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子夜魂踪
别黄泉,换流光,一瞬千年,再回却已人世变。
戮天下,忆白首,暮幕如昨,梦醒独对孤星寂。
簌簌,沙沙,
夜风过处,惊草如织,却是拂不动独立岸边阖眸陷入回忆的黑袍身影。
暗影无声中,月渐近中天。
圣灵热泉热气氤氲,映着月色,缭绕成了青蓝圣境。弯月入湖,雾气下,仿如蒙着一层淡淡薄纱,轻晃起粼粼水波。
静谧的湖岸,无言的等待,万籁俱寂中唯有风声带来了一丝轻动,让窒息的袭击松懈片时。
许久后,
岸边传出了接连不断的脚步声,吱呀响动,轻重不一。
魑岳和后无封、克灾孽主、贪秽、剡冥步入,一字围绕着湖边西侧立住。
劫尘和咎殃则带着质辛走到距离天之厉近些的岸边停下。
“大哥!我们来了!”
“爹!”质辛一见下午就消失的天之厉直接奔了过去。
天之厉这才缓缓睁开恍然的深眸,扫过几人,垂眸抬手揽住质辛肩头,让他贴近自己腿边:“就在这儿站着吧!”
质辛看见他另一只手中的两个锦缎包袱,不解问:“里面是什么?”
天之厉垂眸低沉道:“石莲和九九转轮器!”
话音刚落,夜空急闪而起一阵浩然佛光,蕴果谛魂、野胡禅出现在了他们身旁。
质辛抬眸看去出声:“果子叔叔,大胡子叔叔!”
野胡禅褐色眸底露出丝紧绷的凝重,走近俯身将他从天之厉手下抱了起来:“小臭…质辛!吾抱着你,一起等臭老…楼至韦驮现魂!”
质辛点点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天之厉转身将一个包袱递到蕴果谛魂身前:“这是九九转轮器!”
蕴果谛魂接过,见他手中另一个包袱,诧异:“石莲?你未将它放入异石中吗?”
天之厉转眸望向泉水中央,撤去了石莲上包裹的锦缎,揽在臂中:“迟早并无区别。子时到前一刻,再放入。”
月光洒向他怀中的石莲,紫色越发晶莹。
蕴果谛魂黯然轻叹,解开系带,将状似佛者金首的九九转轮器托在手中,静静望着湖心等待时间流逝。
片刻过后,一道紫光夹杂着其他光痕和一道白光从不同方向若流星般划下,越过灵泉分别停在了岸边南北两侧。
光华散去,大祭司鬼邪和手托水晶骷髅头的缎君衡暗中对视一眼,转向东首而站的天之厉颔首示礼,现身的他化阐提、断灭阐提和净无幻静静立在距缎君衡不远的地方。
质辛见是他们,黑眸一亮,叫唤了声:“他化!断灭!无幻!你们来晚了!我比你们都早!一会儿就能看到我娘了!”
三人抬眸见他眼底的喜悦,心却是异常的沉凝,看向他异口同声道:“魔父!”
又转向天之厉微俯了俯身。
剑布衣和三千就在几人出现的同时,飞身前来,停在了劫尘和咎殃身旁。
漫洒月华照得树影幢幢,曳出三两交叠的人影。众人各有心思,不时对望的眼,带着相同的紧张,等待关键时刻的到来,一时谁也不愿出声,任由无边静寂蔓延。
但愿今夜真能改变一切,缓下哀伤绝望,先治愈天之厉的病。
时辰缓缓流逝,
一刻,
……
三刻,
……
半个时辰,
……
“咳咳咳……”
静止许久的凉风又毫无预兆卷起,当即侵袭入体,质辛幕然受凉,不受控制张嘴沉咳了许久。
“咳咳咳……”
咳声中,泉边才此现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众人僵直良久的身子得了喘息之机。
凝固的气息仿如坠石入湖荡起层层松动的涟漪。
“小质辛!”野胡禅眸色一震,看着他咳嗽,一时看向其他人求助,有些手足无措。
劫尘正要解下披风。
天之厉已先于她一手解□上披风,一手抱着石莲走了过去。
野胡禅紧张才散了些,急手接过他手中披风,紧紧包住质辛,在他脖颈前系住。
质辛瞬间被包成了一团,只剩下头还露在黑色披风外。
天之厉帮助野胡禅整好,看向质辛:“还冷吗?”
质辛黑眸不好意思一闪,摇摇头:“爹,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吸了口凉气,岔气儿了!”
看着天之厉的黑眸不由自主转向他怀中石莲,露出丝急切,
“时间还没到吗?”
天之厉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天上,弯月位置,还差些,“快了!”
