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情难自禁
唐朦与顾眉生同岁,又都系名门千金,但两人性格却很不相同。
唐朦在一个极其温馨健康的家庭中成长,为人单纯,个性可爱,爱笑爱玩,有很多朋友,生活更是很丰富而缤纷的。
因为家中还有唐胥可以继承唐家事业,所以父母对她从无任何苛刻要求。唯一的希望也就是他们这个宝贝的女儿可以健康快乐。
若没有认识顾眉生,唐朦也许也会像许多的千金名媛那样,物质优渥,个性骄矜,生活富庶却空虚,完全承受不了生活的任何磨折。
唐朦是个有点小迷糊,却也有些小聪明的女孩子。
她最开始接触顾眉生是为了帮着哥哥唐胥牵桥搭线,后来与眉生渐渐熟了之后,她却是真的很喜欢顾眉生的个性。
数次“巧遇”顾子墨,就算她的末梢神经再迟钝,也会知道这件事未免古怪蹊跷。
自从顾钰墨毕业后进入鸿云集团通信部任职之后,他们俩人见面的次数开始渐渐稀松起来。
唐朦细细一算,她这段时间与顾钰墨见面的频率竟还不如与顾子墨“巧遇”的次数。
这一晚,是她就职的杂志社主编的15周年结婚纪念晚宴。唐朦与同事一起走进酒店宴会厅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持香槟朝着她走来的顾子墨。
主编这时笑着走过来,对唐朦说:“小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杂志社的背后大老板,顾子墨。”
顾子墨单手插在裤袋中,脸上表情看不出情绪,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唐朦,说:“我与唐小姐早已经认识了。”
主编有其他客人招呼,唐朦借机也想离开,却被顾子墨唤住了。他看着唐朦,“你对我避之若蛇蝎,是因为眉生吧。”
唐朦轻轻垂眸,浓密的睫毛像蝶翼,闭阖之间,有弥彩般灯光折射在上面。顾子墨无声望着她,一颗心被眼前这个样貌清纯可爱的女子撩拨起了轻风水浪。
不远处有同事叫唐朦,她心中松口气,看了眼顾子墨,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了顾子墨的视线范围,唐朦依旧心有余悸,她走到宴会厅外,拨通了顾钰墨的电话:“你可以现在来接我吗?”
顾钰墨正为了城北铁路的整体控制系统忙的不可开交,他听到女友娇嗔的声音,心思柔软,轻哄说:“小朦,对不起。忙完这一阵,我一定请个长假专心陪你。”
唐朦忽觉心中很委屈,她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算了,你忙吧。”
她挂断电话,抬眸望去,顾子墨正站在宴会厅的那一头,轻抿手中香槟,目光越过空气,直直地落在唐朦的身上。
那种感觉很糟糕。就好像她此刻没有穿衣服,又好像她所有的失落和恐惧都被顾子墨看进了眼中。
唐朦不明白,为什么同是一个父亲所生,眉生带给她的是信任,顾子墨带给她的却只有深浓的恐惧。
她看到顾子墨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来。心慌意乱间,唐朦拨通了顾眉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眉生熟悉而悦耳的声线:“小朦?”
唐朦声音哽咽,她说:“眉生。我在南方酒店见到了顾子墨,他看起来好可怕,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你快来救我。”
顾眉生这时正与张小曼在水上居聊天,接到唐朦的电话便匆匆拿了车钥匙离开了秋波弄。
取车的时候,她对唐朦说:“小朦,不要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马上去找你的同事或是朋友陪着你。”
酒店里,唐朦挂了电话正要进宴会厅,却已经被顾子墨拦在了门外。他望着唐朦,“为什么这么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唐朦矢口否认,“我没有怕你。”
顾子墨凝着她,轻轻点头,说:“你很适合穿黄色的裙子,很漂亮。”
唐朦轻轻蹙眉,“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是有男朋友的。”
“是吗?”顾子墨轻轻勾唇,“我听张主编说,你自从进入杂志社之后,她从来就没有见过你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你有多久没有见到顾钰墨了?”
