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自来熟
孰料我刚想出言夸他几句，就听得他思维跳跃道：“皇帝姐姐，小弟弟在哪儿？年高想他了。”
孩子，你刚才真的是认真的吗……
我有些啼笑皆非，但考虑到他毕竟还小，便毫不计较地领着他往子衿所在之处而去了。
牵着年高的小手接近目的地之际，我好巧不巧地发现，奶娘们正抱着子衿在花园里透气。
小年糕同样眼尖，立马就锁定了目标，不自觉地挣开了我的手，“噔噔噔”地跑向了奶娘——确切而言，是奶娘怀里的婴孩。
“奴婢参见皇上。”奶娘不比小家伙，她们是成年人，懂的规矩多，因此忙不迭屈膝向我行礼。
“免礼。”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伸出了双臂，“把孩子给朕吧。”
我从奶娘手里接过子衿，感觉手里的分量似乎较之以往有些变沉了，自是为小东西的茁壮成长而深感欣慰。我找了张石椅坐了下来，而一旁踮着脚想看小弟弟的年高已然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小弟弟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他一张嘴就是这句话。
你打我的主意也就罢了，连子衿小弟弟你也不放过？
忆及初次见面时年高的一系列言行，我不由得轻笑出声。
“皇帝姐姐，你笑什么？”听到了我的笑声，年高抬起小脑袋看我，好奇地眨巴着他的大眼睛。
“没什么。”我不厚道地选择了避而不答。
小家伙没有刨根问底，只是苦恼地皱了皱眉，好像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
“这孩子确实长得越来越俊了。”跟着我们来的年夫人原本一直削弱着自己的存在感，却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插话了。
我保持着微笑，抬眼瞧了瞧她，低头重新注目于怀里正在酣睡的小家伙。
芹寻，梓栖，你们的孩子很健康，放心吧。
“皇帝姐姐，那里怎么还有一个小弟弟？”就在我心中默念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了小年糕奶声奶气的话语，“唔……是大弟弟？”
他的一番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很快在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下望见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他是……难道是子昱？！
凭借着不错的视力，我定睛一瞧，瞧出了点印象——不正是我这两天“朝思暮想”的皇弟吗？
“子昱？”思忖着我这个当姐姐的应该主动些，我忙就开口扬声呼唤。
对方小小的身子似乎动了一动，但整个人仍是立在树下望着我所在的方位，没有迈开步子的倾向。
是不是怕生？我记得那天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往他娘亲怀里缩了一缩的。
这么想着，我抱着子衿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地走向了这个陌生的弟弟。
他应当是意识到了我正在向他靠近，倒也不躲不闪，站在原地目视我步步走近。
“你是子昱，对吗？”站定在他的跟前，我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一双眼含笑而视，“认得我吗？我们前几天见过，当时你爹娘也在。”
他不答也不笑，只是仰着小脑袋看着我——面无波澜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是你的姐姐……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从小没能生活在一起。不过，现在我们见面了，以后就好好相处，好不好？”小家伙一声不吭的反应使得我略觉尴尬，但我也明白，如果他是个内向的孩子，那么我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很难与他亲近的，因此，我不厌其烦地跟他说着话，期望他能给出一点儿回应。
可惜我耐着性子说了半天，他却依然不为所动。
就在此时，小年糕从后头跑了过来。
他好奇地盯着子昱打量了一会儿，歪着头天真地问道：“大弟弟，你为什么不说话？皇帝姐姐在问你话诶。”
话音未落，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先前一直面无表情的子昱竟然对着横插一扛的年高微微皱了皱眉。
什么情况？小年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皇帝姐姐，这个大弟弟谁？”没有等来对方的回答，小年糕立马疑惑不解地仰起脑袋，眨巴着眼睛注目于我，“为什么不理你？”
呃……我也想知道他干吗不搭理我……
“呜哇……”在内心默默歪了歪嘴角，我突然听到怀里的婴儿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啼哭。
我连忙低头一瞧，见子衿哭了一响后又咂巴着嘴继续睡去了，稍稍提起的心当即就安放回原处。