质辛心不由提了起来,手指头搅着,终于张口说出犹豫了一日的心思:“爹,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吧!”
天之厉回眸,关心问:“何事?”
质辛抬手按在了近旁的他肩头,黑眸澄亮望着他的眼:“一会儿娘亲魂魄出现了,能不能先让我和娘说说话?爹第二个再说?我就说三句。”
说着伸出右手比划出三个小指头,“就三句!”
天之厉微怔后,见他思念的眸色,宽厚的掌心霎时包住他的小手,低沉道:“想说多少都可以,只要不损伤她的魂魄,爹看着你们说话就好。”
质辛黑眸一亮,眸底露出从未有过的激动,抬起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大手上:“我就说三句,剩下的爹和娘说吧,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天之厉眸色凝住,颔首,微用力握了握他的小手,转眸望向天际,还有一刻,当即松开,转身向泉水中走去。
“蕴果谛魂,你可以准备了!”
蕴果谛魂暗中和缎君衡、鬼邪对视,二人微颔首,一切放心。
元种七厉和他化断灭抬眸望向湖心,暗藏着忐忑不安,到时聚魂千万别出破绽。
剑布衣和三千对视一眼,步子不由迈出,更靠近了泉边,凝眸盯着湖心。
泉水陡然一阵剧烈震动,水花飞溅中,天之厉提功,牵引收纳四朵石莲的巨石从泉底深处破泉而出。
水花落尽,巨石霎时伫立湖心,独对天际弯月。
天之厉紧接着抬掌,陡凝雄浑功力,沾水沉按石上,彭然一声,裂开巨石。
露出了里面静静躺着的的四朵石莲,巨石上自生的灵力紧紧旋绕在四周。
天之厉凝视着手中石莲,轻轻捧着放进了四朵石莲中。终于把你全部带回了异诞之脉。
劫尘和咎殃担忧怔怔望着湖心,袖中的手指不禁有些轻颤。
蕴果谛魂眸色微紧张望着,石莲是否会融合?
剑布衣和三千的神色不由紧紧绷住,四眸一动不动,不敢不能错露石莲每一瞬的变化。
就在石莲贴住巨石,五莲相触的刹那,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齐刷刷凝视着泉心。
异光无,异像无,五朵石莲依然是分立的五朵石莲,一株一株静静躺在石心中,默默对着月色。
没有胎藏五封莲!竟然没有!
凝视的三千脸刷的发白,身子一软,历史果然变了!
剑布衣急忙抬手扶住了她的身子,按住佩剑的手止不住的发冷。
三千靠着他支撑才颤抖回眸,奔波许久的心神微现克制的溃乱,天之佛复活不了了!现在可以确认这根本不是我们的那个时空!
剑布衣硬撑看睁大眼睛望进她眼底,支撑在她腰间的手一紧,艰难启唇密语,不能让别人看出我们神色,必须撑住!
三千喉间倏然一哽,垂眸压下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天之厉眸色一恍,站在热泉中的身子突然晃了晃。
“大哥!”
“爹!”
“天之厉!”
眸色□,魑岳、劫尘、咎殃、质辛、魑岳、缎君衡和鬼邪等人急吼出声。
蕴果谛魂急声补充大喊:“胎藏五封莲如此形态亦是正常!不影响聚齐至佛魂魄!”
声音传出,久久回荡,湖心却迟迟无回音。
元种七厉和鬼邪步子不觉急出,便想要入湖。
“站住!”
沉默的天之厉陡然厉色痛扫,热泉倏然惊爆炸裂之声,仿如火山喷发,咕咚咕咚痛涛汹涌,正如他此时心底的愤怒急恨。
三千身子一缩,眸色惊惧靠近剑布衣。
鬼邪几人步子僵在了岸边,担忧看着湖心。
野胡禅急忙抱着质辛转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质辛惊吓在喉的害怕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片紧绷的死寂霎时冰冻了圣灵热泉四周。
蕴果谛魂急眸扫向缎君衡和鬼邪,快造出假魂!
缎君衡右掌状似无意急拂过左手水晶骷髅头。
鬼邪白色袖袍往身后一背,自其中引出了一道透明祭司之力。
蕴果谛魂左掌对月托起九九转轮器,右掌当即凝佛功。
就在此时,
圣灵热泉却突生异变,
剑布衣和三千眸色震惊睁圆,身子僵直,那是?
劫尘、咎殃、魑岳、克灾孽主、贪秽、剡冥急震大吼:“大哥!石莲!”