唐朦别开眼,想要离开,“关你什么事。”
顾子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15岁那年,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晚宴上,我初次见你,就已经很喜欢你。”
“唐朦,你回头看看,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顾钰墨一个男人。”
“这些年,顾钰墨待你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你们打打闹闹,嘻嘻笑笑,看在外人眼里,根本不像情侣,倒像是玩伴。”
唐朦皱眉看向他,大约是急了,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就往顾子墨的脚尖上踩去。
他吃痛,手却将唐朦抓得更紧。顾子墨强势地将唐朦拥进怀里,鼻间闻到女子浅淡微甜的香水味,“我不想令你讨厌我。但是唐朦,对于你,我志在必得。”
顾子墨说完,终于松开手,再一次深深地看了眼唐朦,转身离开。
手腕处隐隐有疼痛感传来,唐朦望着远去的顾子墨,身体就好像在异常的紧张过后忽然虚脱了,她要扶着一旁的墙柱才能站得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顾眉生的声音,“唐朦。”
唐朦转过身去,看着好友,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崩溃,她蹲下身,无声地流起了泪。
眉生走近她,轻拍着唐朦的背脊:“没事了。顾子墨不敢轻易动你的。”
那一晚,顾眉生留宿唐家。
两人坐在唐朦的房间里。唐朦说:“我给顾钰墨打过电话,他太忙了,没有时间。”语气失落,坏情绪深浓。
眉生沉吟,片刻后,她说:“你不如换个工作吧。”
唐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认识一个很好的泰拳师傅,介绍给你。”眉生对唐朦说:“小朦,生活在这世上,哪怕有一秒钟指望别人,都是错的。”
“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你避免悲剧发生。”
唐朦垂眸,望着手中茶杯,轻轻颔首。
夜阑人静时分。唐朦辗转反侧到深夜,终于睡着了。顾眉生披着外套走出房间。唐家的二楼露台特别美,顾眉生站在月色下,心思沉静。
“怎么还不睡?”
她转身,看到唐胥手中端着一杯牛奶,走到她面前,“牛奶可以帮助睡眠。”
顾眉生微笑接过,“谢谢。”
唐胥抬眸,天边银河皎皎,月牙似一张朦胧婉约,半遮半掩的美人容颜。
生平第一次,唐胥觉得自己住了许多年的房子,还有这每天必待的露台,竟是如此美好。
美好得令他忍不住心驰神荡。
良久后,唐胥说:“你说,为什么顾子墨会对唐朦动起心思?”
顾眉生慢慢喝着牛奶,然后抿了抿唇,说:“还能为什么,他想要重新得到我爸爸的信任,最快的方法,莫不过于说服你们唐氏也加入城北项目,替代白沫先的公司。”
她说完,转眸看向唐胥,“如果我爸爸,顾子墨,甚至顾钰墨,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拉拢或者胁迫唐氏,你都不要答应加入城北项目。”
唐胥凝着她。月色下,人与物都像被夜雾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唐胥目不转睛望着近在咫尺的顾眉生。他的眼睛根本舍不得离开她。
她柔顺的长发如瀑,不受控制地垂落在胸前。一张脸不过巴掌大,却满是风情。眉黛弯弯,唇角似花。
这张容颜,是唐胥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才敢亲近正视的美好。
眼前的顾眉生,更是唐胥用一点一滴的经年岁月小心珍藏于心的满庭芳华。
只不过这一刻,女孩的唇角沾染了稠白的牛奶沫。
唐胥心跳如雷,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在连他自己都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唐胥低下头,吻住了顾眉生的唇角。
空气像结了冰。顾眉生推开他,下意识地想要扬手打上他的脸,却在看到唐胥充满歉疚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她转身,连衣服都无心再换,拿起包匆匆离开了唐家别墅。
唐胥站在露台上痴痴望着她。双唇隐隐发烫,牛奶味裹着浅淡花香,他伸手反复摩挲。温润的脸上写满了迷恋和喜悦。
后悔吗?不。
若有下次机会,他依然会选择毫无犹豫地吻上去。
哪怕冒着被顾眉生掌刮的风险,但为了那抹刻骨铭心的甜美甘馨,付出任何代价,唐胥都觉得是值得的。
生活在豪门之中,危机永远与光鲜富庶的生活如影随形。
顾眉生从唐家离开的第二天一大早,她与唐胥站在露台亲吻的一幕就已经在网上掀起了极高的点击率。
但顾眉生身为新闻的主角,却全然不知,她如往常一般去银行上班。早上9:30,她在进会议室开会之前,接到了栾亦然的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一如既往平和的声音中带了几丝凉意,“顾眉生,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顾眉生听得一头雾水。门口,京安琪已经在催她。顾眉生匆匆说了一句,“午饭时找你。”便挂了电话走进了会议室。
一场行政会议开得格外地冗长。中午时分,顾眉生给栾亦然打了好几个电话,却都是无人接听。
她刚想去待曼找他,却接到了唐胥的电话。他说:“眉生,中午若有时间,我们一起与顾钰墨吃顿饭。”
顾眉生想起唐朦的事,于是说:“好,你把餐厅地址发给我。”
半个小时后,她刚走进餐厅,就见顾钰墨一脸愤怒地坐在唐胥对面,“顾子墨这个王八蛋!”
