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怕吗?
秦如薇收回目光,重新专注在那幅刺绣上,淡淡地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也瞒不了多久,被人知道也是迟早的问题。”
她从来就没想过,她能做出胰子的事能瞒住一辈子,她也没打算瞒着一辈子,现在瞒着不过是担心引来祸事罢了,但真被发现了,那也只能接受。
顾氏见她一脸淡定的,反显得自己太不成事,就讪讪的住了嘴,眼珠子一转,笑问:“话说,咱家都做了好几回胰子了,也不知如今赚了多少银子了?”
秦如薇下针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下针,淡淡地答:“不多。”
“不会吧,我听秦一说,不是卖得挺好的?”顾氏一脸不信。
“嫂子是觉得我会少了秦一他们几个的工钱?”秦如薇眯着眼睨过去。
顾氏被这眼神给震得心里一跳,吞了吞口水,别开脸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秦如薇又埋头做针线活。
顾氏有些尴尬,道:“事实上,你侄儿的姥爷过了清明就要做一甲子的整寿了,这老人做一甲子整寿都是大事。过去那些年,家里穷,我也没给他姥爷置些什么像样的寿礼。”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秦如薇的脸色,继续道:“我那两个姐妹,每回的随礼都比我们两口子的好看,我没脸也就算了,这连带着你大哥都抬不起头来了,明里暗里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儿。回回都怨自己没本事,唉……”
这话拐弯抹角的,秦如薇听得心里烦躁不已,干脆停了针,道:“嫂子你就明说吧,你是想为二娘姥爷办多金贵体面的随礼?”
顾氏讪笑:“也不是说多金贵,就是让你大哥体面些,让两老人也赞他一回,总不能都让两个连襟看轻了去不是?”
秦如薇看着她不语,似笑非笑的。
顾氏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却又不甘心,胰子做了这多回,她可是一个钱都没收着呢,全在这丫头手里攥着,虽然不担心她会吞了日后不给,但银子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比较好。这般想着,便咬了咬牙,道:“你看,十两银子中不中?十两银子,置些随礼都顶顶好看了。”
十两?
秦如薇哈了一声,还真是狮子开大口,贪心不足了。
“嫂子,秦一从前在县里当伙计的时候,一个月的工钱也就五百钱吧,有打赏顶多是八百钱,往多了说去,给足一两。我是他小姑,也不小气,我给他二两月钱一个月,年末还给花红什么的,够意思了吧?”秦如薇冷眼看着她,道:“秦一来我这打下手不够一个月,再算上大哥吧,往高里说,月钱也就是三两。”
顾氏听她算账,有些不知所措,张口欲言。
“你也别急,我给你算算。前儿我给你们每人都扯了布做新裳,那里就花了二三两的银子,还给买了一头牛,那花了五两,至于那些吃食肉啊什么的,我也就不算,给几个侄子侄女打牙祭我还是欢喜的。大嫂,你也不是个笨的,算得出来这一共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吧?而他们爷俩这些日子加起来的月钱,才三两。”秦如薇抢在她跟前说道:“嫂子,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得知足。”
顾氏的脸腾地涨红了,刷地站了起来,看着秦如薇想要反驳,却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秦如薇可没打算给她脸面,左右这院子也就只有她们两人,不给她一点忠告教训,顾氏少不得三天两头就来用各种借口要钱呢。
“你要十两,也不是不成,权当了我替大哥争一回脸面。但你要了这十两,就算是年末的花红,日后这胰子挣多少,花红你就莫提了。”
顾氏一听,登时大急:“那可不行。”又见秦如薇满脸讥讽,不由脸热,道:“说起来,现在争那脸面作什么,日后富贵了,还怕挣不来么?”
胰子多挣钱啊,她就是不会算数,也知道十两银子算不得什么,要是现在拿了,日后的没了,那还不是取了蜗牛丢了大牛?
秦如薇垂下眼睑,道:“这就看你的了。”
顾氏恨得牙痒痒的,死丫头,滑不溜手,一点都不让步。
又见秦如薇不说话了,顾氏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有些下不来台,半晌才道:“那我家去了。”
“嫂子,知足常乐,莫要争那一日长短,也莫要算计得那么精,到头来,把人心都算寒了可就得不偿失了。”秦如薇在她背后淡淡地说道。
顾氏身子一僵,转头看她。
秦如薇不避不闪,这话她不会和别人说,但也看不得顾氏一直算计,这里就两姑嫂,说明白了,总比将来闹得不好看要强。
“嫂子受教了。”和秦如薇对视半晌,顾氏泄气地垮下肩来,恨恨的出了院子。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都说姑嫂,姑嫂,到底是隔了一层。
虽然秦如薇给了这么一忠告,但回头,还是给了秦大牛三两银子,让他给顾氏办随礼,这事也就这么揭过了。
咄,咄咄。
秦如薇一边剁着肉末,一边想着心事,砧板上的肉零零碎碎的,或大或小,很显然,她的心思不在做晚饭上。
胰子的生意好,秦如薇心里自然欢喜,但欢喜的同时,又有一丝隐忧在。
如今眼看着日子过得越发有奔头了,也就渐渐的活跃在人们的眼中,得不到秦家发起来的原因,他们是不会死心的。所以,她做胰子生意的事迟早会暴露出来。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不知道这事能瞒多久,外边的人旁敲推击或许能知道一丝半点,若是庄户人家,那也就罢了,如果是那些个有不轨意图的晓得了,真不知自己揣着这手艺是福是祸。
她没有想着能隐藏一辈子,也不会,毕竟日后她是要开铺子做生意的,总不能为了怕招来麻烦就将大把大把的银子推到门外,这不是她的风格。
只是想着底子不厚的时候,能低调就低调,让这一天来得更慢些,毕竟这才开始呢,但是,若是暴露了呢?