蕴果谛魂、鬼邪和缎君衡眸色凝住,运功的手一窒。
天之厉恍惚回眸望去,
五朵本还互不相连的石莲突然散发出属于天之佛的金色佛光,缓缓从石心中漂浮至半空,莲花下莲茎极慢的并拢着。
天之厉眸色倏一怔,定定望着熟悉的佛光。
野胡禅闻声后急抱着质辛转身,大眼溜圆,“臭老秃的佛光!”
质辛黑眸中的泪水一顿,“光是娘的!”
缓慢靠拢到一处的莲茎突然生出夺目银光,照得天地亮如白昼,众人不得不抬手遮了遮眼。越来越强的晶莹气光之中,莲茎募得急速融合。
片刻后,
殊胜光芒散去,一座石莲台托着五株绽放的紫色莲花闪着晶莹光泽,盈盈漂浮在巨石之上。
野胡禅眸光陡然不受控制一湿,哑声道:“胎藏五封莲!”
天之厉怔然眸色突然清明,急收起所有心绪,望向漆黑天边。
月上中天,子夜时至。
沉声急道:“蕴果谛魂,开始聚魂!”
蕴果谛魂右掌横空化出佛令,沉喝一声,“大愿慈航度众生!”
顿聚全身佛功,暗凝圆寂佛者魂魄佛光于指尖,笼罩周身各处,一阵佛光浩瀚雄浑,霎时黯淡了漫天月色。
鬼邪注意天之厉始终凝视胎藏五封莲的神色,急暗使雄浑祭司之力融合缎君衡水晶骷髅头中控灵之术凝出假魂。
圣灵热泉霎时疾风狂卷,热气蒸腾,浩然佛力在泉水上方形成“卍”字佛印,蓬勃汹涌的佛气急剧吸收四周草木天地灵气。
质辛紧张盯着卍字佛印笼下的胎藏五封莲,小嘴难抑激动期盼低低喃喃:“娘,娘……”
剑布衣和三千浑身紧绷,四眸忐忑不安担忧盯住。
劫尘、咎殃、魑岳、后无封、贪秽、克灾孽主、剡冥抬眸不时注意法印,不时暗暗紧张凝视天之厉。千万不要看出破绽!
就是现在,
蕴果谛魂沉喝一声,“去!”
右掌顿拈佛指,聚全身功力于一点,白色袈裟簌啦膨胀,眨眼整个人拔地而起,立于半空。
鬼邪和缎君衡接到他佛指暗示,急旋化异术,就在他横空而起瞬间,状似轻拂衣袖,已急速出掌,两道遮掩在佛光之下的力劲,破空而去,急糅融入卍字法印。
蕴果谛魂眸色一闪,顿收右掌,合力左掌,运使佛力将掌心九九转轮器缓缓推向卍字佛印之上。
九九转轮器顿生夺目殊胜佛光,仿如洒雨般抛洒而出点点佛光,瞬间胎藏五封莲和所有人皆沐浴在了佛光碎点之中。
质辛一震,急仰头伸出双手想要接住佛点。佛点触手间却如雪般融化,穿过手心,又继续落往地上。
蕴果谛魂、鬼邪和缎君衡紧紧盯着胎藏五封莲
盈光之中,佛印之下,竟现殊胜景象。
莲台上本静止的石莲莲瓣竟如复生般再次舒展身姿,继续张开,散发出淡淡清香,莲蕊中逸散而出五道流莹佛光,旋绕盘旋至半空,聚于佛印之下。
这香气,是她!
天之厉清明的心头涩然一闪,黑眸霎时一片模糊,不得不急阖上压下泪意才缓缓睁开仰头望去。
鬼邪、缎君衡和蕴果谛魂见此紧绷许久的眸色一松,他完全信了!
九九转轮器控制下的卍字佛印,还在继续旋绕飘洒着金色佛雨,月色默然,映照着这一场聚魂之法。
源源不断的流莹聚到一处,交织着佛光,进入九九转轮器,不到片刻,又从其中急涌而出,落于胎藏五封莲盈光急速膨胀。
蕴果谛魂暗暗转向鬼邪和缎君衡点了点了头,就要成了。
却不料,
就在此时,
整个天地风云色变。繁星黯淡,月色黑哑。
蕴果谛魂、鬼邪和缎君衡眸色骤变,急抬眸望向天际。
这!是!
无数金色光点从四面八方划破夜空,急速汇涌至圣灵热泉漆黑上空,直灌住进入九九转轮器。无上圣洁佛光遮蔽夜空,繁星明月瞬间黯然失色。
源源不断的佛光碎点仍继续从苦境,中阴界,异诞之脉,天佛原乡地面飘出,一点一滴,飞过崇山峻岭,汇聚成光海,窜入地下宫殿圣灵热泉。
蕴果谛魂眸底的变色瞬间变成了不可置信,鬼邪和缎君衡眸色震惊飞身直绕泉变聚到他身边,“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问题?”