顾眉生走过去,坐在唐胥身旁。她淡淡看了眼顾钰墨,问:“你最近究竟在忙什么?”
顾钰墨叹口气,“为了城北项目那个庞大的数字系统,我已经连着几个星期没有回过家。吃住都在实验室,所有新开发的程序都要经过史教授再三的确认之后才算过关。不是我不想陪唐朦,我恨不得连觉都不睡去陪她,但问题是老子现在连睡觉的时间都很稀缺。”
顾眉生蹙眉,“哪个史教授?史文云吗?”
顾钰墨点头,“就是他。一个糟老头,没家没老婆,整天待在实验室折磨我们。”
顾眉生沉默,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水杯,却忽然被唐胥抓住了手,“眉生,那是冰桶。”
顾眉生回神,抽回右手。双手交握的那一刹那,她才发觉自己居然在颤抖。
身旁似有阴影遮住了窗外的阳光,顾眉生恍惚间抬头望去,是一脸寒意,负手而立的栾亦然。
顾眉生怔怔看着他,蓝眸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恨和怨怒。栾亦然轻蹙了眉,却并未说什么,拿起桌上纸巾,拉过她的手,替女孩轻擦去手心间的湿滑。
唐胥请栾亦然坐。服务生在眉生的身旁新添了个位子,他坐下,厚实大手再也不曾放开女孩冰凉微颤的手心。
桌上的菜都是唐胥按照眉生的喜好点的。两个男人像是说好了似的,不时往顾眉生的碗里夹着菜。
顾钰墨冷眼旁观着唐胥那种温润表面下悄无声息的偏执,无声叹息,心里却格外地想念起唐朦。
他放下筷子,起身离开餐厅的那一刻,顾钰墨心中已经是有了决定。大不了辞职,为了不给顾子墨染指唐朦的机会,他已经管不了其他的人与事了。
餐厅里,“史文云”这三个字已经变成了一种诅咒,深深地影响着顾眉生的心情。她举箸夹着碗里小山般的食物,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往嘴里塞。
咀嚼缓慢,目光涣散,食不知味。
栾亦然和唐胥都渐渐看出她的不妥。栾亦然握住了她拿着筷子的手,而唐胥则伸手拿走了她面前的碗。
“别吃了。”
栾亦然站起身,直接拉着顾眉生去了盥洗室,他皱眉望着顾眉生依旧鼓起的腮帮,说:“吐出来。”
顾眉生很听话,真的将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然后又不停地用凉水漱口。
片刻后,她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她转身望着身旁的男人,轻轻开口:“栾亦然,你不要离开我。”
栾亦然凝着她情绪复杂而怅然的双眸,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心中凝聚了一上午的怒气和醋意根本不舍得再朝着眉生发泄。
他扬了扬手,对她说:“过来。”
顾眉生一步步走进他怀里。她倚靠在男人胸膛间,心里很明白:就在他出现的前一刻,她恨不得即刻冲到实验室,狠狠地掐死那个在上一世毁了她所有清白和名声的史文云。
是栾亦然化解了紧裹在顾眉生心间,那一层又一层,勒得她几乎快要被吞噬的深重仇恨和戾气。
盥洗室外,唐胥望着安静相拥着的两个人。垂眸转身,黯然离场。