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肉与骨散落一地

“少爷，老夫人打电话叫你今晚回家吃饭，等会儿大小姐会开车过来接你的。”

燕云歌波澜不惊的双眸闪过一抹疑惑之色，随即转念想到什么似的，摇头苦笑道，“估摸着这次是想给我庆祝生日吧，毕竟十八年来我已经拒绝过十七次，这次恐怕是拒绝不了了！”

麻姑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向四合院外面走去，只是嘴里轻声嘀咕着，“真不明白为什么少爷讨厌过生日？”

虽然嘀咕的声音极低，但依旧被燕云歌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

他没有生气，更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平静清秀的面颊上瞬间布满浓浓的哀凉，以及无尽的思念之色。

并非是他讨厌过生日，而是他认为一个遗憾残缺的生日过之又有何意义？不如就这样让它不了了之。

迈动沉稳的步伐，缓慢的向东侧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的房门，一股夹杂着书籍浓浓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摆放得井然有序的书架，而书架之上自然是摆满种类繁多的书籍。

若是耐心寻找的话便会发现，书架上不仅有纸张印刷而成的书卷，还有更为古老的竹简，甚至还能发现古老得泛起黑色斑点的羊皮残卷。

燕云歌没有翻动任何书卷，而是穿过排排书架，径直向摆放在最里面的书桌走去。

静坐在金丝楠木太师椅上片刻，随即展开一页宣纸放置书桌面上，将之轻轻的抚平，而后拿起一旁的长方形玉石镇纸压在宣纸的顶端。

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使自己的心境恢复到空灵的境界，不嗔不怒，不悲不喜。

从挂满各种型号样式的毛笔架上选出一支中型狼毫，沾上早已研磨好的墨汁，而后便只瞧见他笔走龙蛇，不停地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燕云歌光滑白皙的额头便开始渗出细微的汗珠，可他却丝毫没有停笔的意思，握着狼毫的右手反而越来越快，让人目不暇接。

时间缓缓流逝，额头的汗珠也越聚越多，就在汗珠顺着脸颊刚要滴落在宣纸上的那一刹那，他握着狼毫的手终于停下来了。

仿佛瞬间被抽空所有气力似的，燕云歌异常疲倦的瘫软在太师椅之上，眼皮也缓缓的合上，不愿再动弹分毫。

“只是画两幅画而已，这么拼命干什么？”

正在他闭目养神之际，耳畔响起满是责怪却又不失疼爱的声音。

声音很好听，犹如黄鹂的吟鸣，酥酥的，不娇媚，不霸气，也不是那种江南女子的柔柔弱弱的感觉，给人很舒服很温暖的感觉。

燕云歌没有睁开双眼，因为他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谁，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姐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燕云鸢没有立即出声回答，而是从香肩上的挎包里取出一张白色绣花丝绢，俯身轻柔的擦拭着他额头的汗珠。

擦拭干净之后，有严重洁癖的她，竟然又把沾满汗水的丝绢重新放回挎包中，从她的神色来看，根本没有丁点儿的介怀，有的竟是开心和满足。

这么久都没听见她说话，燕云歌自然是以为她生闷气了，当即睁开双眼故作可怜兮兮模样的看着她，焦急的出声解释，“姐姐，你知道的，作画讲究的是一气呵成，连贯通神。若是中途有丝毫的停滞，都会导致画风不畅，有形无神的。”

燕云鸢一直故意紧绷的脸，突然一松，露出如花的笑靥，伸出如兰花般的春葱玉指轻轻的点在他的额头上，没好气的笑着说道，“那么紧张干嘛？姐姐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边说边走到他的身后，探出一双柔荑，轻抚着他垂肩的长发，柳叶眉微微一拧，秀颦微蹙，绝美的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抹不平的哀怜，满是心疼的叹道，“姐姐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若是……”

燕云鸢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哽咽，欲言又止，动人心魄的丹凤眼中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燕云歌感受到抚摸自己长发的手突然一顿，接着便不停地颤抖，虽然幅度极为轻微，但还是被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

缓缓站起身，用宽大却并不厚实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她的双手，淡笑着宽慰道，“没事的姐姐，你看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吗？若是真的过不了十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燕云鸢出声打断，“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无论如何姐姐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身体内的隐疾，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血肉与骨散落一地也在所不惜。”

她越说声音就越加低沉，美眸里也浮现出骇人的血丝，倾国倾城的容颜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格外的狰狞扭曲，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油然而生，直教人心惊胆颤不敢直视。

燕云歌没有说话，只是轻柔的抚摸着她两侧的脸颊，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她是在害怕，对，就是害怕。

是的，燕云鸢的的确确是在害怕，她害怕在失去爸爸和妈妈之后，会又一次的失去至亲的弟弟，这种痛苦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承受第三次。

所以，她在爸妈过世后曾立下誓言，哪怕是穷尽一生也要保护好自己所剩无几的亲人，不让他们受到一丝伤害，即便付出自己的生命。

然而，在燕云歌的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的呢？只不过，从未说出口而已。

收拾好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倾城的脸上再次露出让人着迷的笑靥，“不说这些，赶紧去收拾收拾吧，爷爷和奶奶估计都等得不耐烦了！”

燕云歌点了点头，转身向书房外走去。只是转过身的那一刹那，他张开的手慢慢的紧握成拳头，上面暴跳而出的青筋说明他究竟有多用力，就连指甲也都嵌进掌心里面，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感觉一般，只留下一个风轻云淡的背影。

在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之后，燕云鸢才将目光投向书桌上的那两幅画。

当她清楚的看到画中之人时，她无力的闭上了双眸，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滚滚而下，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宣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