蕴果谛魂眉心紧皱,刚要说话。
佛点汇聚九九转轮器完成,亮如白昼的夜空陡然又暗。
震耳轰然破空而响,九九转轮器剧烈颤动,顿将凝聚的所有佛光灌注进入胎藏五封莲。膨胀的莲花盈光陡然涨裂,光华遍洒,一股浩瀚佛光自莲台穿透盈光,刺目耀眼。
众人却都不愿闭上眼睛,强制凝功护体,紧紧凝视着变化中的胎藏五封莲。
天之厉仰望的眼中只剩下了金色佛点。
佛光仍在源源不断的喷涌而出,散入空中的金光竟然开始一点一滴在胎藏五封莲上缓缓凝形。
如瀑的银色发丝,轻阖的眉眼,圣洁的温润容颜,微垂的双臂,贴身的金色纱衣……
一丝一丝,未曾稍减些许,肉身裂开的胸腹,魂魄完好无缺。
金光缓缓涌尽,最终化成了早已消失天地间的圣洁身影。
劫尘咎殃眸色激动,大喊:“大嫂!”
质辛怔怔吐了句:“娘!”
野胡禅暗哑吼了一嗓子:“臭老秃!”
缎君衡剑布衣急声叫道:“天之佛!”
“大嫂!”“娘!”“天之佛!”“臭老秃!”
……
一声声穿透,胎藏五封莲上的天之佛魂魄恍如置于梦中,朦朦胧胧回醒,轻动着眼帘,缓缓睁开了双眸。
众人紧绷心口抬眸激动对上她的视线。
佛光轻动,却见她眸色恍惚,极缓慢的一个个扫过他们,直到满眼是泪水的质辛身上,视线突然定住,再也无法移动。
质辛对上她温柔似又愧疚的眸色,怔住的黑眸终于从震惊中回醒,泪水刷的夺眶而出,猛爆出潜藏体内的雄浑功力,挣脱野胡禅,掠湖飞向胎藏五封莲,
“娘!”
“质辛!”劫尘咎殃眸色骤变,想要去追,却被鬼邪伸手拦住:“让他去!”
质辛泪眼朦胧,哽咽唤着:“娘!”
天之佛魂魄眸色突然泛红,怔怔看着质辛冲向她,金色纱衣急动而起,骤出一步向他伸出双手。
质辛黑眸泪水一顿,飞驰的身子伸出小手,往她怀里飞去。
却不料,
质辛穿透了魂魄身躯,惧缩着泪眸,浑身冰冷,难以置信看着天之佛含泪痛涩凝视他的双眼,直直坠落灵泉。
泉水哗啦剧响,一直定定涩眸凝望天之佛魂魄的天之厉,急飞身而起,紧紧抱住了质辛安然落泉,
质辛猛得趴在他肩头“哇”的大哭出声:“爹,娘她……”
天之厉阖眼压下泪意,抬眸轻轻抬手擦着质辛的泪水,一手安抚地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娘不是回来了吗?怎么哭了!”
话音刚落,脖颈后却被突然而来的没有温度的泪水滴得心头一痛。
天之厉轻抚的手顿住,质辛的哭泣渐停歇,才缓缓抬眼。
天之佛魂魄微移,泪眸震痛凝视他的双眸,颤抖着手隔空轻抚过他苍老的脸,苍白的发丝,
“天之厉!”
喉间幕然哽住,一语凝噎,
只剩下坠落的冰泪,一滴一滴,接连不断的落入水中。
触不到温度触不到肌肤,
天之佛魂魄涩然,“你的命碑……”
“很老吗?”天之厉当即打断了她的话,伸出一手想要给她擦泪,却想起虚实难触,怔怔停在了她面前。
天之佛魂魄泪水又落,泪笑摇了摇头:“刚刚好!”
天之厉凝视着她露出了哀伤许久来的第一丝涩笑,微动身子转向她而立,垂眸强制抬起了质辛埋在他怀里的头,“你不是有很多话要对你娘说吗?除了不能抱抱她,想说什么就说吧。”
天之佛魂魄收回了透明的手,凝向他涩然温柔唤了声:“质辛!”
质辛小身子哭得一抽一抽,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看着她委屈哽咽道:“娘!这次回来不要再走了!”
天之佛魂魄眸色一怔,唇张了张,想要答却是无法应。急急垂眸压下眼底泪意,怔然看着她本不可能存在的魂魄。这被强力聚齐的阴魂又能存在多久呢?
