余杰的,心想余杰怎么也不敢儿戏。哪知余杰的手机也不通,打办公室没人接,吕浩气得将电话扔了。

吕浩哪里能想到,这阵镇委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呢,他打电话的时候,余杰正在挨针委书记的批。小安子的确来到了琉州,此时正由李惠玲和常务副市长马三思陪着,小安子带来了路省长重要指示,路省长对此事大动肝火,说这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想给他制造麻烦,还要琉州彻底查清,谁说他儿子路明飞参与到开发建设中了。姚老板跟他儿子一点关系也没,他儿子此时还在香港呢,怎么会跑到琉州办公司?

上级瞪一下眼,下级都要急。何况是路鑫波省长发了火,琉州焉能不乱?而公安局维稳应急机动大队就是为维护社会稳定设立的,关乎到省里主要领导的谣言,他们能不急?能不采取强硬措施?沉吟片刻,吕浩把电话打给彭青山,还算幸运,彭青山的手机开着。

“彭哥,我是吕浩。”吕浩自报家门,彭青山那边马上说:“吕弟啊,这么晚还没休息?”

“没,我在邱家湾。彭哥问你件事,邱家湾有几个农民被维稳大队的人带走,你听说了吗?”吕浩急着问彭青山。

彭青山停顿了一会,打着结巴说:“吕弟问这事啊,我也是刚听说。人是由维稳大队和信访办两家带走的,目前没在我们这里,好像是在信访办那边。”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了?”吕浩又强调一句。

“是,确有此事。”彭青山回答得很肯定。吕浩就不好再问下去了,彭青山在局里并不分管这一块,问多了也是白搭,他就是想证实,钱富华到底是被谁带走。市里维稳这一块,是由常务副市长马三思直接抓,基本可以断定,抓人的命令是马三思下的。

正要挂电话,彭青山突然说:“吕弟打算休息不,如果不休息,我这面有一位重要客人,想跟你见个面,你方便不?”

“现在?”吕浩犹豫了几秒钟,又问:“哪里来的贵客,这么晚了还不安排人家休息?”

“不瞒你说,是东源来了,他不好贸然打扰您。”彭青山说了一句。

“东源?”吕浩真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真好玩啊,一个上访的农民,居然把省府二号、三号秘书给连夜吸引到琉州来了,真有意思。

彭青山又说:“东源是奉黄省长之命来的,情况特殊,不能直接到市委,就先到我这里了。跟他一道来的,还有亚萍。”

如果只是路鑫波省长的秘书小安子,吕浩还要犯一下难。现在是非常时候,尽管几个上访农民被抓,不是什么大事,但有人人为地把它搞成大事,吕浩就得谨慎,由他出面直接接待副省长秘书,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官场上不讲私人关系的,私人关系得在下面讲,三号秘书下来,怎么着也得市长李惠玲接待。可一听亚萍也来了,吕浩就不能再推,看了一眼邓散新和叶小青,冲电话说:“好吧,你找个地方,安排好他们,我马上到。”

亚萍叫曲亚萍。这里面有些关系,得绕个弯子才能讲清楚。曲亚萍是彭青山的表妹,原来在省外贸公司做贸易,后来加盟到三洲药业做副总裁。而三洲药业老总蔺爱芝跟曲亚萍和彭青山也都沾着亲,好像是彭青山叔叔的妻侄女。蔺爱芝跟黄副省长的关系,最早还是彭青山告诉吕浩的,说他这个远方表妹,能量大着呢,拿下的不只是黄副省长一人,她身后的高官,多着呢。吕浩对此毫无兴趣。现在只要见个美女老板,人们总爱往官员身上想,好像女人不跟官员睡觉,就什么也做不成。但有次去省里跑项目,他还真就撞见过黄副省长跟蔺爱芝。那次也真是蹊跷,他刚陪发改委和农发行领导从夜总会出来,正推推搡搡地往洗脚城去呢,就见黄副省长跟蔺爱芝挽着胳膊,亲亲热热往车子里去。同行的农发行行长见他眼神发了痴,捅他一下胳膊说:“哎,管好自己的眼睛,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看,小心眼睛走火啊。”后来在洗脚城,吕浩就听说黄副省长一些花花草草的事。

