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潮湿,他是嗜血修罗
深夜的医院里,喧哗,叫嚣,哭喊过后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
病房里,张晨望着脸上裹着很大一块纱布的栾晴晴,“早跟你说过,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不要轻易去招惹顾眉生。”
栾晴晴侧身向着墙壁。脸上伤口太疼,刚才面对着顾眉生的时候情绪又太过激动,令她现在觉得特别的心累。
张晨有些于心不忍,“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
栾晴晴闭着眼睛,“何必假惺惺,你我不过是逢场作戏,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你女朋友吧。”
张晨沉默了一阵,说:“虽然我也并不见得多喜欢眉生,但你今天居然想要把她送上白沫先的床,这也未免太阴毒了。”
“我劝你趁早与姓白的保持距离。”张晨声音中染着深浓的伤怀,“我的未婚妻当初就是因为……”
栾晴晴回身看向他。
张晨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扬了扬头,“你休息吧,我走了。”
那一边,苏棠听到消息便第一时间赶到了秋波弄。
红酥阁里,他看着刘医生为顾眉生涂抹着过敏药膏。但他不时听到顾眉生急促和沉重的呼吸声,又见她一向美丽的脸上也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粉色颗粒,苏棠不免担心,“这样不行,还是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刘医生忙说:“不行。她现在只能静躺休息,一走动或者一吹风就会呼吸急促,心脏一旦负荷不了,那是会分分钟要了眉生的命的。”
顾眉生轻声安抚苏棠,“阿棠哥哥,没事的。我及时服了抗过敏药,休息一个晚上就会没事的。”
刘医生轻拍了拍她的手,“休息吧,我今晚就住在楼下书房,你有事就叫我。”
苏棠见顾眉生虽然尽力隐忍着不舒服,却依旧是心急如焚,“我去跟太太说一声。”
顾眉生轻轻闭上眼,气息若丝线,“不用。”
她在意识混沌的时候,还不曾忘记对苏棠说,“彭青的案子,交给林世均去处理,一定要保他出来。”
“我过敏的事也不要告诉栾亦然,免得他担心。”
事实证明,顾眉生还是低估了草莓对她的杀伤力。半夜里,刘医生上楼看顾眉生的时候,发现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休克状态。
静谧平和的夜就此被打破。顾鸿华当机立断,与张小曼及刘医生一起把顾眉生送到了离秋波弄最近的医院。
同时,几个荣城最好的主任医师被顾鸿华半夜里匆匆叫到医院,合力为顾眉生诊治。
进手术室的时候,顾眉生有过短暂的清醒。她看到顾鸿华,看到顾云礼,看到张小曼,看到苏棠。
当她看到张小曼眼中忧心忡忡的泪,心思是柔软的。顾眉生很想开口让母亲不要担心,可是嘴巴刚稍动了一下,呼吸道就像是刀割一般的疼。
胸肺处似有阵腥甜味涌上食道和口腔,顾眉生隐忍地闭上了眼,任由护士将她推进了手术室。
两扇推门刚刚关上,顾眉生终于忍不住,捂唇重重地咳了起来,鲜血从鼻腔和她的双唇之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很快便沾湿了双手。
刘医生在一旁用湿巾为她擦着脸和手,一边轻声安慰,“你呼吸道内壁大约被磨破了,别想太多,这不是什么大事。”
顾眉生点点头,护士给她打麻醉针,她也不觉得害怕了,任由手术室里那耀眼的大灯打在自己的身上。
刘医生也未必全然是在瞒骗顾眉生。
呼吸道手术虽然复杂,且对医生的要求极高,但他们几个都是有丰富经验的医生。在他们眼中,只要病人不死,就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
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一场手术,顾眉生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病房里已经站满了相熟的亲人和朋友。
顾钰墨自从五年前那次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顾眉生因为误食草莓而受苦。而这一刻,他看到了顾眉生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看到了她喉嗓处那触目惊心的纱布上还仿佛染了缕缕血丝。
身旁,唐朦早已经因为心疼眉生而泪流满面,她走到病房边坐下,用手帕沾了水,替顾眉生轻擦着唇角的血渍。
唐胥只恨不得躺在病床上受苦的人是他自己。
苏棠站在张小曼身旁,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您放心吧,刘医生说了,眉生没有生命危险的。”
毕竟已经是深夜,顾鸿华轻轻开口,“多谢各位赶来看眉生。天色太晚,眉生已经没事,我找人送各位回去。”
栾亦然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了唐胥一人。
他先看了病床上的顾眉生,然后望向唐胥,“多谢通知。”
唐胥站起身,“不必客气。眉生若醒来,也是会想见到你的。”唐胥走后,栾亦然立在窗旁,眸色复杂又染着疼痛,凝着病床上的顾眉生。
他也不知道在病房里守了眉生多久。一直到苏棠从外面走进来,病房里平静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苏棠不是唐胥,他心中对栾亦然是有微词的。他望着坐在顾眉生床边的栾亦然,“栾先生怎么知道眉生入了院?”