涩然压下心头痛意,抬眸看向质辛:“娘也不愿离开你!”
娘不离开他了!质辛含泪的眸泪水彻底收入了眼底,露出狂喜,凝视着她抬起小手想要摸她,却想起了方才,急拍了下小脑袋,看着她懊恼道:“刚刚忘了娘是魂魄,才想要让娘抱抱,结果一不小心穿过娘身体了。义父交代过的,都是我笨,记不住。娘你疼不疼?揉又不能,我给娘吹一吹吧?”
“无碍!”天之佛魂魄急抬手想要阻止他拍头,“娘一点儿都不疼!”
天之厉见到,抬手扣住了他自责的小手,“再打下去,你娘就疼了!”
质辛眸色刷的紧张看向天之佛魂魄,见她颔首,急忙收起了手。
“我再说两句话,娘你就和爹好好说吧。”
天之佛魂魄思念的凝视着他的小脸,点点头。
质辛认认真真道:“第一句,我、妹妹、爹都很想娘。”
说着抬眸望向天之厉,抬起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爹很听话,在我醒来时的监督下,乖乖吃饭,喝药、睡觉,娘放心,你的交代我都记着。”
“质辛时娘的好孩子!”天之佛魂魄涩然笑笑,默默铭记了天之厉的白发还有手背上的伤痕。他的面色,还有其他更严重的病症,定是是记忆恢复后造成。
质辛好久没听她夸自己,黑眸倏然又高兴又酸涩,急忙抬手捂住眼睛,当即毫不犹豫转向岸边,扯着嗓子喊道,“姑姑,叔叔,义父,我回不去了!快过来接我!爹娘要过二人世界!”
天之厉抬手捏了把他的屁股。天之佛魂魄凝视着他们父子两个仿如重生,想起了才生下一日便分离的昙儿,微垂眸压下了眼底泪意。
所有人募得从震惊中回神,不约而同急飞身向泉心掠去。
蕴果谛魂、缎君衡、鬼邪三人对视一眼,见都是相同的姿势,眸色一怔,腾空旋步又退回了岸边,异口同声,“让他们去吧!”
最后劫尘速度最快,先于其他人赶到,俯身从天之厉手中接过了质辛,转向天之佛,复杂不可置信眸色最终凝成了涩然一笑,低低唤了声:“大嫂!”
天之佛魂魄还未来得及好好看她一眼,她已抱着质辛回转岸边。
咎殃急从她怀里接过质辛,小声问:“是真的吗?那魂魄不是造出来的?”
魑岳后无封贪秽他化几人全围住了劫尘,“你刚看得仔细,是不是真的?”
劫尘点点头。
三千紧绷的身子瞬间一松,靠在了剑布衣怀里,本已停止的泪水刷的又流了出来。
剑布衣一手急支撑住,冰冷的手恢复了温热,抬起给她擦去,“怎么又哭了!”
只觉浑身力气缓缓重回,三千才微立起身子,抬眸对上他的眼勾出丝微不可见的涩笑,抬起手抹过他眼角水光,收回放在他视线中:“你这是什么?”
剑布衣阖眸压下心底激动:“吾高兴!”
三千扣住他的胳膊望向湖心,“吾也是!”
缎君衡、鬼邪和野胡禅皆走近皱眉看向蕴果谛魂低语:“你可以确定这不是咱们造出来的假魂?”
蕴果谛魂引着几人远离泉水岸边几步,白色袈裟一拂,罩住方才现魂完毕后掉落的九九转轮器,掌心摧功。
被袈裟罩住的九九转轮器佛光微亮,三人急聚功于眼,透视袈裟。
造出的凝光假魂尚缩小在转轮器之中,毫无生气,根本未来得及出现。
鬼邪看着看着,突然低沉叹笑出声,抬手一拍缎君衡和蕴果谛魂的肩膀:“我们三人以后若是活不下去了,可以联手开个聚魂铺子,专门召集各种魂魄!”
缎君衡转眸望了眼泉心的一人一魂,回眸扫向他:“吾有种大梦未醒的恍惚感!”
鬼邪点点头:“美梦成真!”
野胡禅抬手搭住他的肩,棕色的眼底竟然含了泪,急用另一只手擦擦:“吾就说,臭老秃怎么能就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老天开眼了!省下了我去揍它万百来十个金刚轮,以后再不骂它该死瞎了眼了。”
缎君衡咳了咳,从怀中拿出块绫帕塞进他手中:“大师,用这个吧!”
“哦,多谢!”野胡禅也不觉尴尬,拿起直往眼上盖去,紧紧压着,许久后才恋恋不舍的取下,“给你!”
缎君衡摇摇头:“送给大师,大师比缎某更需要!”