她要怎么做?
秦家是独支,没有任何强硬的后台支撑,这觊觎的人会使什么手段来夺?
不是秦如薇想得可怖,曾经也看到过不少书上写揣着秘方的人家会招来横祸,就是为了那么张挣钱的方子,家破人亡。
当然,这也是比较极端的做法了,也是她能想到的最严重的。
“啧,又不是什么独门秘方,不过是些胰子,会做的也不只有我一家,弄得跟卖盐茶那么紧张,有必要吗?”秦如薇狠狠地用力一剁砧板上的肉,骂道:“这他妈的完全是怀璧有罪啊!”
确实是啊,胰子只是普通玩意,卖得贵,只是因为它稀少,就连进货的渠道也十分隐秘,这才把价格炒得高高的,也让人想要迫切的得到。
如果众所周知胰子在哪能进货,产量大了,或者知道胰子大概的做法,还会这么奇货可居么?
秦如薇剁肉的手一顿,是啊,当一个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也就不用操心了。
想通这一点,她双眼发亮,三百六十五行,行行有竞争,现在胰子不也有珍颜坊的出品么,这也就是竞争啊,不过就是比谁家的东西更好罢了。
秦如薇眼中精,光大盛,想好了解决方法,心情也放开了,还哼起了小曲来。
汪汪汪。
黑将军在院子外面吠叫起来,其中夹杂着人声,似乎在叫着她的名字。
秦如薇看了看灶房窗子外的天色,都要入夜了,还下着微微细雨,会是谁啊?
走出灶房,她往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喝止黑将军,一边问:“谁啊。”
“薇儿。”
秦如薇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去,打开门,门前站着的,赫然就是一月未见的庄楚然。
“庄大哥?”她语气透着惊喜,道:“这么晚了,你啥时候回来的?”
庄楚然撑着一把油纸伞,看她就这么跑出来,不由把伞移过去,责怪道:“刚刚进家门不久。出来怎么不带伞,下雨呢?”
微细的雨落在伞面上,甚至听不到声响,秦如薇却是无端一暖,道:“都是毛毛小雨,不碍事,快进来?”
庄楚然迟疑了下,左右看了看,又看她满脸欢喜的,终是点了点头。
“这天有些倒春寒,堂屋里也不通火,可冻了。我在灶房做饭,里头烧着火,快烤烤。”秦如薇将他领到灶房里,碎碎念念的。
灶房已经点起了油灯,灯火昏黄,透着淡淡的暖意,灶里火光升起,坐在小杌子上,暖意扑面而来。再抬头,秦如薇拿过灶头上煨着的瓦罐,又从边上的架子上取了一个瓷罐,从里掏出一小撮花茶放在茶碗里,滚滚的开水一倒,经过晾晒的干花就泡了开来,一朵朵的煞是好看。
“给。”秦如薇递过去,笑道:“暖暖身子。”
庄楚然接过,见里面赫然是几朵寒梅,不由眨眼:“这是?”
“是上回摘的寒梅,乘着天色好的时候晒了好些,再加了些香料,做成的花茶,你尝尝。”
庄楚然轻嗅,一股子淡淡的冷香传来,令人精神一震,他又轻啜一口,茶水带着清凉的味儿,润而舒,就像一股子清泉拂过喉间,寒梅的花香清冷冷的,泌人心脾。
“怎么?”他有些奇怪,这茶好像很凉,但又很舒服。
“嘻嘻,感觉到很清凉是吧?我就听着你的嗓子有些哑,肯定是赶路赶的,这茶除了有寒梅,我还加了蕃荷菜,所以才清凉凉的。”秦如薇有些得意地道。
“蕃荷菜?”
蕃荷菜又叫薄荷,秦如薇原本也不晓得,听了这名尝了尝,才知道是薄荷,这才制了这么一泡薄荷梅花茶。
“嗯,藩荷菜是常用中药之一,可作药用亦可食用。它里面所含的薄荷油,是药用的有效成分,中医用它作为发汗解热剂,常用于防治伤寒、咽喉疼痛等症状呢。”秦如薇笑眯眯地道:“对了,它还有个挺洋气的名字叫薄荷,做调味香料也是极好的。”
“你懂得真多。”庄楚然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