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前辈懂不懂
然而短暂的腹诽过后,是微微凛然的神色。
我告诉暄帝,这世上还有一个良无争。
那个视我如命的男子,早已因爱成狂,一旦我和辰灵相爱相守的消息被他获悉,那么辰灵很有可能将面临极大的威胁。
当然,实质上他爱的是甫云玦——真正的甫云玦。
我这么强调着,换来的是暄帝的一声叹息。
“父皇。”
“嗯?”
“我走以后,请你务必要保护好辰灵和子衿。”
他没有接话,我也低着头没去看他——但我知道,他一定已经在心里答应了我。
“好了,这大过年的,咱不提不开心的事。”我朗声说着,抬眼注目于男子,言笑晏晏。
孰料他闻言睁大了眼,皱起眉头打量着我,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样子。
下一刻,我就清楚地看到他的嘴皮子在不停地翻动,可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心脏蓦地漏跳了一拍。
不……不可能……不是吧?
“丫头?丫头?我在跟你说话。”毫无预兆地,他用疑惑的口吻所道出的话语又清晰入耳,令人只觉像是被一下子拔去了耳塞一般,双耳豁然开朗。
“啊?什么?”心悸不已的我只得回过神装傻充愣。
“我说……”他欲言又止,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唉,算了,不提就不提吧,你说得对。”
我勉强朝他笑笑,迫不及待地背过身去,躺回到床榻上。
“怎么了?你才刚起床。”
“没睡饱,再睡一会儿。”
暄帝并未多言,十分理解地关照了我几句,就起步离开了屋子,给我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睡眠环境。
可是他不知道,就在他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我的眼泪便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我脸上的皮肤流到了枕头上。
真是的……年初一就哭鼻子,多不吉利。
我伸手抹了抹泪,却仍是难忍心中悲戚,缓缓闭上了眼。
自这新年的第一天起,卫晞的预言开始逐日应验。
先是触觉,后是听觉,再是嗅觉、味觉……最后,我慢慢变得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所幸我的这些感觉并非完全消失,只是要么变得极不敏感,要么变得时好时坏。
但这样的程度,也已经够我受的了。
简直……就像一个无法自理的废人一样。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已然从一个只是有些体弱嗜睡的病秧子变成了一个动辄事事都需要他人帮忙的残缺者。
说实话,我难以适应,更无法接受。
可即便如此,我也盼着自己能够活着——哪怕多活一天也好。
是的,一月十五已过,二月十五将至,我所剩的生机正残酷地向零逼近。
又或者说,我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我似乎有一种预感,自己已然支撑不了多久。
上天在剥夺我的五感,接下来……不就是我的生命了吗?
说来也真是神奇,越是接近那一天,我竟越发地平静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舍不得,那大概就是他——我最爱的人了。
年前,我还曾经想着,要将二月末的某一日作为辰灵的生辰,陪他过一次生日。
如今,我仿佛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而活。
直到二月十四起接连三日的阴雨天,击垮了我仅存的侥幸心理。
天空阴霾,根本看不见月亮的影子,也就无从判断是否发生了月食。
我趁着辰灵憋不住去上茅房的空当,颤颤巍巍地摸出了一把剪刀。
但是,我很快就噙着泪把它放下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为了赌那几乎为零的概率,我疯了吗?!
死亡的预感越发强烈,我终于痛定思痛,于二十日的那一晚勾着辰灵的脖子,对他说出了我的心愿。
“提前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用一弹指的工夫揣摩出了我的用意,他拥着我的双臂倏地收紧。
片刻后,我的唇瓣上突然有了温热的触感。
我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我的双唇。
可我很快就心领神会,因为我可以感觉到这初吻之中所蕴含的恐慌。
他在害怕,怕我将离他而去。
所以,他用这种无力的方式确认——确认我还好好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我满怀悲戚地合上了眼,笨拙地回应起那炽热的吻。
月末未至,生辰提前。
两天后的二月二十二,被我定作为辰灵的生日。
我们只是在屋外的院子里摆上了一桌美味佳肴,享受着春夜里的阵阵清风,嗅着极淡的花草香气,相依相偎。
千载难逢地,我命人上了一壶清酒。
花间一壶酒,对饮君在侧。
我很感谢这一夜老天作美,给了我一个不错的状态——听得见,看得着,甚至连春日的丝丝暖意和幽幽花香都能依稀捕捉得到。
于是,我来了兴致,拉着寿星的右手,替他摆好了喝交杯酒的姿势,在他的默许下喝了满满一盅酒。
没有什么味道。
但我似乎是醉了。
最后,我是被辰灵抱进屋里、放到床上的。
然而在这一过程中,我却始终保持着七分清醒。
我喝得并不多,我需要的是微醺。
好像只有这样,我才有勇气送出我为他准备的礼物。
“辰灵。”我仰卧着,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嗯?”他半贴着我的身子,柔声回应着。
“你喝了多少来着?”