栾亦然起身看向他,“你希望我不知道?”
苏棠坐在窗下的沙发上,面容疲惫,声音极轻,“眉生不想让你知道,她担心你因为她而难做。”
“昨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说话喝水都已经很困难了,但她依然在处处为你设想。”
“栾先生,说实话,”苏棠淡淡看着他,“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令眉生这样喜欢你。但这次的这件事,你是否应该要给眉生一个交代。”
“还有,你父亲怕是对顾家心中有很多不满的吧?你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她嫁给了你,会不会因为你而受委屈?”
苏棠望着栾亦然:“我相信你是有本事的人。这几年,顾先生也常常因为你而头痛难堪。你如果对付白家也能像对付顾先生那样,眉生今天或许也不必会受这样的罪。”
“你不该纵容眉生一个人去赚取世界。”苏棠说,“眉生是聪明,也很好强,她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决定,更不愿意别人为她将一切都规划好。”
“但她毕竟是个女子。这座城市欲壑横流,到处都是陷阱,她那么固执,她谁的话都不听。但如果劝她的那个人是你,我想,她会听的。”
“你劝劝她,不要让她总过得那么累。”
苏棠说着,眼眶竟莫名地潮了,“她的人生已经比许多人丰盛富庶。简简单单地生活,做一个心怀阳光,眉眼温暖的女孩子,不是很好吗?”
苏棠走后,栾亦然轻挽着眉生的手。玉色指环沾染了女孩馨香的体温,他用粗糙手指轻抚摩挲,上面的白梨似是会说话,用一种温润而隽永的语言,将顾眉生一直掩藏不说的心事,都一一道于他听。
栾亦然轻吻着那枚指环,他对眉生说,“你看,为了让你不成为事事依赖我的小女人,我却成了这世上最没用的男人。”
“顾眉生啊顾眉生,你难道真的要我一直这样冷眼旁观,看着你独自体尝成长的酸甜疼痛吗?”
曾经,张爱玲为了成全胡兰成,在给他的信里写过这样八个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而这一刻,栾亦然对于病床上的顾眉生,心疼,气恼,内心纠结之余,却只想到了另外一句话:“因为我最懂得你,所以你总是待我最苛刻。”
第二天一早,趁着顾眉生昏睡的时候,栾亦然也去看过栾晴晴。
进病房的时候,他看到栾晴晴正捂着脸,对一旁的护士发着脾气,“还包什么呢,这么大的一道伤疤,无论敷多少药都是好不了的了。”
她将护士手中的医疗工具和纱布悉数打落在地上。
栾亦然站在门口,面色像是染了寒霜,冷冷望着她。
是栾晴晴先看到他的。她看到栾亦然来,眼中有喜悦,随即又想起自己脸上的刀疤,连忙用手捂住了脸,“你走!不要进来,不要这样看着我!”
栾亦然双手插在裤袋中,走到她面前,见一旁护士正欲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他开口阻止,又问:“有没有镜子?给她拿一面镜子。”
护士离开后,栾亦然走到她身边,语气是极和缓的,“遮什么呢,我并不介意这些。”
栾晴晴闻言,慢慢放下双手,可怜楚楚地望着他,心中深浓的委屈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终于忍不住,悉数化成了汹涌的热泪。
“亦然哥,顾眉生太狠了……她实在太狠了……”
栾亦然伸出手,揉去她面颊上的泪,声音似在叹息,“我一早与你说过,不要去针对眉生,你偏不听。”
栾亦然那只左手从栾晴晴的脸颊伸向了她的脖颈,手指倏尔收紧,极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栾晴晴陡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怒意深沉的男人,“亦……亦然,咳咳……”
身后,拿着镜子进来的护士看到眼前一幕,连忙上前,“先生,你不能这样……她是个女人啊。”
栾亦然转身,仅是淡淡瞥了那护士一眼,她便吓得瞬间噤了声,连忙将手里的镜子递到他面前。
栾亦然漠然地望着栾晴晴渐渐涨红的脸,“难受吗?知道疼了吗?明白被人掐住脖子,无法呼吸是怎么的一种滋味了吗?”