哪个领导没些传闻,包括他吕浩,这方面传闻一样少不了。当着他的面,人们恭维他这样那样,说他清廉、仗义、对爱情忠贞,是难得的五好男人。背后怎么糟蹋他,谁知道呢。最可笑的一次,吕浩有次步行上班,早上嘛,空气新鲜,那些天他又没啥急事,就想步行锻炼一下身体,顺便看看琉州的街景街色。三个年轻干部走在前面,没发现他,口若悬河地争论着什么。吕浩留神一听,像是谈他,就故意跟在后面,想听听他们到底怎样议论他。就听到其中一人说,昨晚他去歌厅唱歌,正好撞上吕秘书长跟一女的,那个亲热哟,没法看。另两人马上兴致勃勃问,女人是谁?说话者故意卖个关子,不说,弄得那两人猴急,情急之下就乱猜。其中就猜到一女记者,还有市电视台一个姓闫的年轻女孩。卖关子者说不是,你们重新猜。那两个也大胆,竟然就把市政府机关有点姿色的女干部猜了个遍,最后像是恍然大悟,终于猜到了叶小青这里。说话者立刻做紧张状,说这事千万别说出去啊,听说叶小青最近又攀上了省里一名高官,吕秘书长怕要失恋呢?

吕浩终于忍不住了,头天晚上他根本就没去什么歌厅,那种地方他向来反感,除非省里来人,有关单位这么安排了,他才勉强应酬一下,而这三个人却无中生有地将他拉到了歌厅。吕浩快步追上前,冲正在神神秘秘讲他跟叶小青故事的年轻干部说:“你是广播局的吧?”那干部一眼认出了他,忙道:“不是,我是外宣办的。”

“哦,是外宣办的啊,怪不得你这张嘴……”吕浩没把话说完,留下三个发呆的干部往前走了。打那以后,吕浩就再也不步行上下班了,他才知道,很多谣言不是在酒桌上传播的,更不是在办公室散布的,是上下班的路上。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平日不常见的干部们才能遇上,遇上了肯定要谈些什么,如今谈什么才能让人兴奋呢,只有领导的**!

但黄副省长跟蔺爱芝,似乎不是传言。东源曾经暗示过几次,虽不直接说出来,但话里就是那意思。有次东源可能因为给蔺爱芝把啥事没办好,挨了黄副省长批,跟他诉苦:“如今做秘书,难啊,一个眼神领会错,饭碗就没了。领导佳丽无数,哪个都比你有理,稍稍怠慢,床头风吹过去,板子就挨定了。”吕浩没敢接话,这种事只能听,千万不敢多言。领导的私生活在他们来说是第一禁忌,听到装没听到,看到装没看到,这是原则。当然,领导一旦带他的相好来你地盘上,那又是另回事,不但要心领神会,还要将方方面面做得天衣无缝,既不能让领导难堪更不能让你自己难堪,大大方方,光明磊落。把私事办成公事,把阴事办成阳事,把不体面的事办成最体面的事。有次省里一位主要领导到琉州视察工作,就带了一位不知身份的女人,凭眼神就能断定是领导的红尘知己。那女人不像蔺爱芝,蔺爱芝还知道怎么维护黄副省长的脸面,那女人不,开会时非要坐领导身边,一下难住了市里。

后来主持人问吕浩怎么办,吕浩情急中支了一招,让接待人员紧着做了一个座位牌,创造性地写了四个字:“首长随行”。结果那女人就大大方方坐了过去,首长也很高兴,会议结束后直夸吕浩在工作上有见地,创新精神强。打那以后,“首长随行”就传遍海东,成了另一种身份的潜台词。

吕浩的思绪在蔺爱芝和曲亚萍身上转了一会儿,他对蔺爱芝还是有点好奇,这女人不只是能干,也不只长得漂亮。漂亮女人多了去了,不见得哪个也能跟领导扯上关系。领导眼睛里还是有水的,不是哪个领导都冲漂亮二字去。有人说,能干的女人必是跟权力连在一起的,吕浩不同意,在他看来,女人能干不能干是女人自身的事,跟权力没有必然联系,倒是一些不能干的女人,一旦跟权力连在一起,也渐渐变得能干,这叫权力的外延。但有些女人,天生就跟权力有缘,似乎只要让她们遇见领导,马上就能产生奇特效应,进而,演绎出一系列丰富多彩的故事来……

不知是权力在诱惑女人,还是女人在诱惑权力,或者说,权力和女人天生就具有吸附性,是一对色**女?

算了,不想了,还是打起精神先去见人吧,吕浩站起来往外走。

作者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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