野胡禅红着眼,感激颔首,当即又按到了眼上:“我不客气了!”
蕴果谛魂盯着掌心九九转轮器突然沉沉叹了口气。
“大师何故叹息?”鬼邪抱臂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好似不太高兴?”
蕴果谛魂扫过泉心天之佛魂魄,收回视线:“失落至极,费尽心思想了如此周全的骗人计划,瞬间被至佛摧毁,全成无用功。”
鬼邪轻笑一声:“她是舍不得我们骗天之厉。”
蕴果谛魂掌心做刀状,嗓音一沉:“若再有下次,直接对天之厉下杀手。”
缎君衡手心水晶骷髅头一闪,眸色赞同:“好办法,无论天之佛在哪儿,一定会及时赶回。”
沉默了半天的野胡禅突然出声:“臭老秃魂魄是有了,怎么变成活人?”
正说话的三人眸色一怔,刷的对视:“投胎!”
不知何时走近他们的劫尘和咎殃咬牙:“等着大哥追杀你们!”
鬼邪摸摸鼻子,“说笑!”眸光扫过二人后,微微皱住了眉心。魂魄复活,这件事……
蕴果谛魂看向对面的缎君衡陷入了沉思。
岸边低语声声,自从质辛离开后,泉心却是一时沉默。
天之厉眸色幽深复杂凝视着天之佛魂魄,各种情绪急闪,却是说不清心底怒恨爱怨几许,只能紧抿双唇,轻抬起一手顺着魂魄轮廓,抚过她的银色发丝,划过她的额,眉眼,鼻、唇,面颊,最终各停留在她双肩。
天之佛魂魄眸色涩然,终究低语打破了死寂:“你全知道了。”
“嗯!”天之厉沉然出声,“你的封印再次失效,可想知道我们的记忆为何会回来?”
天之佛怔然转向岸边,见伫立的蕴果谛魂,叹息:“吾忽视了他!”
“你留下了矩业烽昙!”天之厉望进她眼底,抬手挥功拨开了遮挡阻隔两人的热气:“还有昙儿!”
“怎么可能?”天之佛魂魄眸色一震,怔怔看着他:“昙儿怎么会?吾明明已经……”
天之厉见她眸底暗藏不敢显露的思念,沉声打断她的话:“想知道,自己去问昙儿。”
天之佛魂魄眸色一黯然,募得想起一事,霎时白了面色惊惧看着他:“昙儿有记忆,这些日子都吃得什么?”
“为何问吾?”天之厉深深望进她眼底,强调出声:“有关昙儿的一切,你自己抱着她去问。”
天之佛见他眼底的深情,心头一涩,视线落在了他虚按在肩头的手,不由黯然阖眸,“昙儿,吾愧对你和他们……”
天之厉凝视着她嗓音突然暗沉:“吾会让你复活,愧疚很好,以后有的是时间补偿。吾不会放过你!”
天之佛看着自己方才突然不稳的魂魄,心底已有准备,涩然出声:“有时间,吾一定会!”可惜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天之厉亦注意到她魂魄突生变故,急声道:“复活前这段时日别浪费心神,只需想着以后如何补偿吾足够!”
说罢当即凝出虚空之力凝托她魂身向空中升去:“回去胎藏五封莲!”
天之佛魂体之力不足,无力阖上了眼睛。
缎君衡一看已知是魂魄尚未稳定之故,当即看向鬼邪和蕴果谛魂,“我们再出力,将天之佛魂魄纳入胎藏五封莲!天之厉一人做不到!”
