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Chapter63
就在叶起南和许父在书房里谈话的时候,许母从楼上下来，和张阿姨聊天。
“那孩子来了？”许母坐在沙发上拿起报纸看了看，随口问。
“嗯，来了挺长时间了,和许局长在里面说话呢。”张阿姨笑呵呵的，一边擦着茶几一边念叨，“这孩子长得可挺快的，上次来的时候看上去那么小，哪像十二岁的男孩啊！如今孩子都发育的早,我家老大的小孩今年十三,那个头蹿的比我都高呐。不过今天我瞧着,小叶倒是越发出落成一个半大的男孩样子了,高了不少，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了。你看他以前那小鼻子小眉毛的秀气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丫头呢。”
“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是一天变一个样，个头身形都蹿得快。”许母点点头，不置可否地应道。
“可不是！而且我以前还真没瞧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孩子，再过几年估计也是个帅气公子哥，不比那电视上的明星差多少。只是这孩子和咱家小许只差了那么十几岁，怎么就被收养成儿子了呢，我看他跟袁家小少爷差不多的岁数，这下竟差出一个辈分来，还真是觉得有点别扭。您说这要是再过个五六年，小叶和小许并肩往外面一站，谁会觉得他们是父子关系呢？”
许母这次终于放下报纸，目光缓缓移到手腕上的那串檀木佛珠上，却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竟微微皱起了眉，自言自语地轻声喃喃：“是啊，那孩子的确长得漂亮，和乃峰也像是平辈人。”
叶起南本来没打算在许家多呆，不料却被许母留了下来，说是让他跟他们一起吃顿晚饭。许家吃饭时一向讲究食不言，而叶起南因为心中一直在想许乃峰的事，没怎么说话，晚饭桌上气氛比较沉闷。倒是许母对叶起南比之前热情了些，帮他添了几次菜。
等他用过晚饭准备告辞时，一向对日常琐事不大关心的许母竟然叫了司机送他，而且居然自己也换了身衣服坐进车里。
叶起南受宠若惊，忙推辞道：“不用麻烦您送了，天也不黑，我自己能回去的。”
“快上来吧，乃峰如今不在家，你一个小孩子回去总归让我们不放心。”许母坐在车后座，表情仍是淡淡的，却不容人拒绝。
叶起南只好上了车，和许母并排坐在后面。一路上许母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闭目养神。叶起南心里更加纳闷，不知道许母如今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表示出这么多的关心。也许是因为常年卧病的缘故，许母不管是对家里的事还是外面的事，都不怎么关注，为人也冷淡一些。她唯一的儿子许乃峰，一个人在外面住了那么多年，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很少去视察，一直采取放养式，任其在外面自生自灭。可是，如今怎么又突然关心起他这个不相干的人来了？
车开到小区门口，叶起南本来要下车，却见许母直接示意司机朝小区里面开，根本没打算放叶起南走。外来车辆不许进入小区，被卡在安保口，叶起南只好降下车窗出示了门卡，这才被放行。而许母却表情不变，甚至等车停到公寓楼下，和叶起南一同下了车。
“您，您要不要上去看看？坐一会儿喝杯茶再走？”见许母跟自己下了车，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叶起南只好顺着台阶问。
“嗯，上去看看吧。”许母点了下头，一句话不多说，喜怒莫变的淡漠表情，倒是让人完全看不出情绪。
许母的反常让叶起南觉得很诡异，可是他此时的心情也十分复杂，顾不上往深了想，只是带着她回到他和许乃峰的家。
许母进门以后倒是四处看了看，叶起南爱干净，又善于家务，如今再少了一个人的祸害，家里保持得十分干净整洁。叶起南给许母泡了茶，而许母却看了眼他的房间，不经意地问：“这是你的房间？”
叶起南点头，忙放下茶壶茶杯，走到许母前面，将半掩的房门完全推开，示意许母她可以进去参观参观。
这只是作为小辈的一个礼貌性的举动，毕竟在叶起南看来，以许母的个性，是不太会关心他的房间什么样的，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许母竟当真毫不见外地进了他的卧室，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眼神四下里打量。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眼神让叶起南有点不舒服，好像这房间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当许母的目光扫过叶起南书桌上那一大摞厚厚的参考书和练习册的时候，眼中这才微微掠过一丝满意，再对叶起南说话时也难得带上了一分慈和：“现在学业很忙吧？每天是不是都很晚睡？”
“还好吧，高一还没那么大压力。”
“要多注意身体，别太拼命。还有就是不要分心，你这个年纪正是应该专注学业的时候。”许母说着，离开叶起南的房间，又去许乃峰的卧室转了一圈。
虽然许乃峰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但房间里还是处处留下了他生活的痕迹——放在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沙发边上放得一摞文件袋，还有床上叠好放着的一套睡衣，这些无一不显示着房间主人曾在这里生活过。许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要是没有人跟在他屁股后面打理，整个房子都能被他弄成战场。因此许母回头看了看面前这个仅十几岁的孩子，倒是很公允地说：“谢谢你，把乃峰照顾的很好。”
叶起南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爸一直在照顾我，我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说不上照顾。”
许母看着叶起南，她虽然已经是年过五十的人，不过看上去还是那么高贵优雅，虽然患有肺病常年吃药打针，却丝毫不显老态，目光也给人以威严的压迫感。
“乃峰他……是不是对你很好？”
叶起南不明白许母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点头道：“嗯，爸对我很好。”
“他会经常跟你聊天吗？比如，说说以前的事？他好像很喜欢他的大学，虽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学校。”
“偶尔吧，会说一点。”
“那么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个同样叫叶起南的人？”
既然许父知道了叶起南的存在，那么许母自然也会知道。所以此时此刻，叶起南再听到有人跟他提到以前那个叶起南时，倒不像开始面对许父那样惊讶和慌张了，而是依旧照搬了之前的老套路。
“提到过，那个人是他大学时很好的朋友，据说已经不在人世了。”
