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帝君之死
清歌睡到午夜,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仔细一听,似乎是皇宫里出了刺客,侍卫们步伐整齐,在深宫里咚咚作响。
清歌心里,有种不详的感觉,却不知道为哪般,心神不宁的披了件外袍就走了出去。
却见莲香穿戴整齐,已经站在门外,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联想摇头,乖巧道:“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瞧着这声音是离乾清宫越来越近了,奴婢担心,就起来看看。”
清歌闻言挑眉,半阖的眸子总算是抬了一下,扫了一眼穿戴整齐,甚至连鬓发都未曾凌乱的莲香,许久才轻启朱唇,淡淡道:“走吧,出去看看。”
莲香在前,点了一盏灯笼,这夜里,漆黑的可怕,那灯笼里的一豆油灯,勉强能照亮清歌脚下的路,清歌迤逦着一身长衫,里面只有一件洁白的中衣,柔柔贴在妖娆的身段上,长发未及梳理,只是柔柔的打散在身后,在浓稠的黑夜里,更显漆黑。
虽不急不缓,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跳随着那隆隆的脚步声,如雷鼓般,点的厉害。
“啊……啊……”
忽然,几声尖叫破空而来,尖细凄厉,带着不甘。似乎是在乾清宫不远处。
清歌浑身一震,仰望着浓稠的夜色,身形却是半分都没有耽搁,一闪而逝,转瞬就已然在百步之外,几步一跳,若展翅的鸿雁一般,就上了乾清宫的围墙。
莲香眉头一皱,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清歌半阖的双眼在黑夜里睁开,好似寻找猎物的苍狼,逆风而行之时,叫衣衫长发,都猎猎跟随在身后,眼前一片清明。
明明是黑夜,却是如此的清晰。
那声音,分明是姐姐舒贵妃的。
果然是在乾清宫不远处,清歌看见一队侍卫,手里拿着长戟,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心里一慌,就娇斥出口:“住手!”
那对侍卫住手,竖起武器警戒。清歌翩然落地,身上的长衫未及落地,却好像从天而来的仙子一般,只是向前走两步,手上惯常用的银鞭,却在瞬间落地,凌厉的看着面前惶惶的卫兵。
“舒三小姐?”为首的士兵,就这昏暗的火把光,似乎是认出了清歌的模样,赶紧就收了武器。
清歌浑身森冷,拖着长鞭脚步不停,浑身森冷的可怕,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间隙里依稀可见的红衣。
侍卫们自然是不敢得罪这个太子爷身边的红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为首的人也算是有点胆量,上来半拦住清歌的去路:“舒三小姐,帝君被刺杀,太子爷下令,乱棍打死。虽然她……”
“滚!”
清歌眼里迸发出光芒来,只是微微一扫,就如刀似剑一般,生生就扼住了那人的喉咙,叫那人半分声音都发不出,只能讪讪收回手。
四散在外围的士兵,见清歌来了,转身就跑了,想来也知道是去报信了。
清歌却不在乎,管他去吧。
没过一会,清歌就看见了那被围在中间的人,说是穿的红衣,不如说是被鲜血染红的,发丝凌乱的纠结在一起,身上的血衣,还有许多灰扑扑的脚印,背后被撕扯开来,露出了一大片如羊脂玉一般的美背,只是上面沾染了血。
饶是这样,清歌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人,分明就是白日里刚见过的舒贵妃。
舒贵妃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上还攥着一把沾了血的短匕首,只是舒贵妃握的是刀锋的地方,握的太过用力,刀锋深深的刻在手里也不肯放松,手上的血汩汩的沁出来,印在地上,殷红一片。瞧着清歌来了,才算是从肮脏的脸上,挤出来了一个笑容,挣扎道:“三儿……”
清歌心疼起来,丢了手里的长鞭,伸手就抱起伏在地上的舒贵妃,哽咽道:“姐姐,我来了。”
舒贵妃点头,在清歌怀里,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头颅服帖在清歌肩膀上,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浓稠的夜色,眼角一颗豆大的泪珠砸下来,氤靥进那凌乱的乌发里,瞬间就不见了。
舒贵妃因为帝君重病的缘故,纤瘦的不像话,触手处都是纤细的骨骼,清歌稍微用上点内力,就能轻易的抱着舒贵妃行走,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
周围的侍卫跪了一地:“舒三小姐,请不要为难属下,否则,属下无法交差啊。”