二人颔首,当即飞身至泉心胎藏五封莲之上。
祭司之力,控灵紫术,佛力聚魂,三道沛然功力融合天地灵力直融合进天之厉虚空之力中,天之佛若隐若现的魂魄才又暂时稳住,漂浮胎藏五封莲之上。
天之厉看了眼三人,双掌当即再凝功力,让她魂魄缓缓寄托在五朵石莲上。
天之佛魂魄强撑睁开最后又看了眼他,才不舍阖住,仍由魂魄与石莲融为一体。
谁料,就在最后一刻,
圣灵热泉倏然急剧震变,一股冷气霎时席卷整个泉面,寒气逼面而至,顷刻冰冻了泉面,再次冻死了岸边青草。
裂开的巨石陡然通体转黑,急旋而成一滴黑液,携无匹骇力直冲胎藏五封莲而去。
鬼邪、蕴果谛魂和缎君衡眸色骤变,“胎藏五封莲!”飞身急去保护
天之厉眸色一紧,俯身冲去。
黑液陡然急射而出四道光刃,直逼四人命门而去。
四人不躲不避,骤凝聚最强功力,直对光刃而去,就在相击瞬间,光刃却突然化作水滴啪的一声打在了四人面上,沾了满脸水迹。
四人一震,身形越发加快。
没想到诡谲黑液终究比四人快了数倍,碰触到胎藏五封莲时,陡然膨胀,仿如翻卷的浪头,霎时湮没了尚未完全融合的天之佛魂魄和五封莲。黑液不断翻卷中,包裹着五封莲骤缩小至只有掌心大小的液珠,嗖然破空飞离圣灵热泉。
天之厉和鬼邪四人眸色紧绷,疾化光追去。
众人只见天际一道惨然异力急闪,黑液已消失不见。
反应过来的所有人眸色震变,顾不得圣湖灵泉结冰,嗖嗖化作十几道疾光破空而走。
黑液飞至被夷为平地的荒神禁地陡然失去了踪迹。
轰然一声,鬼邪和天之厉眸色紧凝,不假思索射出两道雄浑功力,直破被掩埋的入口, 飞身而入。
缎君衡和蕴果谛魂正要紧随而入,入口处陡然射出浩瀚强势异力。
二人眸色骤变,猛提全身功力护体,浑身气血却瞬间受制,已被异力形成的狂风席卷,昏天黑地中,全身僵直,失了控制,只能无力被其控制翻卷到未知之处。
良久后,
嘭嘭两声剧响贯彻云霄。
二人还未来得及转醒,
紧接着嘭嘭嘭数声接连不断,同样追去的劫尘,剑布衣,咎殃戒被卷到天上,翻空落下。
缎君衡缓缓睁开了眼睛,死劲儿摇了摇头,才清醒,
冰冻的泉水已经恢复正常,
震惊拧眉:“竟然回了圣灵热泉!”
咎殃揉揉摔疼的腰,心有余悸看向躺倒在地的其他人:“这功力太可怕了!要灭异诞之脉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劫尘眸色紧绷站起,若有所思回忆着方才异力:“不是异诞之脉敌人!放心!”
蕴果谛魂扶着树干站起,难以置信皱眉看着她:“异诞之脉怎会存在如此强悍之力!”若非发力之人无心伤人,他们触力瞬间早已灰飞烟灭!
劫尘摇摇头,“吾现在还不能确认。”
而逼退所有人的荒神禁地,瞬间恢复一片宁静,夜空之下,损毁之貌悄然无声。
随着黑液进入神殿的天之厉和鬼邪身子却是被毫无预兆的异力制住。本该坍塌的神殿内部此时充斥满着一股雄浑之力,完好无损、神圣庄严恍如往昔。
祭台所在,静静伫立着一道虚实难辨的巍峨身影,黑袍之身笼罩在一片灼目异光之中,无言的死寂,弥漫出一片敬畏压迫。
“帝刹!”
天之厉不假思索沉声,露出丝复杂望向祭台之影,吐出了一个存在数百万年异诞之脉传说中的名字。上古之神,本已死亡不该存在的神祈,异诞之脉缔造者。
“唤吾神祖!”帝刹不动,背后黑丝霎时冲天高扬,右袖缎袍微抬,掌心中露出了横飞而至的黑液凝珠,低沉嗓音气震天地:“吾孙!”
“帝刹!”天之厉沉眸直视他背影:“你一直活着!”
“叫神祖!”帝刹月色般的双眸微睁扫向他和鬼邪:“果然没让吾失望,百万年了,终有人敢认定吾存在,吾孙!”
鬼邪眸色一诧,他居然全部都知道!
天之厉扫向他手中的黑液凝珠:“帝刹,吾要你复活她!”
帝刹收回掌心,垂眸望向黑液凝珠:“叫神祖!”
天之厉沉默,半晌后才道:“她何时能叫,吾便何时!”
帝刹左掌横扫一道神力,二人受制的身体霎时恢复了自由,“她,吾会复活,但非因你。”
鬼邪诧异:“何意?”他不是一直都只守护厉族和厉族关系密切之人?
帝刹淡然道:“肮脏的天界,虚伪的天神。她,让吾很高兴!”
天之厉一怔,幕然明了他之话,步子一动,双膝跪地,身后王厉之袍铺地而展,双臂交叠胸前拜身而下:“神祖!”
帝刹阖眸声音无波无澜:“污秽的厉族,亦唯有毁灭!吾很公平。”
“神祖!”天之厉沉声:“你永无机会!”
帝刹淡淡勾唇:“过去、现在,吾勉强嘉勉,不过,所谓的未来,现在开始。”
天之厉拜身不起,沉稳出声:“荒神禁地之毁,所有罪责,吾一力承担!”