“哦？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乃峰要给你起和那个人一样的名字？”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为了纪念他的朋友吧。”叶起南给出的答案和许父问他时差不多。
“只是为了纪念，就给你起了和那个人一样的名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不觉得乃峰这样做有点过分？他有问过你的意见吗？”
“这是爸的决定，他收养了我，给了我新生，我很感激。”叶起南垂下眼回答。
“所以即使是作为别人的替代品，也不觉得难过？”
许母那轻飘飘的一句“替代品”，如果换做了是别人，一定会觉得很刺耳，觉得倍受折辱，哪怕只是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然而，叶起南却是心中苦笑。替代品？会有人成为自己的替代品么？
见小孩不说话，许母收回了刚才那有些步步紧逼的气势，将神色缓和下来，喝了口茶，淡淡道：“孩子，我也算活过了半辈子，见过的多，听过的就更多了。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清楚那个叶起南和我们乃峰之间到底有过什么瓜葛，但也差不多能猜到一二，作为长辈，我其实很不忍心你这么小的孩子被卷在这里面，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不如趁着现在，尽早摆脱。”
叶起南沉默地听着许母的话，突然抬起眼，黑亮澄澈的眼睛里不带一点杂质，很干净。
“您是想说，让我和爸解除收养关系？”
许母挑了挑眉，“嗯，你这孩子倒是很聪明，一点就通。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再回福利院。只要你同意和乃峰解除养父子关系，我来做你的助养人，会另外帮你安排住处，而且还能让你获得最好的学习机会。毕竟，为自己搏个好前途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你觉得呢？”
其实许母对这次谈判是胜利在握的，毕竟小孩被许乃峰收养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两人在一起相处也就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只要能保证自己过上正常孩子的物质生活就是奢望了，如今她开出的条件很合理，也是为了这孩子好，相信他不会不知道分寸。见叶起南低垂着眼睫沉默思考，许母以为他是在权衡利弊，便没有插话，而是耐心地等待。然而，等到叶起南再次开口，说出的内容却是让她十分意外。
“我知道，您和许局长不希望收养我，毕竟你们这样的人家是不能轻易收养孩子的。”叶起南静静地说，已经将称呼换了过来，“我听说过c省的一些事，里面的浑水不好淌，如今爸去了c省，我知道你们很担心他，也不希望因为我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我也担心他，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没了这层关系，我也不愿意他有事。如果和他解除收养关系对他有利，那么我一定会照做，不需要别的条件。但同样的，如果他需要我，我也不会离开他，什么人拦着也不行，我会帮着他，尽我全部的力量。”
许母此时对这个小孩居然也有点刮目相看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也不过是个略显小家子气的少年，而现在却有了如此明显的变化。只是听着他前半段话，还让她觉得这孩子有点自己的想法，等她听到了最后一句，便忍不住无奈地笑了。
帮忙？他能帮什么忙？
“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便放心了，现在乃峰还在c省，这件事还不急，等他回来再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许母既然达成了今天的目的，便准备离开，然而却在临走时被小孩叫住了。
“许夫人，能让我再多说一句吗？”叶起南对着站在玄关准备开门走人的许母说，语气不卑不亢，眼睛里却透着一种莫名的执念，看得许母不禁一愣，“我觉得，您不应该这样揣测自己的儿子。以他的为人，是不会做出随便找替代品这种事的。也许，他只是有自己的苦衷而已。”
许母在回去的路上，坐在车里一直在想今天和叶起南的谈话。尽管达到了目的，而且看上去这小孩和自己儿子之间也的确没有发生什么不为人伦所容的事，但她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个才和乃峰生活了不到一年的孩子，和乃峰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两个人之间已经生成了一种别人无法插手其中的深厚情感。那样的情感和她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无论是哪一种设想，都不一样，这让她很费解。
而叶起南在家里等许母走后便拿出了手机，果然看到微信提示，是许乃峰发来的消息。
起南起南，在不在？
叶起南低头看着这则信息，手指忍不住轻轻触摸上屏幕上许乃峰的头像，想到了今天许父跟他说的话。
这个人虽然做事任性，却不傻。在那么多人都知道c省是个烫手山芋的时候，他偏偏还要凑上前去，为了什么？只是因为这个人要帮他报仇，要给他讨回公道。
这个人将他叶起南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在谁也不将他的死当回事的时候，唯有他不依不饶，甚至比自己这个受害者还要执拗。
没错，他是不想再去招惹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可是如今有人替他招惹，有人替他不平，尽管他曾经极力劝说过，可是这个人就是许乃峰啊，他那样的性格，一旦知道真相，又怎会甘于唯唯诺诺地忍气吞声？如今许乃峰已经插手了当年的旧案，他能做的，他需要做的，也唯有站在他身后，替他盯着那些来自暗地里的算计。
起南，你看，今天我看到了当初我们去过的那间小古董店，老板还没换人。后面跟过来一张许乃峰用手机拍的照片，那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店门上方挂着一个破旧的匾，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倒是很有些古旧的气息。
起南？不在吗？都这个时间了还没回家？
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叶起南知道，要是他再不回话，估计很快对方就会把电话打过来，随即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按了发送。
嗯，我在的，乃峰。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居然又弄到这么晚……话说这几天在忙着给新坑存稿，要四月一号开师兄和狐狸的文，结果只有两章存稿的人伤不起啊……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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