“比你少。”
“那你肯定一点儿没醉。”
“嗯……”
我莞尔一笑,眼神迷离地直视着他清浅而笑的容颜。
“今年我二十岁寿辰,你没有送我生日礼物。”
“抱歉……我忘了。”
我知道,他不是忘了,而是实在没这个心思。
“今天差不多是我们两个生日的中间日,你可以补上。”
“好,你想要什么?”
我迟疑了片刻,任暖洋洋的鼻息扑打在彼此的脸上。
“要你。”
他瞬间一怔。
“当然,我很讲究礼尚往来的。”压着怦怦直跳的一颗心,我强迫自己保持着从容的微笑,不要避开他的目光,“所以,我也把我自己给你。”
“云玦……”他凝视着我的眼眸,貌似艰难地开启双唇。
“你不愿意吗?”我打断了他的话,胳膊仍是一动不动地环着他的后颈,“还是觉得我很轻浮?”
“不是。”他连忙出言否认,双眉似微微蹙起,“云玦,你醉了……”
“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四目相对,我不再多言,眨巴着眼睛,视线落在了那近在咫尺的唇瓣上。
我心如擂鼓地靠近着,随后轻轻吻上了他柔软的唇。
他没有抗拒,只是任由毫无技巧可言的我一点儿一点儿地轻啜着。
直至我忽然停下了,离了他的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注目于他,借着些许酒劲撒娇道:“我不会……你作为前辈,要负责指导。”
他的眸中闪着别样的情愫,却哭笑不得地反问:“为什么我是前辈?”
“你大我八岁,怎么不是前辈?”
“可惜我光是年长你八年,却也没什么经验,怎么办?”
我凝视着他的乌黑的瞳仁,会心而愉悦地笑了。
“那我们一起摸索吧。”
辰灵弯起了眉角,双目盈盈地注视着我。
随后,他终于撤去了双手的支撑,令自己完完全全地覆盖在我的身上。
先是眉眼、鼻尖、嘴唇,后是耳垂、……他细致的吻每滑过一处,我的心跳仿佛就加快一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缠绵不断的吻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欲望。
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因为一切已被绝望盖过。
享受着他温柔的轻吻,我的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我又何尝忍心,用这一夜良宵去提醒他,我与他相依相守的时光已所剩无几。
可是,我更不想留下遗憾。
所以,我才选择放纵一回。
是夜,在微亮着灯的卧房里,两人坦诚相待——我情不自禁地闹了个大红脸,被他笑问还要不要继续。
我别过脸去,支吾着开口反驳,说他自个儿不也脸红了。
话音落下,他轻笑着俯下身来,与我肌肤相亲。温热的鼻息颇有节律地拍打着我的耳朵,我听到了一句本以为不会从他口中道出的话语。
“因为我爱你。”
我闻言一愣,蓦地转过脑袋,侧脸触上了他的发丛。
而此时,他已经开始了又一轮的亲吻攻势。
………
可惜不知过了多久,我居然不争气地睡了过去。
待到一觉醒来,我只看到辰灵正呼吸平缓地躺在我的身旁,一条手臂还搂着我的细腰。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察觉到自己正衣不蔽体,回想起昨夜的一室旖旎,我的整张脸立马就烫得不成样子。
嗯?不过……好像没有初夜所致的疼痛感?整个人也没觉得有任何异样?
我心里犯着嘀咕,想起身找找传说中的落红,但碍于两人正面对面地躺在一块儿,我生怕这一动会惊动了辰灵——吵醒了他不说,我怕是又要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还是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作出上述决定之后,我那颗怦怦直跳的心也渐渐安分下来。
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睡颜,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披散的长发。
乌黑柔顺,摸着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