他松开手,“原本看在二叔的面子上,我对你有成千上万个心存仁慈的理由。但是现在,我悉数收回。”
“你觉得我好吗?栾晴晴,你真是瞎了眼。军中服役时,不要说女人,就连老人我都不曾心慈手软过。”
“曾经,有个训练有素的老人因为混入军中偷取情报,你猜猜我是怎么处理他的?”
栾亦然望着栾晴晴眼中深浓的恐惧,扬唇笑得格外俊美,“他的膝盖被我用刀生生地剐出,从此成了残疾。”
栾晴晴望着他,忽觉一阵阴森的寒凉从双腿间传来,令她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恰在这时,栾亦然将手中镜子放到了她面前。
栾晴晴有些失魂落魄地转眼看去。镜中那个女人,头发散乱,脸上的疤弯弯曲曲像只无比丑陋的蜈蚣。
“啊——”栾晴晴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了,一把打落栾亦然手里的镜子,歇斯底里地吼道,“走!走开!”
栾亦然走后,那护士楞在原地,心有余悸。后来,她悄声对同事说,“那么俊美的男人,打女人也就算了,话语还那么狠毒,简直像圣经里的修罗。”
中午12:30,白沫先坐了电梯走到白氏的停车场。专用车位就在电梯口,白沫先打开车门,却发现驾驶座上早已经坐着一个人。
白沫先眉头轻拧,“栾总?你怎么会在我的车上?”
栾亦然勾唇,望着白沫先,“怎么?白先生不敢坐我开的车?”
白沫先只沉吟了一秒,便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坐。
目的地:白家别墅。
栾亦然下车的时候,看到了白沫先眼中的诧异,于是说,“白太太请我吃饭,我正好在白氏附近,就顺道把你也接回来了。白老板不会觉得我突兀失礼吧?”
白沫先心中自然是不悦的,但以栾亦然今时今日在荣城的地位,白沫先也不会因为情绪而轻易将他得罪了。
两人走进别墅,屋子里出奇的安静,蒋梨根本不在家,就连别墅的工人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白沫先顿知上当,转身想要离开别墅,却见栾亦然已经反手将大门锁上了。
“这里到处都有监控,你可不要乱来。”
栾亦然淡笑静立在门口,看着白沫先,“啧,白先生要是没有做过亏心事,怎么见到我会这么害怕呢?”
他慢慢走到客厅里,望着屋子里的各种布置和摆设。随手拿起一只花瓶,“啧啧,唐七彩手工釉染,一定是价值不菲。应该陪得上你这枚高贵的头颅了吧。”
白沫先还未完全听懂他的话,栾亦然手里的花瓶已经朝着白沫先的头恨恨地砸了下去。
栾亦然的双拳似铁,毫不留情地砸在白沫先的身上。白沫先一边往后挪一边讨饶,“你……你放过我,我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呢?你说,我给你道歉,给你钱,给你磕头!怎么样都可以!”
栾亦然看到白沫先,就想到躺在病床上白色惨白的顾眉生,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放了一把火,烧得他理智全散。
角落里放着高尔夫球棒,栾亦然顺手操起,朝着白沫先的命根处,狠狠地敲了下去。
“啊——”白沫先的身体因为重创被生生地弹起,然后又用力地砸落在地上。
一下犹不解恨,栾亦然朝着同一个部位连续重敲了许多下,球棒上渐渐染上了白沫先污浊的鲜血。再看他的脸,惨白似鬼,眼眶充血,稀落的头发湿哒哒地粘在头皮上。
栾亦然抬起脚,踩在白沫先的脸颊上,毫不客气地碾压转动,“你如果再打眉生的主意,我下次打残就不再是你的下半身。我会直接将你开膛破肚,然后丢去深海喂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