孰料待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子昱身上之时，却意外地目睹了他抬高下巴往我的臂弯里瞧的景象。
敢情他其实是对子衿感兴趣而不是对我？
略微受到打击的我不由眯了眯眼。
“想看看小弟弟吗？”不过，我当然不会和一个看起来才六七岁的小孩子斤斤计较，所以我立刻就回过神来，抓住了子昱的兴趣点，特意半蹲下身子，把手中的子衿凑到了他的跟前。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拒绝的姿态，很给面子地凝视着子衿漂亮的小脸蛋，只是仍不知他这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
“小弟弟很可爱吧？你逗逗他，也许他会对你笑哦！”没等我说点什么，身旁同样凑过来的小年糕已然兴趣盎然地介绍起子衿来。
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子昱面对某人自来熟的倒贴，却是抬头蹙眉瞥了他一眼。
呃？我没看错吧……怎么觉得……刚刚那匆匆一睨里……似乎蕴含着一种鄙视的味道？
在我将子昱流露的情绪尽收眼底之时，小年糕却毫无自觉，依旧在滔滔不绝地夸奖着尚不通人事的子衿。
于是，子昱不再看他，好像是不屑于理会这个在他看来喋喋不休的同龄人了。
这孩子的个性……果然还是比较像他的娘亲吧？
正如此推断着，子昱专注于子衿的目光忽然投向了我身后斜下方的位置。
我看着始终未置一词的他慢慢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某处，脸色骤然泛白。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不免一头雾水，我不明就里地转动脖颈，循着他的视线望向地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有一条至少长约半尺的黑褐色蜈蚣，正在爬向我的脚跟。
“小年糕，过来！”我慌忙抱着子衿退避三舍，同时不忘提醒没能注意到后方情况的年高跟着我一块儿躲避。
岂料就在我成功带着一大一小俩孩子躲开了那骇人之物的时候，我却后知后觉地留意到，最早看见异物的子昱仍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
“子昱！快点过来！那东西可能有毒，别碰它！”惊慌的呼喊脱口而出，我终于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之处。
这孩子，怎么动也不动？明明方才表现得很害怕……
眼瞅着那黑乎乎的百足虫径直向子昱逼近，我顾不了心中的畏惧，急忙冲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臂。
谁知我尚未发力将之拖离，就见他猛地晃了晃身子，一头栽了下去。
子昱晕倒了。
这几乎令我措手不及。
我一边蹲下身去，用一条手臂和单肩支撑着他小小的身体，一边大声疾呼，命年氏前来相助。
待年氏迅速赶到并接过我怀里的子衿后，我慌忙扶起瘫软在怀的子昱，见他脸色煞白、双唇发抖、双目紧闭，整个人明显已经神志不清，我的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勉强镇定下来，我二话不说就把他抱了起来，一面火急火燎地差人去请太医并通知卫晞，一面一路小跑带他来到了子衿的住所。
我将子昱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床榻上，想替他扇风，又觉得这天气不可能中暑，想掐他人中，又怕没事反被我掐出点事儿来——总之，我坐在床沿急得不知所措，只得频频张望着门外，抱怨太医怎么还不来。
好在约朴两盏茶的工夫之后，太医总算是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我拦下了他意欲行礼的动作，命他赶紧替床上的孩子诊脉。太医这才擦了擦汗，战战兢兢地来到床边，凝神替子昱把起脉来。
“他突然就昏倒了，可能是看见一条蜈蚣给吓的。”我在一旁讲述着病人昏厥的来龙去脉，一双眼来回地打量着太医的眼和子昱的脸，“但是……至于吗？见到蜈蚣，就吓晕了？”
“回禀皇上，”就在我自顾自回忆并加以分析的时候，太医冷不防起身，向我拱手作揖，“失去意识，确实是受到惊吓所致。”
我愣住，随后缓过劲来，难以置信地追问：“真的是被一条蜈蚣给吓昏过去的？没有别的问题？”
太医郑重其事地拱着双手，欠着身子，面色稍霁道：“回皇上，的确如此。臣已仔细替这孩子号过脉，没有任何问题，过一会儿，他就会自行苏醒。”
眼瞅着来人的脸色完全不似来时般紧张，甚至已然流露出丝丝笑意，我悬起的心这才得以放下。
没多久，太医退下了，卫晞也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我怕她担心，一照面就忙把太医的诊断结果转告与她，好叫她放宽了心。
女子微微皱起的眉头很快就平复下来，她向我道了谢，就一言不发地坐到儿子的床边。
“依朕看，为防万一，你可以再替子昱把把脉。”思忖着眼前就有个现成的神医，还是病人的亲生母亲，再请她把把关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