清歌长笑起来,长发猎猎飞扬,身上的红衣包裹着怀里纤瘦的人,只是那样娇小的两个人,互相拥抱,似乎是用尽了生命一般,叫那些大男人,也不禁心疼起来。
“回去告诉北堂一诺,人我带走了,若是有不满,就去乾清宫里找我。”清歌眼里有泪,声音却是带着笑意,说罢,踏着跪着的人的头颅,脚尖一点,就破空而上。
身体尚在上升,清歌就很敏感的感觉到侧边有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身形一转,洁白的绣花鞋探出长衣,清歌闭上眼睛,仔细一听,脚尖一动,一把精致的红羽袖箭却是从绣花鞋底飞射而出,同时,清歌抱着舒贵妃在半空一个急降,就落在了地上。
头顶前方不远处,两把箭矢勘勘撞在一起,只是清歌的红羽箭似乎更胜一筹,撞开了那破空而来的暗箭,却也只是偏了一个方向,以势如破竹之势,向前飞去。
忽地,不远处的围墙上,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一个娇俏的女子身影,从围墙上摔下来,砸在地上。有侍卫偷偷抬头,瞟了一眼跌下来的人,仰面朝上,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嘴角喷出来的血却是黑色,那人,分明就是伺候在乾清宫里的莲香。
清歌只是冷冷的扫了摔在一边的莲香,朱唇轻启,冷冽道:“最好把尸体,带去见你们的太子爷!告诉他,清歌自此,再也不会是清歌了。”
清歌转身走了,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侍卫。
“三儿……我总算是给……舒家人……报仇了……”舒贵妃似乎从睡梦中醒过来,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清歌。
清歌不语,清歌转了脚步,疾步就向着太医院走去。只是这皇宫里的地形错综复杂,清歌瞬间就觉得自己似乎陷入迷阵了一般,那路怎么走,都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舒贵妃忽然笑了起来,身子在清歌怀里不断的抽动,却也只是小小的挣扎一般,絮絮叨叨的和清歌说着话:“三儿,你知道吗?七年,我和我的杀父仇人同床共枕七年……哈哈……爹爹若是泉下有知……会恨死我的……”
“三儿……我早该知道的,自古君王薄幸……北堂连城怎么会例外……”
“三儿……他们想要长寿,他们以为舒府里有他们要的东西……”
“三儿……小娘什么都没有啊……什么功高震主,分明就是为了那一颗药丸……”
“三儿……”
舒贵妃的意识模糊起来,说话开始语无伦次,清歌总算是找到了太医院,当门一脚,就踹开了太医院的大门。
云勘穿了个肚兜就跑了出来,只是出门看见的,却是一身凌厉的清歌,才转身向屋里跑去,江南君刚起身,清歌已然在屋内,双目怔然,只是盯着怀里一会哭一会笑的女人出神,许久才抬头,睁着一双泪眼,看着江南君。
“江南君……”
江南君被这一声唤的,肝肠寸断。
那个坚强如斯,冷漠如斯的清歌,何曾有过这样的表情,那双永远都睁不开的狭长凤目里,何曾有过这般无助的神色。
江南君深知舒贵妃对清歌的重要性,眉头一皱。长袖一挥,云勘就径自去抱了药箱过来,江南君从清歌手里,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总算夺了那具浑身是血的身体过来。
清歌手里一空,也跟着慌张起来,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尾随在江南君身后,云勘在床边放完药箱,沉默着伸手捂住清歌的颤抖的手,那纤白的手上有血,云勘抿唇,拿了自己衣服的袖子,就了床头的茶水,就帮清歌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擦了许久才擦拭干净,云勘满意的在清歌手里,放上一颗精美的糖:“傻子,吃糖不哭。”
清歌抖了手,那红彤彤的糖果,却是“叮咚”落地。一颗眼泪砸下来,清歌怔然看着空白的手心。
云勘见糖果落地,转了身“咚咚咚”就跑了出去,坐在门口,一声不吭。
清歌无心去顾及云勘,转身去看被安顿在床上的舒贵妃,依旧是睁大了双眼,嘴里胡乱的说着话。
清歌凑近了听,却都是在不断地念叨着:“三儿……三儿……快走……”
那些久违的心疼,牵绊,都哗啦啦的涌进心里,叫清歌张大了嘴巴,却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清歌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亲人了,可是这个人,分明是临死之前,要挣扎着见自己一面,疯疯癫癫的向着乾清宫跑,却还是半路被抓住了。
那顿拳打脚踢,打在那一直娇生惯养的身上,该有多疼啊。
三儿……那个陌生的称呼。舒荷……那个陌生的名字。如今都深深的烙进了清歌心里去了,生根发芽,如何都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