“神祖,吾与天之厉同受!”鬼邪砰然一声双膝跪地,白色祭司之袍铺展在地,双臂叠胸同时拜身:“千年前吾沉睡发现祭台异象,暗猜测神祖并不像传说中神身死亡,为证实此事,故未曾阻止天之厉。”
帝刹缓慢转身,横扫雄浑之力,灌注而入二人膝下,天之厉和鬼邪不得不站立而起。
“荒神禁地,重选址,你一人亲手建起!”
天之厉俯首:“是!”
鬼邪刚要出声,帝刹扫向他:“竣工之日,天之厉所藏护之物,重新归位。”
鬼邪眸色微变,似是想到了什么,刷的转眸:“你一直未出是此原因?那日重要之物并未毁掉?”
天之厉缓慢道:“此处地脉失衡,已无法承受神力,必须重选址。”
鬼邪急抬头看向帝刹:“神祖,如此而言,荒神禁虽毁,并无损失。不能因此单罚天之厉。要罚,把吾、劫尘他们所有人都加入。”
天之厉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吾确实该罚!荒神禁地应毁,但不该在那日。”
鬼邪怔住,见他眸底露出来的确确实实的自责,疑惑更甚。
帝刹翻掌收起黑液凝珠,淡淡看了天之厉一眼:“心疾该治了!”
话音落下,周身神力顿时一散,整个人化为黑雾消入空气中。
就在消失的刹那轰隆剧响,神殿陷入一片黑暗,重回坍塌之象。
二人急化光出了神殿,回到夜色笼罩下的地面。
鬼邪倏然看向天之厉直问疑惑:“你早知他活着?毁荒神禁地不止为了让他复活天之佛?”
天之厉负手而立,抬眸望着漆黑夜空:“其中部分目的与你相同,传说是真,楼至也只有他能复活!”
说罢,天之厉收回视线突然道:“鬼邪,你第一次骗吾!”
鬼邪眸色一怔,此时承认也无妨了,叹息一声:“方才聚魂露了破绽吗?”
天之厉摇头,向双天寝殿迈步而行:“蕴果谛魂说出复活之法那日,你并未食言告之。”
“这!”鬼邪诧难以置信:“难道那日你已知晓真相?”
天之厉道:“蕴果谛魂不适合打诳语,且有一事,你该知道,没有人可以骗得了吾。”
鬼邪见他了然眸色倏然懊恼,恨不得撞墙,直咬碎一口银牙:“你对天佛原乡了解甚于蕴果谛魂,九九转轮器,佛乡秘籍,根本不值一提,吾居然会忘了这件事!好歹在你伪装进入佛乡时还当了许久你的替身。睡了一千年,吾竟是变傻了!”
天之厉微动袖袍:“方才吾之言有误,你们虽欺骗,倒也不全是。”
鬼邪不解:“何意?”
天之厉回眸看向他道:“荒神禁地毁后,神祖一直没有动作,可能只有一个,你们的聚魂之法,有可取之处,他不会浪费时间于有人去做之事。吾顺势而为,取回了五朵石莲,只等待今夜来临。”
鬼邪皱眉:“你怎敢肯定神祖一定会出现?”
天之厉从怀里拿出了一直贴放在心口的那一截金色纱衣:“吾只肯定一件事!异诞之脉王后非她莫属。”
鬼邪眸色怔了怔,叹息后转了话题,接着问了方才神殿中之事:“为何你说自己该惩罚?”
天之厉收金色纱衣入怀,微微阖眸:“若神祖复活楼至快要成功时,遭人无意破坏,虽不致死,却对她有损伤,日久才能康复,吾该不该惩罚此人?”
鬼邪不假思索:“当然!”
天之厉睁眸沉稳看向他:“吾就是此人!”
“你是指!”鬼邪想起了神殿中帝刹的神色,半晌后猛然震醒,颤着手直指他,“天之厉,难怪!你赶紧认认真真重建荒神禁地!吾绝对下令不得任何人协助!”
天之厉淡淡出声:“嗯!”
鬼邪看看天色:“神祖之事是否让其他人知晓?”
天之厉凝眸:“暂不言之。”
鬼邪听了突然看着他道:“其实看你以后不再为天之佛担心的神色,加上今晚逼退之力,小妹魑岳他们都能猜到!”
天之厉随即横空飞起,化光急行:“那是他们之事,与你吾无关。神祖未言之意不让说出,并没说不能猜。”
鬼邪一震后,见他好了许多,紧绷沉重多日的神经,终算轻松了些,当即化光追去:“你直接回寝殿看昙儿,吾去圣灵热泉看看小妹他们。”
“不必,质辛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